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01.
    顧白認為自己是個思維周全的人。
    他想事情不是一拍腦袋隨便亂想的。
    這麽大的投資，關乎著自己下半生幸福的事情，他肯定要好好酌量，多方麵考慮各種情況，最後才做決定。
    所以在投資之前，他先和封肅導演見了一麵。
    他們是在一家淮南菜館碰麵的。
    顧白在宏達傳媒那裏和不少導演打過交道了，有不少導演聽說他為夢想投資後，專門找到他想要尋求一些投資。顧白把他們通通拒絕了，因為他們對電影非常有規劃，看上去很會賺錢的樣子。
    顧白在飯館裏第一眼就找到了封肅，因為相比較路關導演的正常外貌，封肅看上去很藝術家，很放蕩不羈。
    他一身灰色的布衫，長發隨意披散在肩上，不知道是因為熬夜多還是啥緣故，他白頭發不少，但這讓他看上去更藝術了。
    封肅站起來和顧白握手的時候，顧白注意到他穿著的一雙布鞋。
    如果是以前，顧白肯定會被封肅這個打扮給唬到。他可能會覺得這樣打扮的人絕非常人。
    但那現在，見識多了，手頭還有一部四億票房的電影，顧白已經今非昔比。
    盡管他的錢比以前還更少了。這個不提，這個不提。
    兩人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坐下來後，顧白說道：“那先說說你的電影？封導。”
    這個很有藝術氣息的年輕導演張口就說道：“電影具體是什麽不重要。”
    顧白目光銳利起來。
    這句話，好啊，他這裏正需要這樣的人才。
    封肅繼續說：“我想和顧總談談我的夢想。”
    顧白點頭：“好，談吧。”
    然後封肅就開始談了。
    封肅說他以前是個酷愛旅遊的攝影師，再後來他渴望用另一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熱愛，於是他就開始涉足於電影行業了。
    搞攝影雖然燒錢，但搞電影更燒錢。
    顧白聽著聽著就明白過來了：“你以前沒有拍過電影？”
    封肅點頭：“是的，沒有拍過。但放心，顧總，我在攝影方麵有充足的經驗。很多名導也是從攝影師開始幹的。”
    顧白一針見血：“但他們是從電影攝影開始幹的。”
    封肅：“我對我的鏡頭有著足夠多的信心，顧總。而且，我的電影雖然在技術上可能比不過其他大導的電影，但是我有著他們忘卻的對電影最初的熱愛，所以我的電影肯定非常感染人。我們現在電影的青春校園片，為什麽很多人不喜歡看？我覺得太脫離現實了。那些唯美的鏡頭，好看的校服，那不是青春片，帥哥美女，那是校園偶像劇！”
    他看上去是那種典型的充滿了夢想和激情的年輕人，這種人很容易給別人好感，但是也很容易讓別人覺得他遲早會受挫折。
    顧白聽了一陣後覺得他的說法和專業人士的背道而馳，聽著就挺放心。顧白問了個自己比較在意的問題：“你的演員都有經驗嗎？”
    封肅自信地說道：“基本都是素人，但素人的可塑性很強。大牌演員有什麽好的？《江山社稷》請了那麽多大牌演員，也不知道在營銷上花了多少錢，票房也就四億，也不知道回沒回本。”
    顧白：…………
    日啊！
    他也希望沒回本啊！！
    問題是賺了好多錢啊！！！
    顧白實在忍不住了，插嘴說道：“其實，《江山社稷》就是我投的。”而且投資隻有5000萬，那些演員很便宜……
    封肅：？！
    封肅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趕緊改口：“不愧是顧總，眼光真好，《江山社稷》是賀歲檔冠軍了吧！”這種程度的奉承他還是會的。
    顧白：“嗬嗬……”說起這個他心中就痛啊，“差不多吧，我沒再關注過了。”
    在知道《江山社稷》是顧白投的後，封肅顯然更興奮了：“顧總看上了《江山社稷》，《江山社稷》大獲成功。現在顧總看上了我，我不會讓顧總失望的。”
    顧白覺得這個年輕導演簡直是太初生牛犢不怕虎了。
    封肅身為行業人士居然不知道《江山社稷》投資了多少——電影方是會公布投資金額的——真的是專業素養堪憂啊。
    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顧白此前和宏達的一些導演聊天時，他們能信口說出近幾年所有出名大片的各種資料，與之相比，封肅真的是太不專業了。
    如此不專業的導演，正是顧白現在最需要的人才。
    “你不知道《江山社稷》的投資是多少啊。”顧白說。
    封肅說道：“不好意思，我現在就查。”
    他也是個行動派，說完後立刻掏出手機開始查了。
    “不用不用。”顧白說：“你不知道這些也挺好的，隻專注於拍電影就行了，電影之外的事情不用關注。”
    封肅怔了下，然後笑了：“顧總，您說的對。”
    而演員都是素人……是的，素人是可塑性強，但也得有好導演調教才行。
    很多電影明星上了電視劇後就遜色了好多，一大原因就是電影是精雕細琢出來的，但電視劇的話導演沒那個功夫去雕琢，所以很多時候就得看演員的個人發揮了。
    專業演員尚是如此，素人就更別提了。
    哪有那麽多天生的演員啊。
    於是顧白又問道：“那劇本呢？”
    封肅自信地說道：“我的劇本，是眾籌寫的！”
    顧白：噗……
    他真的差點噴水。
    眾籌寫劇本是什麽鬼？
    看到顧白驚訝的表情，封肅說道：“是這樣的，創立劇本之初，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寫的，但我突然想到，這是一部獻給一代人的青春電影，那我為何不在在網上詢問網友們自己的青春是什麽樣的呢？”他開始繼續演講了。
    顧白聽著封肅激情飛揚的演講，忍不住想到：這也行？這不行吧？
    如果說是《江山社稷》之前的話，顧白可能會覺得封肅這樣搞真能搞出點大事來。
    但《江山社稷》用專業性教他做人，那麽痛的領悟，讓顧白將‘專業’這二字深深記在了腦海中。
    顧白上了一段時間的電影課程，那些課給他教的不是堅持夢想，而是堅持專業。電影是一門嚴肅的學科。電影拍攝手法發展到現在已經很專業了，你看到這幅畫麵感覺很好看、很舒服，背後其實隱藏著很多因素在裏麵。老師這樣在課上說道。
    顧白對此非常讚同。
    所以，顧白聽著封肅對未來激情飛揚的暢想，感覺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他認為封導這個電影，穩了！
    02.
    顧白在失敗一次後就非常謹慎了。所以他沒有立刻說投資，他還準備讓專業過來看看。
    顧白找的專業人士是林澤南。
    《江山社稷》的總製片人是顧白，但因為顧白很多東西不懂，林澤南是實際上的製片人，所以顧白和林澤南挺熟的。
    “你的夢想打動了我，但我不能僅憑你說的話就為夢想買單。”顧白說道：“我想找專業人士來看看你現在拍的片段，方便嗎？”
    “可以，沒問題。”封肅滿口答應，答應完後，封肅有點含糊其辭地說道：“顧總，很多專業人士雖然專業，但很多時候我覺得吧，他們的專業性一定程度限製了他們的眼光。就，可能會導致他們故步自封。”
    顧白暗笑，看上去封肅也知道自己的電影在專業人士看來是怎樣的。
    但他表麵上說道：“我明白的，我不是會被條條框框束縛的人，不然我直接去投那些知名導演的項目就行了。”
    顧白給林澤南打了電話，林澤南對顧白的態度很好。他覺得顧白是個很好相處的大富豪，另外就是林澤南本人在那部片子裏也算賺得盆滿缽滿了。
    聽了顧白說自己想請林澤南幫忙看個東西，林澤南立馬同意忙完手頭的就過去。
    “大概在四十分鍾左右，顧總。”
    “好嘞。”顧白說道。
    掛斷電話後，顧白和封肅先吃飯。
    封肅導演有求於人，所以是他請客。
    盡管封肅導演在導演中算窮的，但也比如今是無業遊民的顧白有錢的多。
    在淮揚菜館自然是吃淮揚菜了，淮揚菜有“和、精、清、新”的四大理念，它多以江湖河鮮為主要食材，淮揚菜有“東南第一佳味，天下之至美”譽名。
    這一桌淮揚菜以清燉蟹粉獅子頭作為壓軸。
    獅子頭是淮揚菜的代表名菜之一，好的獅子頭，需要優質的選材、上好的刀工、恰到好處的火候才能做出來的。
    獅子頭所使用的新鮮豬肉還不能是剛殺的，因為會有屍僵，需要在零度冰箱裏放置五個小時左右才可使用。
    一個合格的獅子頭出水後柔嫩圓滾，輕輕搖動的話，獅子頭會有一種類似蒙古舞的碎抖肩動作，這就是所謂的‘獅頭甩水’了。
    在服務員的介紹下，顧白嚐試了一下，獅子頭的確是抖了，但他並不覺得像那個蒙古舞，也可能是他聯想能力不夠的原因吧……
    但獅子頭本身是非常好吃的。
    入嘴後輕輕一吸就自然融化了，這入口即化的口感真的是非常美妙。
    口感美妙，滋味當然也是上等的。豬肉的鮮嫩香醇，蟹肉的清香怡人，這兩種滋味碰撞出更加奇妙的味道，在舌尖綻放出千百滋味。再一抿，思緒便隨著那味道穿越千年。‘卻將一臠配兩蟹，世間真有揚州鶴’，當年詩人以此句來形容吃這道清燉蟹粉獅子頭，由此可見它的美味了。
    兩人吃得差不多後林澤南到了，封肅說再上一道菜，林澤南拒絕了，說看了就走，自己還有事。
    於是三人就立刻去了封肅的家，在封肅家裏看了電影片段。
    顧白看不出啥，感覺這些片段看著灰溜溜的，不如印象裏青春片唯美。
    看完那些片段後，林澤南將顧白叫到一邊。
    他給顧白遞了根煙，顧白搖頭表示不抽煙，於是林澤南幹脆自己也不抽了。
    林澤南思量了一會兒，斟酌說道：“顧總，這個導演，是您親戚朋友嗎？”
    顧白一聽林澤南這話就樂了：“澤南，你不用委婉，你直說。”
    林澤南就實話實說了：“如果不是親戚的話，要麽咱就別投這個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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