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書信李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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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白去了京都鹽鋪。
他在權衡了一番後,還是決定拜訪一下李善長。
不過以目前自己為人‘厭惡’的程度,貿然求見,隻怕李善長並不會搭理,好在他目前還是翰林院的大學士,憑借著這個大學士的身份,修書一份,也是能被送到李善長府中。
而且在這個時代,文章比人更通行。
夏之白正坐在桌前構思著,便聽到外麵傳來細索腳步聲。
夏之白抬頭,眉頭微微一皺。
“學士,周知事求見。”屋外響起了呂滄的聲音。
“哦。”夏之白應了一聲。
呂滄道:“我這就讓周知事進來。”
小一會兒,周寧走進了書房,他一改平素的不苟言笑,突然縮起了身子彎了腰,似一副犯了錯的模樣,今日前來,不像是向他詢問什麽,更像是一個來請罪的人。
夏之白不等他開口,徑直吩咐道:“周知事你來的正好,幫我弄點水來,替我磨墨。”
周寧怔了片刻,應聲道:“諾。”
他跑來跑去忙活了一陣,而後恭敬的在夏之白麵前,小心翼翼的在硯台裏磨著墨,或是看見夏之白的目光,都聚精會神在構思文章上,他幾次欲言又止,但最終都沒敢出聲。
而這時夏之白已想好給李善長寫什麽了。
寫在信中的東西,自然會跟平常有所不同,更富含內容跟內涵,不然洋洋灑灑寫一大篇,最終全都是抒情,那不是純純浪費感情。
他要告訴李善長一件事。
朝廷不會興兵了。
同時借著不會興兵,提醒李善長‘攘外必先安內’,尤其是南方在一年時間內,近乎爆發了兩次不小的騷動,這已嚴重威脅到了大明的安危,同時也會讓陛下生出警惕甚至是戒心。
李善長是個聰明人。
他能看懂自己寫這份書信的用意。
夏之白提起筆,開始在信紙上寫,書房內隻剩下‘沙沙’的細微落筆聲。
不知過了多久,夏之白寫完信函,長籲了一口氣。
他抬起頭。
才赫然驚覺周寧還在身旁。
夏之白把毛筆放在硯台上,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周知事,方才心不在此,怠慢了,最近鹽廠那邊是有什麽事嗎?還是對蒸汽機的研究,又有了其他的突破?”
周寧道:“鹽廠近期都無事發生,在有著上百名工師的相助下,對於蒸汽機的改進,的確有了極大的提升,不過短時還在實驗階段,恐一時半會難以真的確定。”
“下官這次前來,是.”
“來請罪的。”
周寧還是說出了口。
周寧幹瘦的臉頰上,浮現了一抹羞紅,顯得十分的不自然。
“跟李笙有關。”夏之白道。
周寧點了點頭,歎氣道:“的確跟周寧有關,最近李笙私下來找過我,我都拒絕了,但他卻絲毫沒放棄,一直鍥而不舍的找,說什麽都要見我一麵,我.最終看在他父親的麵上,還是答應了。”
“就這?”夏之白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周寧苦笑道:“下官本就犯了一次大錯,心中實在是誠惶的緊。”
“而且李笙比較精明,下官也擔心,自己一時不察,會被李笙套話,若是再度泄露了機密,下官真就無臉麵對學士了。”
周寧連連歎氣。
他其實之前都打定主意,跟李笙徹底斷絕聯係的。
奈何李笙父親臨死前拜托過自己。
他一時有些掙紮。
這次來找夏之白,同樣是想讓夏之白替他拿個主意,若是夏之白不願,他就直接不去,若是夏之白同意,他才會去,算是他給自己找了個不去的理由跟借口。
一時心軟終長期受要挾。
夏之白笑著道:“你若想去便去。”
“李笙此人,我並沒在意過,隻是他隻怕最近是惴惴不安,一來鹽運司的官員,已為我說動,站在了我這邊,他最大的靠山沒了,沒了鹽運司支持,他人又不在南方,自會時刻擔心為我針對。”
“而在情急之下,多半會套一些鹽業的實情,用以討好南方的官紳。”
“昔日意氣風發,短短一兩年時間,就已是換了光景。”
“當真是可惜。”
“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也怨不得別人。”
“他若是想問,告訴他一些實情也行,如今天下對蒸汽機研究,我京都鹽業獨步天下,而且你還可以將你們不日就將南下的消息一並告訴他,他既如此有心討好南方的士紳,那讓南方的士紳提前緊張一下,也未嚐不可。”
周寧苦笑了一下,也是用力點點頭。
夏之白緩緩道:“周寧,你現在手頭的任務很重,無須在這些事上太在意,我對世上很多東西的研究,以及提出的想法,本就是為濟世的,斂財非是我的心思,我也不會將這些東西藏著掖著。”
“這些東西終有一日會盡顯於天下。”
“供天下人受益。”
“隻要你們能踏實做事,些許小事,我又豈會在意?”
周寧終於沒有再說,畢恭畢敬的道:“多謝學士體諒,下官知道了。”
夏之白點頭,揚了一下下巴示意,周寧當即會意,小心翼翼的出了書房,隻是剛走出書房,也不由長舒一口氣,他不知為何,總感覺夏之白身上的氣勢越來越重了。
舉手投足間給人極強的威勢。
但又跟他往常感知到的‘官氣’不同,更像是一種青年‘盛氣’,有一種衝破淩霄的衝勁,隻是對於這股衝勁,他這種‘老人’隻能遠望,而不敢有絲毫靠近。
他知道是什麽原因。
因為心有懼。
做不到夏之白這麽坦蕩跟勇敢。
待周靜離開,夏之白繼續手中的事,絲毫不受周寧的影響。
他仔細的檢查了一下信件,確定並無明顯的錯誤,便將其裝在了一個信封中,叫來呂滄,讓他趁夜跑一趟。
一天的工作都已結束,夏之白也沉沉睡去。
他睡得並不好。
腦海裏思緒很多,總是會擾亂心神。
次日一早,夏之白便早早起了床,簡單洗漱了一番,還在院中打起了拳,抖擻了一下精神,簡單吃了點早飯,便朝著宮中翰林院趕去。
如今的翰林院更安靜了。
鮮有聲響。
麵對著堆積如小山的書卷,夏之白也有些犯難,雜學這一門看似簡單,但想要編纂起來,實在是困難的很,就一個簡單的‘力’的概念,就遭到了翰林院很多學士駁斥。
他們不認可‘力’的存在。
隻把這一切都認為是一種自然現象。
但他若是細問,為何梨、棗是向下落時,卻又無一人答出,隻是一個勁的重複,這是自然現象,是天地運行規則,根本就不是所謂的力,在幾番雞同鴨講後,夏之白也斷了跟這些‘老古董’爭辯的心。
與此同時。
他也因此犯了難。
很多東西放在後世是隨口能來。
但放到大明,光是下個定義,就變得無比艱難。
不僅讓人一頭霧水,還會讓人越看越糊塗,越理解越抽象。
雜學開篇的‘力’,還有後續的‘功’,就讓夏之白愁的頭發都掉了不少,他實在記不起,自己當時是怎麽理解下來的,隻感覺一切就該是那樣,但如今卻要自己去給人解釋。
一下從受教育者,變成授學者,其中差距太大了。
除了物理,化學更是遭到了口誅筆伐,以劉三吾為首的老學究,總是一副‘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語氣,指責他在哪教人裝神弄鬼,在哪蠱惑世人,編的教材更是駭人聽聞。
為此。
他沒少被劉三吾等人彈劾。
正因為夏之白執著去研究天地本質,研究萬事萬物的出現、創造規律,也導致他被整個翰林院孤立了,原本方孝孺等人還會為他說一兩句話,但現在,都覺得他已魔怔了,一心標新立異,早就失了編書的初心。
夏之白也是哭笑不得。
他最初還有心辯解,隻是在辯解了幾句後,不僅沒有效果,反而遭到了更大的排擠,夏之白也當即噤聲了,想說服這批印下了‘儒家鋼印’的學士,根本就不現實。
他們是發自內心的厭惡,又豈會去多做了解?
隻是如此一來,整個‘龐雜’的雜學編纂,都落到了他頭上。
即便夏之白有學過後世的知識,依舊感到壓力山大,尤其是起步的‘下定義’,就困擾了夏之白不知多久,這些定義要言簡意賅,至少要能說服人,更要讓人不產生歧義跟誤會,以當代人對宇宙運行規則的認識,實在是困難。
相較於翰林院大學士,他反而跟司天監的官員,更能說上話。
隻不過這些官員總表現的神神叨叨。
並不想跟他說太多。
總是一副他要砸了這些官員飯碗的模樣,雖然事實上的確有這個跡象,但在夏之白死皮賴臉下,還是得到了司天監不少資料,這也為他充實‘雜學’提供了很多的信息。
即便如此。
距雜學編纂完成,依舊是遙遙無期。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著,在全神貫注的夏之白眼裏,時間仿佛過得飛快。
隻是幾個眨眼,就已到了日暮。
翰林院眾學士已七七八八走了不少,少有的幾名留守的學士,也早就停下了手中工作,隻是安靜的整理著書上的簡牘,夏之白停下手中的筆,長籲一口氣,也起身離開了翰林院。
剛走出翰林院沒多久,便有一名小吏叫住了他。
“夏大學士,李太師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