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二章 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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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嘉樹陷入了沉思。
他以前沒怎麽深想過這個問題,隻一心想要科舉出仕,出人頭地。
一來他本就是舉人之子,士紳之後,讀書科舉的想法在他們父子腦中是根深蒂固的。他從小到大,就沒考慮過自己還有別的出路。就算是在最受後娘與二房苛待壓迫的時期,他最大的渴望也隻是能正常讀書學習而已。
二來他從小活得憋屈,就盼著能考得功名,反過來壓製二房的人。他父親因為有舉人功名,一直都是金家的頂梁柱,隻不過是心性懦弱,才會被金二老太太及其兒女拿捏。但隻要他能強硬起來,金家二房上下都拿他沒辦法。有了父親做模板,金嘉樹覺得自己要是也有了舉人功名在身,便再也不用害怕二房的人了。哪怕是金家二房覆滅之後,他都沒改過這個想法,認定科舉是他能揚眉吐氣的最佳道路。
除此之外,他也覺得自己想要出人頭地,除了科舉無路可走。京城的親人還未能掌權,隻求他別拖後腿,根本幫不上他什麽大忙;他不是從小習武的人,哪怕身在長安,想改走武將之路,也不如旁人出色,還不如老老實實讀書呢,至少師長們都覺得他有天賦。
若是沒有功名在身,做不了官,他還能做什麽呢?是回老家種地,還是去經商賺錢?那樣興許他本人會有清靜日子可過,可要是京城的親人遇到了難處,無論是農人還是商人,都不可能幫上一點忙的。而沒有了京城的親人,他又憑什麽保證自己一定能過清靜日子呢?
他剛剛擺脫後母與二房族人的折磨,也不過是幾年的時光。那時候他無依無靠,隻能任人欺淩。難道他日後長大了,同樣無依無靠,就能逃過別人的算計麽?
他必須要出人頭地,必須要擁有體麵的身份,手中要有權,背後要有靠山。他跟“姨母”的關係已經不可能撕擼開了,隻能接受現實,盡可能為自己爭取更多利益,才能保證自己的生活能平安順遂。
想到這裏,金嘉樹抬起頭來,看向兩位至親好友:“從前,我總聽麻嬤嬤說,姨母在宮中日子艱難,侍奉的皇帝總愛多心,脾氣不好,宮中又有奸妃使壞,孫閣老不肯讓八皇子立儲,與皇帝對著幹,要是八皇子真的做不了儲君,將來無論是誰做了新君,都不可能留八皇子性命的,到時候姨母便是死路一條……聽著這些話,我心裏真的很為姨母和表弟擔心。
“他們如今已經是我唯一還在世上的血親了,我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孤立無援?我盼著能早日科舉入仕,早日進京,就是希望能為他們出一分力。哪怕我的本事沒法跟朝廷的那些大人物相比,好歹也能幫著出出主意,替他們分擔一二,總比一直遠遠地待在兩千裏外的長安,除了等待家書,便什麽都做不到的強。”
他原本真的是這麽想的。
許賢妃沒有家世背景,在宮中全靠皇帝與太後的支持,八皇子也是前途不明,年紀又小……這樣的他們就算成了太後與新君又如何?若是朝中大臣沒把他們放在心上,隻將他們視作傀儡,又有誰能替他們分憂呢?金嘉樹知道自己年輕,同樣無根無基,但要是他進京入了仕,也算是許賢妃與八皇子在朝中有了可以信任的幫手,總好過孤立無援吧?
可如今,海家兄妹為他做了分析,他清楚地知道八皇子的儲位其實是十分穩固的,朝臣們對他也頗為支持,就算是一直在使壞的孫閣老一黨,心裏其實也偏向於支持八皇子繼位,根本就沒人能真正威脅到八皇子,那他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當然,他還是要考取功名,進京做官的。就算他沒有高官厚祿,但隻要他在朝中一日,便能為許賢妃與八皇子做耳目,叫朝廷上的大臣們知道,新君母子並非真的無依無靠,隻能任他們擺布。
與此同時,金嘉樹也能借此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吃了十幾年的苦,受了十幾年的罪,不想再經曆那種任人欺淩的日子了。他想要……成為人上人!
金嘉樹知道,自己的這些想法要是讓老師謝文載知道子,他可能會不讚同,進而勸自己不要將名利權勢看得太重。可如今站在他麵前的是海家兄妹。他有一種預感,覺得他們是不會因為他有這種念頭,便嘲笑輕視他的。
他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後,海礁與海棠果然沒說什麽。
海礁還道:“這是當然。沒有靠山的窮讀書人還想參加科舉,翻身做官呢,更何況你有靠山?能過富貴順心的日子,憑什麽要回鄉下老家去吃苦呀?你可以功成名就之後,再去淡泊名利,待在自己家裏過清閑日子。說不定那些朝廷的大官們還會誇你是個省心的外戚。可要是哪天許娘娘與八皇子需要你手握權力了,你也得夠得上邊才行,不然別人隻會不把你放在眼裏,有機會就要踩到你頭上!”
海棠點點頭,對金嘉樹道:“金大哥隻管照著自己的想法來。就算許娘娘說,可以讓八皇子成為皇帝後,直接封你個官做,你也最好婉拒。你是有真才實學的人,凡事大道直行,何必學孫家走歪門邪道?你正經走科舉路,正經考功名,不管是清流還是權臣,都沒法挑你的理,還得對你客客氣氣地禮待有加。故意打壓這種事,有皇帝明旨也就罷了,一旦皇帝沒吩咐,誰也不能在科舉中做手腳,一旦做了,便是死罪,鬧出來誰都不會誇他好的。
“你有新君做靠山都願意守規矩,若是有誰還要阻你前路,那豈不是在鼓勵讀書人靠裙帶關係上位麽?說出去隻會惹來萬民唾棄。而隻要你事事都照著規矩來的,就算靠著未來新君的關係,隻選擇心儀的職位,留在京城任職,而非任由吏部官派到地方上為官,旁人也挑不了你的理兒。如此低調養望二十年,若能再有些實實在在的政績,朝中就再也無人能阻你前路了。”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金嘉樹得跟新君、新太後都保持和睦關係,還不能留下什麽黑曆史,得是世人眼中公認的正人君子才行。
陶嶽便是很好的例子。他雖是皇帝的親表弟,卻是正經科舉出身,一直待在清閑衙門裏,從不參與朝中權勢鬥爭。等到他改變心意,願意進入權力中樞了,立刻就能升作戶部侍郎,兩年不到就進入內閣,誰又能說他能力名望不足?!
有這麽一個好榜樣在,金嘉樹隻管照著做就是了。隻要他不急著與人爭權奪利,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金嘉樹越發覺得自己的前路清晰無比,對未來又重新有了信心。他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握住海礁的手,看了看海棠,沒敢伸手去拉她,卻十分鄭重地說:“海哥,海妹妹,有你們為友,是我金嘉樹一生之幸!我隻盼著……我們能一輩子都不分開。我若能得償所願,今生絕不會辜負你們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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