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朱標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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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呼嘯。
吹得太廟外一陣嗚咽作響。
殿內死寂,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朱標的身子微微顫抖著,但跟以往不同,他沒有躲避朱元璋那攝人的眼眸,而是直勾勾的對視著,雖然心中很發怵,不過的確沒有退縮。
他不想退。
他其實也不清楚,自己是哪來的膽量。
或許是對生的渴望,或者是對自己政見的強烈自信,亦或者是對長期壓製的宣泄。
他就這麽直直的盯著朱元璋。
朱元璋目光微闔,雖一言未發,卻已讓人感到了雷霆之勢,良久,朱元璋冷笑一聲,道:“這又是那夏之白教你的吧。”
朱元璋聲音很冷淡,卻帶著強烈的自信。
仿佛一口咬定了。
朱標嘴唇顫了顫,目光越來越閃躲,甚至下意識想點頭,但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麽,用力的搖了搖頭,聲音已帶著一點哭腔,道:“父皇,這就是兒臣的真實想法。”
“父皇對兒臣控製的太嚴苛了。”
“兒臣受不了了!”
“兒臣現在每天天不亮醒來,就要跟隨父皇處理堆如小山的奏疏,兒臣知道,這是父皇在培養兒臣處理政事的能力,但父皇當然讓兒臣看了這麽多的書,學了這麽多知識,兒臣一直謹記著。”
“儒家有句話說得好。”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兒臣每天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時間思考,全都按著父皇你要求的去做,等做完,基本就到了午夜了,稍微小憩會,就要休息了,整日累的眼睛都睜不開,兒臣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提線木偶,每天在那機械式的處理奏疏,父皇若是問兒臣為什麽這麽做,兒臣的確能對答如流,也能答得讓父皇滿意,但這個回答,不是兒臣的。”
“是父皇您的!”
“是父皇您一直灌輸給兒臣的!”
“兒臣沒有自己的想法,過去也不敢有,但凡生出了自己的心思,父皇便會立即棍棒伺候,也會立即各種苦痛教育而來,身為人子,兒臣不敢違逆父皇之意,但這麽些年下來,兒臣漸漸找不到自己了。”
“兒臣現在已不是朱標了。”
“隻是一個木偶。”
“父皇,恐怕很想知道夏之白跟兒臣說了什麽吧,其實夏之白並未跟兒臣說什麽,隻是告訴了兒臣一件事。”
“兒臣要死了!!!”
朱標慘淡著臉,臉上擠出一抹生硬的笑,卻顯得異常的病態。
前麵還一臉寒霜,滿眼怒火的朱元璋,在聽到朱標最後一句話,臉色陡然變了,原本的犀利眼神,一下變得驚慌失措起來,整個人也一下慌了神,仿佛朱標的這一句話,驚擾了這位帝王古井不波的心緒。
朱元璋失色道:“老大,你可別嚇咱。”
“咱這麽大歲數,可經不起你這般嚇,你才多大,怎麽還談起生死來了,咱不準你說這個,咱沒讓你死,誰敢讓你死,標兒,你是不是最近身體不舒服,咱就知道,不然你怎麽會來這邊。”
“你不是太累嗎。”
“咱讓你休息,你想休息多久,咱就讓你休息多久,咱要你休息到身體好為止。”
朱元璋伸出手,用力的抓住了朱標。
眼神有些慌亂跟不安。
朱標搖頭,眼角的淚珠再也遮掩不住,悲傷道:“父皇,你對兒臣要求太高了,兒臣每日是戰戰兢兢,唯恐哪件事沒做好,遭到父皇的叱罵,引起父皇的不滿,兒臣的心理壓力太大了。”
“這段時間兒臣的頭是越來越疼了。”
“而兒臣也越來越怕父皇了。”
“自母後病逝後,父皇您變了,變得越來越凶戾,越來越讓人不敢靠近了,兒臣有什麽想法,根本不敢跟父皇說,兒臣甚至都不太敢跟父皇待在一起了。”
“父皇,兒臣對您是越來越陌生了。”
“現在的父皇您已鑽入了自己的舒適圈裏,聽不進大臣的建議,也不容許大臣有反對,將這些大臣的建議,全都視為是對父皇您權威的挑釁,在朝堂說一不二,獨斷專行,但這幾年下來,父皇當也該察覺到了。”
“天下沒有按父皇你想的改變。”
“衛所製在崩壞。”
“我大明的功勳家族在腐化。”
“大明的臣子越來越退縮不敢言,隻敢唯唯諾諾的討好父皇,父皇殺了很多貪官汙吏,但天下的貪腐不見少,父皇頒布了很多的整飭措施,但最終弄來弄去,地方百姓反倒怨聲載道。”
“現在南方就一個鹽稅,都敢各種動心思,還沒少功勳子弟參與。”
“而南方是大明的主要稅源,但朝廷當真能控製的住這些稅源?大明商稅很少,又大肆打壓經商,一切都快要按照朝廷規定的份額去生產買賣了,隻是這麽控製來控製去,反倒變成了地方士紳盤剝百姓的口子。”
“兒臣不明白。”
“父皇您分明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清楚,但就是不願改,也始終堅定認為自己那一套想法是對的,隻願意在那一套基礎上縫縫補補,隻是就像夏之白說的,治國是需要用錢的。”
“元代近百年,天災人禍不斷。”
“我大明不當防範?然夏之白送上高產土豆,父皇又是怎麽做的?隻將其視為‘雷霆雨露,皆為君恩’,隻準栽種在小範圍內,不準流出到外,但這些皇室能看到的地方才多大,又能有多少產量?”
“父皇為了減輕百姓負擔,在天下推行小政府,父皇說是看到宋代的官府臃腫,不想大明重蹈覆轍。”
“兒臣自然是理解的。”
“但小政府一來,朝廷官員要做的事就太多了,本身朝廷就要處理來著天下四方的政事,就朝廷這百來人官員,哪裏處理的來,最終隻能挑一些重要的事解決,長久下來,大明背地的積弊不是越來越多嗎?”
“這哪裏減負了?”
“而且把地方的治理權交歸到地方。”
“這豈不是在縱容地主、士紳控製地方,父皇對地主、士紳是無比嫉恨,那父皇理應清楚這些人控製地方的危害,但父皇卻依舊我行我素,這折騰來折騰去,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減負沒減了,倒是讓百姓更吃重了。”
“朝廷如今連政事都處理不過來,那還能顧得過來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