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名忠誠的臣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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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金羊公司的談判順利結束,我正準備從王座上起身,帕拉丁·沃德伯爵卻上前一步攔住了我。
    “陛下,臣還有一事,想向希萊爾·費切納確認。”
    “……朕不反對。”
    我點頭同意後,沃德伯爵徑直走向希萊爾——兩人距離近得幾乎能瞬間動手,希萊爾身旁那位至今不知名的女子,身體微微一動。即便我對武術不甚了解,也能看出她雖跪著,卻已擺出隨時拔劍的姿勢。
    反觀希萊爾,神色依舊平靜,毫無波瀾。
    “那件事,是你做的?”沃德伯爵問道,語氣冰冷。
    “絕無可能。若真是我做的,如今拿到的就不會是‘遣散費’,而是一座港口了。”希萊爾回答得斬釘截鐵。
    兩人對視良久,目光銳利如刀,似在互相震懾,又像在彼此探尋著什麽。
    最終,沃德伯爵向我躬身行禮,這場對峙才算結束。
    “後續細節,就交由努巴爾伯爵與帕拉丁·沃德伯爵處理吧。”
    “臣遵旨。”
    我離開覲見廳,返回臥室——今日實在沒心思再處理其他公務。
    坐在新換的簡樸床榻上,我反複琢磨著沃德伯爵方才的話。
    沃德伯爵的質問,希萊爾的回應……若希萊爾所言非虛,那麽作為前任皇帝寵妃的她,本可輕鬆在帝國境內獲得一座港口。可正因“那件事”,她失去了寵妃身份,最終隻拿到一筆“遣散費”。
    那麽,“那件事”究竟指人,還是指事?
    希萊爾在前任皇帝駕崩前不久突然從帝國消失,從時間線來看,她或許參與了刺殺前皇的陰謀,也可能提前知曉刺殺計劃,卻選擇隱瞞。
    難道沃德伯爵口中的“那件事”,就是指前皇遇刺案?
    “不對。”我輕聲自語。
    若希萊爾說的是實話,那筆“遣散費”是前任皇帝與她斷絕關係時所給,目的是讓她保守秘密。如此一來,“遣散費”的存在,恰恰說明“那件事”是導致兩人關係破裂的原因,與刺殺陰謀無關。
    人們很容易聯想到兩種可能:要麽前任皇帝有了新歡,要麽兩人的私情被公開。
    可在此之前,我從未聽聞過前任皇帝與希萊爾有染的消息。
    此事暫且擱置,日後再細想。
    真正的問題在於:沃德伯爵為何要讓我聽到這段對話?
    他完全沒必要在我準備離開時突然發難,若隻是想確認某事,大可以在我不在場時單獨詢問,之後再向我匯報。
    他選擇當著我的麵提問,大概率是想讓我深思——或許是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讓我忽略某個他不願我知曉的真相。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被忽略的細節。
    “‘那件事’到底是什麽……”我低聲嘟囔,話音剛落便立刻捂住嘴——閣樓裏或許藏著間諜,不能讓他們聽到我的疑慮。
    顯然,沃德伯爵早就知道前任皇帝****,這是我在核實那份合同真偽後得出的結論。
    可我突然想到一個疑問:“沃德伯爵難道不知道希萊爾與前任皇帝的關係嗎?”
    按常理,侍奉皇帝的間諜理應知曉此事,甚至該負責掩蓋這種醜聞。可作為間諜首領的沃德伯爵,似乎對此一無所知——難怪他方才會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這究竟是為什麽?
    仔細思索後,答案其實很簡單:帕拉丁·沃德伯爵,一直在騙我。
    我曾以為洛薩衛隊內部的信息傳遞毫無遺漏。還記得第一次私下與沃德伯爵交談時,我問他為何對前任皇帝與前太子遇刺案視而不見,他回答:“臣的家族成員與部下中,無人比臣年長,他們都因未能護主而自殺謝罪。”
    我當時信以為真,認為那些人是因失職愧疚而自盡,死前定會將所有信息交給下一任沃德伯爵,避免後續出問題。
    可事實是,信息存在明顯空白——希萊爾與前任皇帝的私情鮮為人知,大概率是當時的“洛泰爾守護者”刻意掩蓋,但連如此關鍵的信息都未流傳下來,說明所謂的“自殺”,根本是謊言。
    那麽,那些人真正的死因隻有一個:被現任帕拉丁·沃德伯爵所殺,或是因他而死。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可能。
    若那次“清洗”是突然發生的,便能解釋為何信息未能傳遞——可新的疑問又隨之而來:沃德伯爵為何會掌握如此多關於前皇與前太子遇刺案的細節?
    他從一開始就說,刺殺前皇的幕後主使是前禮部尚書,刺殺前太子讓的幕後主使是前首相。可他隻說了“幕後主使”,卻避而不談“凶手”是誰——我當初識破了主使身份,便忽略了這個最基本的問題。
    真正的關鍵在於:誰是凶手?
    官方認定刺殺前皇的是幾位宮廷禦醫,沃德伯爵還拿出了戈蒂埃伯爵與鮑裏斯伯爵的證詞作為證據。可我後來才知曉,那些禦醫是被沃德伯爵嚴刑逼供後才認罪的——這說明他很可能缺乏確鑿證據,卻篤定那些人是罪犯。
    為什麽?難道他早已鎖定主使,隻是需要“凶手”來定罪?
    還有一個疑問:前太子讓究竟是誰殺的?
    官方宣稱前太子死於戰場,沃德伯爵卻稱這是一場暗殺,主使是前首相,可至今未抓到凶手。
    會不會是“洛泰爾守護者”殺了前太子?
    ……若真是如此,之前關於馬爾多薩侯爵的討論就說得通了——沃德伯爵曾說,雖無證據,但馬爾多薩侯爵可能參與了前太子遇刺案。
    他之所以“知道”這些,難道是因為“洛泰爾守護者”本就是作案者?
    沃德伯爵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盟友,正因如此,我不自覺地選擇信任他,反複說服自己他值得信賴。可現在看來,我錯了。
    “洛泰爾守護者”極有可能深度參與了前皇與前太子的遇刺案,所以沃德伯爵才清楚幕後主使是誰——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釋。
    若情況屬實,那麽聲稱清洗了“洛泰爾衛隊”的沃德伯爵,是否本就反對“洛泰爾守護者”的所作所為?
    ……不,或許這隻是我潛意識裏想再次信任他的借口。他所謂的“清洗”,會不會是為了滅口,掩蓋真相?
    我不知道答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若帕拉丁·沃德伯爵察覺到我的猜測,後果不堪設想。一旦他確信自己被懷疑,誰也無法預料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這一次,我必須暗中行動,目標隻有一個——查清帕拉丁·沃德伯爵的真麵目。
    曾以為殺死前首相與前禮部尚書後,就能擺脫“隨時可能被殺”的生活,獲得解脫。
    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錯覺。前首相與前禮部尚書的存在,從未構成真正的暗殺威脅——真正的威脅,藏在更深處。
    隻因我是皇帝。
    若真是如此,這樣的日子恐怕會永遠持續下去。隻要我還是皇帝,就永遠逃不開。
    生存之戰,從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