第五十九章 血流成河,萬人坑
字數:8092 加入書籤
浙江造反與江西不同。
左光先雙管齊下,很好地壓製了局勢。
但同樣浙江與江蘇地區地主力量與江西也有所不同。
江西宗族觀念重,一人當官往往要惠及鄉鄰,因而田畝常常是宗族共同管理。
一家一姓成為族長,再怎麽剝削壓迫族人,也都會給予他們一些田土,使得江西的造反往往是牽連整個宗族。
而浙江和江蘇地區自古以來就是產糧重地,宗族觀念也沒有江西福建廣東那麽嚴重,跟隨造反的基本上都是大貪官大地主家的佃戶。
因而真要殺起來,江西那邊殺得會多點,浙江和江蘇這邊殺的會少一點。
不過對於老朱來說無所謂。
反正都是殺。
幾日後,蔣瓛帶了一千五百錦衣衛到達了南昌。
當地官員前來迎接。
楊廷麟、曠昭、吳麟瑞、丘上儀等十多名官員在西城門的水門處等候。
一下船,蔣瓛環視左右,說道:“本官是錦衣衛副指揮使蔣瓛,你們當中可能聽說過我的名字,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官代表了陛下,我需要的是爾等全心全意為我做事,就是在為陛下做事,你們可清楚?”
“是是。”
楊廷麟等人連連點頭,他們自然知道他是誰。
一手操辦了藍玉案。
威名赫赫的錦衣衛第二代指揮使,是僅次於毛驤的存在。
蔣瓛繼續道:“太祖這次下凡臨時,便是要給大明殺出個朗朗晴天。本官將坐鎮南昌,在城外安營紮寨,設立牢獄,爾等當調遣本地官軍駐守,一幹人犯,全部押來審問,爾等明白?”
“是。”
曠昭忙道:“下官早已經準備好了,前幾日太祖已經有公文臨訓,我等在城外建設了營壘,現在還在修建牢房。”
“嗯。”
蔣瓛滿意地點點頭道:“做得很好,這些案犯的資料、名下田土、房屋、財產,各類賬目,一並清查送過來。你們是大明的忠臣,能得陛下賞識是你們的幸運,此後要好好承製國事,切莫辜負陛下的信任。等陛下清理好了大明江山,選出賢能的君王之後,你們就都是輔國之臣,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下官明白。”
眾人忙不迭再次拱手應是。
崇禎時期,錦衣衛、東廠、西廠之類特務機構早已經沒落,文官權力達到了頂峰,連戚繼光這樣的頂級武將都被文官死死壓製,幾乎沒有人會對錦衣衛態度恭敬。
然而此錦衣衛卻不是崇禎時期的錦衣衛,這可是大明開國時期初代錦衣衛統領之一,大名鼎鼎的藍玉都死在蔣瓛手裏。
更何況蔣瓛背後站著的可是明太祖朱元璋,象征的是老朱的皇權而不是崇禎帝的皇權。
皇權與皇權之間亦有差距。
因此眾人一個個無比順從,沒有絲毫敢對蔣瓛指手畫腳的意思。
與江西官員交接了辦案權之後,蔣瓛隨即入駐城外為他建好的營寨,緊接著贛南參將丘上儀,以及南昌知府杜應楚調來兵馬與南昌衙役歸蔣瓛調遣。
在蔣瓛來之前,楊廷麟就已經在做善後處理。
陳具慶等人聚眾造反,剛開始打的名義是得曠昭的邀請前往南昌。後來事情敗露,於是幹脆直接造反,攻破當地縣城,然後揮兵攻打南昌府。
因而此時江西一片混亂,很多縣城被攻破,當地官員要麽被殺,要麽逃走,還需要重新恢複秩序。
為此楊廷麟一邊派遣官員前往各縣安撫,一邊糾集人手抓捕案犯。
整個江西都亂成一鍋粥。
每天都有數以百計的人被押赴南昌,目前南昌城內的監牢早就人滿為患。
也虧得南昌作為江西治所,富豪眾多,國難之際,楊廷麟抓捕城中叛國貪官和富商,搜刮他們的錢財,用錢糧招募百姓建造營壘,修起一些臨時營地關押囚犯。
不然的話恐怕他都得愁沒地方關人。
又過了幾日,江西原本混亂的局麵總算是慢慢平定下來,各地都派遣了官員和少量士兵進行戒嚴,很多地方一整個宗族都被衙門的人逮捕,各地衙役和吏員數量根本不夠。
好在古代信息不發達,加之大多數參與造反的男丁都在南昌城外要麽被炸死,要麽被抓捕,隻剩下老弱婦孺留守,根本沒有能力逃走。
否則按照正常情況下,過了十多天才去抓人,早就已經人去樓空了。
三月下旬,營房內已經是臭氣熏天。
各種哭喊聲,求饒聲,摻雜著腐臭味道,近乎令人作嘔。
刑房內,蔣瓛麵不改色地把手中鋒利的手術刀扔在桌案上,旁邊這些新招的錦衣衛親軍們一個個麵色慘白,強忍著才沒有吐出來。
這位錦衣衛二代目給了他們這些新錦衣衛們一點小小的洪武震撼。
此刻刑床上躺著的是逆臣之一的鄒魁明,整個人已經不成人形,身上被密密麻麻切掉了上百塊肉,鮮血不斷湧現,又不斷用水衝,露出泛白發紅的肌膚。
但恐怖的是他竟然還活著。
鄒魁明已經把他能夠攀咬到的所有人全部交代幹淨,在這短短的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裏,他後悔自己為什麽還活著,為什麽當初不早點自盡保全家族。
“給他個痛快。”
蔣瓛平靜地說道。
“是。”
一旁那些也曾殺過人的錦衣衛忙上去一刀切斷了鄒魁明的喉嚨。
蔣瓛隻是走到水盆邊洗了洗手上的鮮血。
刑房內血腥味撲鼻。
以他的身份,其實已經沒必要親自審訊。
但招的錦衣衛都是新兵蛋子,從南京找來的那些刑訊高手還在審問其他犯人,人數實在是太多了,他也不得不親自下場。
等回到自己的營房內,新任的千戶劉彥彬將記錄好的名冊交上來道:“大人,這些都是案犯所供述的名冊。”
“按規矩辦吧。”
蔣瓛說道。
“是。”
劉彥彬出去了。
沒過多久另外一位千戶又進來說道:“大人,陳具慶的全族已經被殺光。”
“嗯,按規矩辦。”
“是。”
那人剛出來。
南昌知府杜應楚又進來說道:“大人,下官剛清點了羅憲汶的家產,總計田三萬兩千四百八十六畝,金二百三十六斤,銀二十一萬八千.其宗族家屬三百餘人已經全部斬殺。”
“按規矩辦。”
蔣瓛不帶有一絲感情地說道。
“是。”
杜應楚退了出去。
所謂的按規矩辦,就是按照他製定下的策略進行。
若是審訊當中的案犯供述名單,那就派人對名單進行審核與查抄。
其實就是攀咬和繼續往外擴大案情。
比如某地主隻是認識鄒魁明,與他不熟,被他供述出來。
你要是個良心一點的地主,對佃戶不錯,在鄉裏口碑也好,經常做善事,家產還能保點,夠你一家老小吃喝不愁。
但你要是個壞地主,哪怕沒有參與到謀反暗中,那對不起,朝廷說你參與了,那就是參與了,滿門抄斬,名下的土地全部收繳。
至於直接參與謀反的人員,早就已經在殺了。
距離南昌城七八裏外的東南山坡,老林子下的一片荒地,每天都有幾百人在這裏被處決。
而且各牢房和刑罰也同樣每天都有屍體被送到那邊去。
這些被殺掉的人也有規矩,如陳具慶全族被殺,那麽他的家產將進行清點。
清點好了的也有規矩。
羅憲汶就是南昌本地人,家產清點的快,金銀錢糧上交府衙府庫,之後運往南京由老朱用來改善民生。
田畝自然是登記造冊,分發給流民、無地百姓以及被釋放的佃戶。
如此井井有條。
該擴大打擊麵就擴大打擊麵,管你無辜不無辜,既然田多就該被抄家,也算是老朱自己在進行重新洗牌與新一輪的蛋糕分配。
而此刻鄒魁明的屍體已經不成樣,幾個錦衣衛強忍著惡心,將他的屍體套入麻袋當中搬出刑房。
刑房外密密麻麻放了很多木板車,有的上麵擺了很多人形麻袋,有的空空如也,還有的其它刑房正在有錦衣衛把麻袋拖拽過來,扔到板車上。
當湊夠一車後,錦衣衛對外麵喊了聲:“來人。”
南昌府的幾個衙役就進來陪著笑臉說道:“大人,有什麽吩咐?”
“這車滿了,送過去吧。”
“是。”
衙役們輕車熟路地上去把車拖走。
一路穿過營房,外麵荒野的新鮮空氣迎麵而來,讓那幾個衙役長舒了一口氣。
“今天是第六車了吧。”
“我們這是第八車,之前老張他們也送了一車過去。”
“慘啊,每天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誰讓他們造反呢。”
“那位錦衣衛大人真的可怕,我每次看到他,腿肚子都在打顫。”
“他可是蔣瓛蔣大人,聽侯典史說,那是咱們大明第二任指揮使,鼎鼎大名的藍玉就是被他所殺。”
“藍玉是誰啊”
幾個衙役閑聊著。
信息流通不發達加上很多人讀不起書,連藍玉是誰都不知道。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對蔣瓛的恐懼。
畢竟最開始那幾天,就連裏麵負責審訊邢獄,曾經跟隨三鎮將領與李自成、張獻忠廝殺過的錦衣衛們,一個個也是吐得昏天黑地。
他們這些在外圍負責搬運、押送、站崗,做些閑散差事的衙役們,聽著裏麵的慘叫,聞著裏麵的血腥味,雖然沒親眼看到,也是能夠想象到其中地獄般的景象。
閑聊當中,從營壘一直往東南方向,約走了三裏地,離南昌城大概七八裏的東南林坡處。
遠遠的他們就看到大量民夫正在那邊休整土地,挖建坑洞。
坡下的地麵很平整,雜草被拔除。
上午剛剛處決了一批犯人,等幾個衙役把營房裏的死人送來的時候,就見民夫在往坑洞內填土。
這裏就是刑場。
短短七八天的時間,就已經有三千多人在這裏被殺死。
守刑場的官兵從剛開始的恐懼、害怕、嘔吐,到如今已經一個個麵無表情。
從江西各地州府縣衙調來的劊子手每天砍到手軟。
那些填坑的民夫也都從最開始的戰戰兢兢,到如今麻木不仁,隻是一味地往裏麵填土掩埋。
“王大人,今天大人值班啊?”
由於每天都要送屍體,諸多縣衙衙役甚至已經與助手在這裏的官兵相熟了。
那所謂王大人其實就是個總旗,原來是黃得功的部將,曾跟隨黃得功鎮壓過多次農民起義,也曾與張獻忠部廝殺。
可以說他的戰鬥經驗很豐富,在戰場上見過很多死人,真正刀山血海裏滾出來的大明下層軍官。
然而此時他也已經早就麻木。
最近這段時間經曆的死人比他這輩子見到的死人都要多。
聽到衙役們討好般的打招呼,王總旗麵無表情地擺擺手道:“往西邊送吧,這邊坑填滿了。”
“好勒。”
衙役們把屍體推入修整好的刑場,然後往西麵方向去。
走了約一裏地左右,又是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那挖出來的平整地上還有大量的鮮血沒有埋上,旁邊密密麻麻有七八個大坑。
他們把推車推到其中一個坑邊上,往下頭看了一眼,就能讓人頭暈目眩,像是看到了深邃的宇宙黑洞般恐怖。
就看到坑洞下方全是死屍與人頭,鮮血澆灌在他們身上,他們的人頭臉色慘白,睜大了眼睛,空洞的眼眸當中好似能看到無盡的恐懼。
至少有二三十具屍體堆積在下麵,迭羅漢一樣碼在一起。
人頭就被扔在無頭屍身旁邊,血水交織在一起,也分不清楚哪具屍體歸屬於哪個人頭。
正是春三月,又處於小冰河時期,氣溫略低,大概十來度左右,屍體又都是當天殺當天埋,新鮮得很,除了血腥味刺鼻外,倒是沒有腥臭。
但即便如此,光在這血腥味當中,也讓人渾身不適。即便衙役們看了那麽多次,也還是兩腿戰戰,幾欲逃走。
“唉,一路走好吧,下輩子可別造反了。”
為首的老衙役歎了口氣,抬起推車扶手,把推車上迭好的六七具倒下去,然後默默地離開。
至於周圍的其他衙役,早就逃到了幾丈外,有的甚至已經幹嘔了起來。
這個鬼地方,早就已經血流成河,成了個萬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