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湯和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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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年,正月初十。
天氣清寒。
應天府難得熱鬧了一番,湯和從餘杭回來了。
大下午,朱元璋便在宮中設宴,宴請這位老兄弟,與此同時,也將待在京城的武將也給叫上了,乍一看,仿佛是準備為今年開春後的戰事,點兵點卯,因而不少武將摩拳擦掌,更有甚者,已在肚中想好如何請戰了。
一時間。
京城絕大多數武將都精神抖擻。
期盼著晚上的宴會。
文華閣。
朱標穿著一身大氅(chǎng),很是放鬆的靠在火爐旁,手中翻著不少武將呈上的請戰書,眼角卻滿是笑意,他沒有抬頭,淡淡的朝一旁道:“夏之白,你可是把這些人耍的不輕。”
“現在京城基本所有武將,都以為朝廷是準備對納哈出動兵了,一個個摩拳擦掌,想要請戰,這請戰書,這才半天不到,都快十幾二十份了,你這也是為我添了不知多少事了。”
朱標將又一份奏疏放下,似笑非笑的望向了一旁。
夏之白淡淡一笑,道:“將心可用是好事,至於會錯意,那也是他們的事,朝廷何曾說過,等開了春要對納哈出動兵?就算真要動兵,也不是常升、常茂這些人領兵,他們頂多算是湊個熱鬧,想借此混個軍功。”
“至於為殿下添事,這可怪不得我。”
“若非陛下下令,將信國公召集回京,又豈會為人誤會?”
朱標哈哈一笑,也覺得說的在理。
他將手掌伸到爐火旁,一邊揉了揉手指,又緩緩道:“今日的晚宴,你不必到場,原因你也清楚,大明的武將是不怎麽通文,但並不是沒腦子,你一到場,凡是稍微有點離譜,又有些出人意料的,是人都會想到是你的主意。”
“如今武官們態度不明,若是有人趁著酒興,對你發難,隻怕還難招架。”
“你還是不必到場為好。”
夏之白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主意有多標新立異,又有多別出心裁,怎麽一個個都把他當‘另類’在看,他心中屬實是冤枉,他倒也明白,朱標的確是為了自己著想,以藍玉這些人的暴脾氣,滿心思的準備請戰,結果朝廷話鋒一轉,絲毫不提打仗,反而轉頭說起其他事,難免心中會憋一肚子火。
借著酒興,他還真容易出事。
他這細胳膊瘦腿,還真遭不住藍玉幾拳。
夏之白道:“多謝殿下關心,這次晚宴本就是陛下跟武官的宴會,臣一個文臣,的確不適合到場,而且談論的事,其實我一個沒有經曆的人,也同樣不方便多言。”
“隻是殿下需注意一點。”
“便是生者跟死者的區別對待。”
朱標蹙眉。
他狐疑的看向夏之白,不解道:“你這是何意?難道不應該是按原本的功勞去定?”
夏之白搖頭,苦笑道:“是,但也不是,逝者已逝,生者尚存,很多時候,功勞這些,更多的還是照顧生者,死者為大,但活者是掌握話語權,這個度,若是權衡不好,恐會出事。”
朱標凝神。
他深深的看著夏之白,已明白夏之白想說什麽。
像是常遇春、李文忠、朱文正這些武將,很多戰事都是繞不開的,不能說這些人不強,但如果要立碑這些,卻要一定的活著優先,因為從政治角度而言,活著的武將,更有政治意義,不是死去武將能比的。
不過常遇春、徐達兩人大抵是例外。
這畢竟是父皇的兄弟,而且對大明立下的功勞,世人皆知,滿朝武將,隻怕也無人敢挑頭,說自己現在的戰功已超過這兩人,即便是馮勝、傅友德也不會去開這個口,而且就算他們敢開這個口,藍玉、常茂等人,也一定會出頭。
但其他武將就不一定了。
人走茶涼。
武將的圈子也是遵循這個道理。
大明終究還是要以活著的武將為重,因為這些人才是大明現在能倚重的,若是調和不合,今晚的宴會,反而會變成一個壞事,挑起君臣的不和諧。
朱標道:“孤記下了。”
“天下事從來麻煩,很多時候都說要論功行賞,可到最後,卻始終做不到真正的論功,如今給武將立傳刻碑,卻是同樣有這些顧慮,這碗水甚至就不能端平。”
“唉。”
朱標長長的歎氣一聲,眼神顯得頗為的無奈。
但這種無奈轉瞬即逝,作為政治才人,不會受到太多情緒影響,唯一能影響到他們的,隻能是政治,他很肯定,他自己是會受到一定的影響,但陛下一定不會。
越是如此。
他對陛下的敬畏就越重。
他是知曉陛下這一路下來的艱辛,也知曉陛下這一路下來做出決斷之艱難,這要背負多少的罵聲跟壓力,但自己的父皇,卻始終沒吭一聲,默默的承擔了下來,還將這些事處理的很妥當。
隻不過
陛下也變得越發冷酷無情了。
一切都是從政治角度出發,根本不會摻雜太多的私念。
以至於讓人覺得無情無義。
刻薄寡恩。
但這就是政治強人的必經之路。
也是必修課。
感情對這一類人太過奢侈了,奢侈到就不該存在,隻是太過純粹的政治生物,卻是讓人不由膽寒,因為這些人眼裏,最終隻有利益,隻有權利,再無其他。
夏之白安靜的站在一旁,雙眼無神的望著篝火閃爍。
最是無情帝王家。
一旦踏上了政治的道路,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哪怕心中僥幸還念著感情,但最終在利益跟權勢麵前,都會逐漸殺死心中那個柔軟的自己,因為柔軟隻會成為別人攻擊自己的武器。
不殺死心中柔軟,就登臨不了山巔。
甚至於
如果給朱標一定時間,朱標也會變成那樣,準確說,任何政治生物,都是如出一轍的,唯一的不同,便是對天下的認知不同,對天下的處理方式不同,僅此而已。
不過夏之白並不怎麽在意。
帝王有帝王的路,他同樣有他的路。
短時間,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而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