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二章 各自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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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還算溫馨的對話,戲偶兩字卻像是觸碰到了禁忌似的瞬間敲醒了閆欣。
她本能遲疑了一下,看向尤乾陵的眼神也跟著變了。
尤乾陵仔細看她的神色,知道她反應過來了,便坦然地問:“你將她藏哪了?”
這會周圍除了他倆之外,沒有任何威脅,尤乾陵才選擇開這個口——從初到這裏開始,尤乾陵一直都沒發現戲偶的影子。
閆欣是個非常謹慎的人,戲偶出意外的可能性極低。
唯一的解釋就是出於某個理由,閆欣把戲偶藏起來了——可自從閆欣將戲偶做出來之後,戲偶就表現得比其他倆偶更親近尤乾陵。
在尤乾陵麵前,閆欣根本沒有藏的必要。
僅僅隻是見不到也沒什麽,戲偶的長相太過特殊,又在天機閣被不少人見過。
然而從見到他的那天開始……即便是兩人獨處的時候,閆欣也沒有提到任何關於戲偶的事,就像是根本沒有戲偶存在似的。
這就不對了。
閆欣還是本能警惕了,她思索道。
“在天機閣裏戲偶已經被人看到了,它要是在您身側被發現,會給您帶來極大的風險。”
尤乾陵不接受這麽敷衍的回答。
他問:“你是真擔心我的安危,還是不放心我。”
閆欣一雙眼睛骨碌地盯著尤乾陵,聽到他這麽直白地質問自己,她便也直接回了。
“戲偶或許就是他們口中的鑰匙。您應該已經知道了。”
早在天機閣內戲偶坐在專屬於長公主的空置神台上時,閆欣便有了這樣的念頭,隻是當時還不知道機芯的存在。
那時候她對登天峰之行還沒有明確的目標,隨身帶著戲偶風險太大了。
但她已經可以確定戲偶的存在是解開天機閣底秘密的關鍵。
如此重要,自然要慎重對待。
因此來登天峰之前她便將它保存在了絕對安全的地方。一個即便是自己出事了,也可以保證戲偶絕對不會落到他人手中的絕佳之地。
尤乾陵替她說全了藏在話中的弦外之音,道:“除此之外,我還知道這個不全的機芯裏,其他還未解開關鍵內容的鑰匙,大概率就在我母親的神像裏,而戲偶是你手中唯一能接近那座神像的偃偶。”
閆欣知道尤乾陵總在關鍵的時候看得極其透徹。
她當即放棄了狡辯,問:“所以我回天機閣,戲偶是必需的工具。”
尤乾陵就知道她有這個想法,閆欣手中的三個偶各司其職,卻很少有一起被她帶在身邊同時用的時候。
這次一起帶上,麵對的就是天機閣底的大陣仗。
“你以前也很少把三隻偃偶都帶著吧。閆欣,你得聽我說,”他正色道,“這一趟天機閣底之行,這三隻偃偶對你來說是不是真的必要?你同時使用他們,會不會給你帶來負擔?”
“事情總是要一件一件做,循序漸進才不會失控。想想你這個決定是不是太著急了。”
閆欣從來沒想過負擔的問題。
自己要用的工具放在手邊,保證自己想用的時候隨時可以拿到才能讓她安心。
但尤乾陵不會平白無故跟自己說這些。
“您想帶戲偶在身側……是因為方才看到了那樣的情景?”
尤乾陵道:“是,戲偶對我來說有大用處。而且戲偶在我身上用起來,對你也有好處。”
對她有好處這點,閆欣心知肚明——在天機閣時,她身份暴露,成了朝廷的通緝犯。現在又滅了原本站在他們這邊之人的一整批偃偶。
眾矢之的來形容她都算輕的了。
尤乾陵若是動用了戲偶,就能將一些針對自己的視線引走。畢竟長公主遺孤平南郡王的影響比她這個通緝犯大太多了。
“可你把戲偶用起來了,豈不是把自己放在明麵了嗎?”
尤乾陵忍不住要給她潑冷水。
“沒我在明麵。你要能那麽輕鬆回京,我跟你姓。”
她得承認,在安全這點上自己現在的處境確實不如尤乾陵。
包括此去回京之路,必定會有許多人在等著自己送上門。
尤乾陵緩和了語氣,低聲哄著閆欣說道:“你的想法是對的。包括我在內,戲偶都不能輕易交托出去。我母親的事到現在還能如此隱秘,都是你的功勞。”
“但,你和那些人替我擋那麽多年的刀,已經夠了。”
閆欣心說她也沒想過替他擋刀。
她要怎麽做事,做到什麽程度,能有什麽樣的效果,她自己非常清楚。
隻是,戲偶確實更適合尤乾陵來使用,作為長公主的“遺物”。
“您還是想要戲偶。”
尤乾陵點下頭。
“我需要戲偶。”
閆欣知道尤乾陵一向態度強硬,他要什麽絕對不會問人討要——不逼著人主動獻上去給他就不錯了。
“我能問您要用她做什麽嗎?”
尤乾陵低聲說:“還記得戲偶第一次出現在我麵前是在哪兒嗎?”
閆欣:“……長公主府。”
尤乾陵道:“我要帶母親回家去。有些陳年舊事的記憶,也該提醒一下某些人不能忘了。”
閆欣雖然不知道尤乾陵要如何安排戲偶的用處,但聽他說了這句話,她就知道這是頭等正事了。
“好。”
——
外麵傳來了熙熙攘攘的腳步聲。
尤乾陵一瞬間改了臉色,一身鋒芒盡斂,他特意朝閆欣問:“情況特殊,很可惜我不能送送你。你要跟他們道個別嗎?尤其是蔣原,這一趟可能以後就沒機會再見了。”
閆欣不計較尤乾陵這‘這輩子馬上要到頭了,你有什麽遺言趕緊交代’的口氣,爽快地搖頭:“沒這個必要。”
刻意營造出來的別離感給閆欣五個字輕鬆打碎。
尤乾陵總在這個時候能發現閆欣的親疏距離感特別強。
和人一起做事時,讓人感覺不到她和人的疏離。
但事情完畢之後,這人立馬開啟避嫌模式,幹脆利落地讓人恨得牙癢。
好好的傷感頓時煙消雲散。
尤乾陵轉了身,惱羞成怒地趕人說:“我去應付外麵來的人,你動作快點。麻溜點給我走……”
閆欣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後背,忽然說:“戲偶藏身的地方,還藏了我的全部身家,都托付給您了。”
尤乾陵往前邁的腳步一頓。
閆欣那點身家對他一個郡王來說當真是一文不值。
可他覺得分量太重了。
“放心,一個子兒都少不了。回頭我還能給你添不少進去。”
閆欣道:“那我賺翻了。”
尤乾陵心情一下雀躍了,從庭院中走出來還忍不住笑了笑。要不是一堆人來得太及時,他還能再沉浸一會。
跑在最前麵的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的周知堯。
“哎呀,郡爺啊,您可嚇死我了,怎麽隻您一個?”他指著身後跟著的一幫人。
尤乾陵看著他火急火燎地揮著手讓人往尤乾陵身後跑過去。
接著回頭和尤乾陵說:“我這剛到,就聽到那麽大動靜,嚇得夠嗆。還沒來得及罵他們,先跑來找您了。”
說完,他立刻回頭衝著家主和雲遠舟一頓臭罵,“你們怎麽回事啊,有了前車之鑒怎麽還能讓郡爺大晚上一個人在這種地方走動。”
“還好郡爺平安無事,要不然,你們十個腦袋也賠不起!”
他言辭激烈,是要把所有人都全都砍腦袋的架勢。家主縮著腦袋不敢吱聲,眼珠子一個勁往尤乾陵和他身後看。
尤乾陵將他的小模樣看在眼底,故意道:“想過去看看?”
周知堯借題發揮還沒到極致,怎能就此罷休。他小跑上來,將尤乾陵上上下下看了兩遍,道:“讓他們去看就得了。給下官瞧瞧您怎麽樣。哎喲,還動上手了。您沒傷到哪吧。下官一定要治這些人大罪!怎能讓郡爺受這等罪……”
尤乾陵聽得不耐煩了,眼神瞬間冷下來。
“周知堯。”
周知堯頓時將自己誇張的姿態一收。
“下官在。”
尤乾陵冷颼颼地吐了兩個字。
“閉嘴。”
周知堯:“……是。”
尤乾陵僅用兩個字就把周知堯說熄火了,他徑自走到家主和雲遠舟麵前,低聲道:“這宅子不安定因素太多。短期內還是要家主仔細再巡視幾回。”
家主點頭哈腰,眼角餘光小心查看這位郡王爺的臉色。
隻見他麵色平靜,絲毫沒有慍怒的神色,他便壯膽小聲問:“郡爺……可有見到什麽?方才我等在另一處被一些不明身份的白麵之人圍住了。”
尤乾陵道:“非人之物,雲統領應當比較清楚。”
雲遠舟頷首道:“正是天機閣外遇到的那些東西。不過,他們好像並非是衝著我們而來。”
尤乾陵就知道雲遠舟和周知堯都是衝著自己來的。這種時候他就覺得讓閆欣先走一步的決定做得太對了。
讓她碰上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就跟在他臉上抹黑似的令人無法忍受。
“還得是雲統領。沒錯,這幫人就是衝著本王來的。你們可知本王方才看到了什麽?”
雲遠舟和周知堯對看了一眼。
雲遠舟往前邁出一步。
“看到什麽?”
尤乾陵道:“看了一出戲。一出曾經在祭天台為我母親做祭禮的場麵,不知道周大人可有印象?”
周知堯麵色幾變,聲音一下子輕了。
“郡爺……您是不是看錯……或者是中了邪術看了人家造出來的假象。長公主的祭禮都在盛京當中所辦,且您都在場啊。”
尤乾陵道:“就是本王沒在場,才精彩不是嗎?”
雲遠舟明顯知情,他微微站直了身,發問的是他,現在他卻一點都沒有要接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