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欣’已經走到了張朝那邊，她抬頭看了一眼抱住張朝腦袋的驚偶，好奇地說：“這是你做的嗎？太劣質了。讓你在外麵活了三年，結果就這點本事？要是知道你混成這樣，當年就應該讓我去盛京。”
    閆欣皺眉，她這會已經有了一絲感覺了——能在這裏等了三年，並且選擇在這個時候大動幹戈，讓外宅的家主頭疼，又將徐昶吸引到古宅裏。
    要說這個人外麵沒有跟她裏應外合的人，絕不可能。
    “你什麽時候知道我回來的？”
    對方隻是笑笑，她收回了逗弄驚偶的手，沒有回閆欣的問話。
    驚偶被她方才說得縮了頭，埋住了臉，似乎不想讓這個人看到自己的模樣。
    但它還是抱緊了張朝，不想讓張朝被‘閆欣’施下的幻術控製。
    張朝似有所覺，慢慢地抬起手，想要去抓驚偶。夜幕下古宅內鬼影重重，各種嬉笑吵鬧聲憑空顯現。
    白日裏一片寂靜的廢墟內，刹那間變得熱鬧了起來。宅邸內的人紛紛從各自的門戶內走出來，不少人看到他們這邊，有人朝‘閆欣’招手，說：“小欣兒，今日有什麽節目？”
    ‘閆欣’此時已經站在了徐昶身側，她抿著嘴，露出一點惡劣的笑。
    “三年什麽戲碼都看膩了，今日看點新鮮的如何？譬如，你們是怎麽死的？”她帶著笑說完話。
    周圍一瞬安靜，這些“人”麵麵相覷，最後有人轉移了話題，“好看就行，管他生生死死。”
    四周的人聲又逐漸起來，不少‘人’像是應了她的號召，紛紛從宅邸的四麵八方往這兒聚集。
    閆欣站在邊上，不少人路過她的時候露出鄙夷的神色，其中也有昨晚上和她起過衝突的那名叫小柯的少女——少女僵硬地衝她露出了勝利的嘲弄，仿佛她已經贏得了一切似的。
    閆欣看著不遠處站在眾人中央的‘閆欣。’
    “你為何要假冒我？”
    ‘閆欣’遠遠地和她對視。
    “我假冒你？你確定是我假冒你還是你假冒的我。”
    閆欣道：“我還沒到分不清自己是誰的地步。昨晚上你穿了我的衣服，那衣服若是你的怎會不記得哪來的？”
    ‘閆欣’微微臉色現出了一點古怪，但馬上她恢複了原來高傲的姿態說：“那本來就是我的衣服，一直都是我的。哪兒來的不重要。”
    閆欣承認自己以前確實這樣的——對自己的東西理所當然，卻不夠珍惜。但不管三年之前的自己還是現在的自己遇到這樣的問題也依舊不會這麽說話。
    “不，很重要。”她喃喃道，“曾經有人跟我說，自己的東西就是自己的，而且那不僅僅隻是東西，還寄托了念想。那些念想的對象是我，永遠不可能成為你的。”
    “倒是你，代替我對你有什麽好處？”閆欣不解道，“偃術看的是個人修行，和出身毫無關係。”
    ‘閆欣’麵色有些沉，接著說：“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好吧，既然你回來了，今晚上又是個好日子。”
    “外麵好像也很熱鬧，內宅也不能落下風不是？今夜就拿這個送上門來的羊羔助興吧。”她看著宅外的天際道。
    說完後，她掃了一眼徐昶，對閆欣說：“你不是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嗎？正好當事人來了，我就讓他親口告訴你，這個人還有這些人，當年對我，對我們，做了什麽？”
    閆欣心口提了老高。
    “你要做什麽？”
    ‘閆欣’抬起手，擊掌聲在空曠的古宅中格外清晰。
    “給你一個，你一直想要的真相。順便也告訴你你拿不到東西，我可以輕而易舉全部給你拿到。我也不是你的替身，隻是借用你的東西，爬得比你更高。”
    這是閆欣從沒想過的事情。
    爬得更高？人活著並不是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這世上山外有山，總會有比你更高的山頭。一直爬人家的山頭，活得多累。
    ‘假’閆欣見她沒再說什麽，便轉了身，說：“徐昶，我等你很久了。躲得開心嗎？”
    徐昶分明眼光是恍惚著的，說出來的話卻帶了語調。
    “你……不是死了嗎？”
    ‘閆欣’笑了起來，她逼近徐昶，說：“你確定你殺得我了？確定我會在你麵前咽氣？還是確定你把我挫骨揚灰了。”
    徐昶渾身不受控地開始發抖。
    “不，不可能。我親眼看著你……”
    ‘閆欣’打斷了他，說：“您在說什麽。我就是跟您開個玩笑，掌事差我引您進去見他。”
    現實和虛幻在幻術中逐漸交匯，變成了一團模糊曖昧的晦暗。
    閆欣前麵還看得雲裏霧裏。
    但在假‘閆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記起來了一點印象。
    那是她進入古宅的七天後，那名叫小柯的少女告訴自己，外麵來人了。
    ———
    昏暗的燈光在夜幕降臨後，被映襯地發亮。
    作為不是主角的自己，閆欣和她的偶以及張朝全數都隱沒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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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柯帶著身影模糊的宅中人，追在‘閆欣’身後。
    首幕開始了。
    “小姐，聽說今日外麵來人了。這幾日好像外麵的人經常進來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身後的人竊竊私語地附和。
    “是呢是呢，這代的掌事好像比上一代管得寬些，前陣子還說也許過不了多久大家就不用被困在這裏了。”
    小柯追著沒有吭聲的‘閆欣’身後。
    “還不是多虧了前代掌事和小姐，若非他們一直在外麵努力，掌事怎麽有機會和朝中的人有聯係。”
    她喋喋不休地朝‘閆欣’說：“我聽說這次來的是朝中某個大官的門生。朝中的大官是什麽樣的，會和掌事們一樣嚴格嗎？”
    ‘閆欣’一直沒有說話。
    從閆欣看過去，她覆麵的麵具上一直是麵無表情的神色。
    她記得那個時候她滿腦子都是天機閣的情況如何，外麵來的人是不是父親派來傳消息的。
    身邊的人說的話，她挑了重點聽。
    那時候她回的是——
    “我去看看是誰，你們在這等我。對了，我不想吃家法，不許將你們跟我說的話說給他人聽。”
    ‘閆欣’說這番話的時候相當嚴厲，恐嚇意味溢於言表。
    閆欣歎氣，她不會說這麽狠的話。也不會拿衣服的事到處去說——那件事是她為數不多的汙點，給人添麻煩之於她來說是天大的失誤。
    旁邊的張朝忽然悄聲問：“她在做什麽？”
    閆欣嚇了一跳，低聲道：“在將當年在宅邸內發生的事情重新再走一遍給我看。你最好別隨便出聲……”
    她話還沒說完。
    麵前的光線暗了下去。
    閆欣下意識一步跨到張朝跟前，把笑偶舉在頭頂，假裝自己剛才和笑偶在說話。
    這小動作屬實多餘。另一邊的燈幾乎馬上就亮起來了，下一個場景接上——‘閆欣’站在徐昶麵前。
    和前麵不一樣，徐昶不知何時臉上戴上了一隻白底的麵具。
    麵上畫著細長的五官，是個奸笑的臉譜。
    和當初在天機閣見到的偃偶麵具極像。
    ‘閆欣’接上了先前和徐昶說的話。
    “這位大人，掌事讓我來帶您進去。他已經在儀事院那邊等您了。”
    徐昶已經沒有了早前的警惕，他筆挺地站著，頭上下打量麵前的‘閆欣’。從閆欣的角度來看，徐昶的動作太過機械了，就像一隻毫無生氣的偃偶將它鑲嵌在脖子上的頭晃動了兩下。
    但發出的聲音卻很逼真。
    “你是……”
    ‘閆欣’回道：“您不會認得我這樣的無名小卒，我認得您是盛京來的大人物就足夠了。”
    徐昶麵具上露出了笑意，從閆欣角度來看，這笑竟然透著幾分溫和。
    “宅子裏還有這麽會說話的人啊。懂事，等我和你們掌事談妥之後，想去盛京嗎？”
    ‘閆欣’臉上的麵具瞬間變成了笑顏，同樣的笑，她這張麵具卻透著一股算計。
    她說：“真的嗎？大人可要說話算話。”
    閆欣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已經感覺到了這個‘閆欣’和自己的天差地別了。這個‘閆欣’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她懂得如何附和他人來換取自己的利益。
    可她即便是過了三年還是沒學會這點。
    張朝站在她身後，又說：“看出來了，她是在盡量還原當時發生的事，這些應該都是和你有關的事吧，你還記得嗎？”
    隻這一幕閆欣自然都記得，但真相絕對不可能都是她見過的那些。
    “記得一些，但我不是這樣的人，說不出這樣的話。後麵應當還有別的事，那些不一定都是我知道的。”
    張朝深吸了口氣。
    “……確實，差得太多。我都要懷疑她在故意惡心你。這些事她怎麽都知道？”
    閆欣愣了下。
    “……誰知道。”
    馬上那邊的燈光又暗下去了。
    再次亮起的時候，燈下隻剩徐昶和另一個陌生的黑影——兩人歪歪斜斜地坐在兩張太師椅上，像兩具毫無生氣的屍體。
    閆欣驚得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
    身旁忽然出現了假‘閆欣’，出聲說：“你最好別過去。”
    閆欣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因為自己的出現篡改了劇情，她忍住衝過去的念頭，側頭問道：“你想做什麽？”
    假‘閆欣’的聲線陡然高亢了起來。
    “告訴你真相啊，你不想知道嗎？”
    張朝在她身後說：“先看看吧。”
    閆欣想知道真相，但她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再出人命——每一條人命的消逝都伴隨著代價，起碼徐昶還不值得有人為他的死付代價。
    “能不殺嗎？”她小聲問，“倘若他真該死，也也不用你下手。”
    假‘閆欣’第一次正視她，她屏住了呼吸片刻，隨後失笑了一聲，古怪地說：“怎麽，你要代替我替天行道嗎？得了吧，多少人才保下了的你，就用來替我殺人？等我下去了，那些人還不得得撕了我。”
    閆欣板正說道：“該我做的事，我自己可以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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