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三章 陰氣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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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遠舟和周知堯派出去的人,這時候恰到好處地回來了。兩撥人各自在自己主子耳邊嘀咕了一陣,尤乾陵冷眼旁觀完這兩人麵上精彩絕倫的神色,才說:“這裏也沒外人,不懂的也就兩位而已,不如把話直接說開了。”
雲遠舟問道:“這些非人之物是誰做掉的?”
尤乾陵環視了一圈,道:“除了古宅內的東西,還能有誰?這古宅內藏的東西當真出乎我們想象之外了。家主,曲老不在了。曲家的東西太過危險。您能處理嗎?”
家主遲疑片刻,問:“這……還能交給我來處理嗎?”
尤乾陵道:“這是曲家傳下來的東西,自然由曲家後人保管。但這些東西太過危險,朝廷也不可能放任。”
雲遠舟道:“我派人留在此地,隨家主探查古宅。之後再將清單呈報於聖上,由聖上定奪。”
尤乾陵點頭,說:“那便這麽辦了。”
——
閆欣站在古宅外的山丘頂上,山中的夜風依舊喧囂。笑偶安靜地蹲在她的腳邊,與她一同俯瞰著山坳內的宅邸。驚偶坐在她的肩上,雙手緊緊箍著她的腦袋。
三年前,她從這座宅邸中倉惶而走,驚偶就在她身後的林子裏誕生。
她惡作劇地拍了下驚偶後背,自言自語似的說:“跟你的故鄉道別吧,我們這輩子應當不會再回來了。”
驚偶給她拍出了一身不耐煩,報複性地緊了雙手。
閆欣腦子都要給它擠爆了,急忙扒拉它說:“哎哎哎,鬆,放鬆!我腦門都給你擠爆了!”
笑偶聞聲,爬上她的身,又開始隔著她腦袋和驚偶開始打架。
閆欣離開登天峰的那一日,正好曲老出殯。曲家大操大辦,熱熱鬧鬧地給曲老送行。
此時的尤乾陵正站在盤龍碑麵前,莫名想起閆欣留在這裏的那道題,他又掏出那張紙,沉默地盯著上麵看。
上位者與追隨者,微妙的立場在不同的選擇之下造就了各種結局。
毋庸置疑,他怎麽都隻能是上位者。那麽他要如何選,才能扭轉注定的悲劇?
——
蔣原出現在盤龍碑外,見尤乾陵竟然在裏麵。於是開始在門口開始來回走動,一副想進又不敢進的模樣。
尤乾陵故意不給他進來的機會,抬頭給站在隱蔽處的張朝一個眼神。張朝笑了下,轉身朝蔣原走過去。
“找我們郡爺?”張朝問道。
蔣原見了他,便先行禮,規矩地回道:“回千戶大人,小侯爺讓我過來給郡爺帶個話,說他們即刻要啟程了,大小姐也得走。隻是……”
他往盤龍碑看了一眼,低聲說:“蔣家的熊皮還在這裏,我能不能晚些,等家主拆了盤龍碑,我再走?”
張朝衝他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問:“蔣家大小姐是要跟西南侯一起走的吧,你放心讓她一個人跟著他們?”
蔣原大歎了一聲,這一聲重得站在裏麵的尤乾陵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位爺可不像張朝那樣隻是意思意思,稍戳一下人家痛處,有多痛張朝絲毫不在意。
而尤乾陵一旦惦記上了人,是會讓人痛不欲生的戳法。
他收了紙張,邁步出來說:“本王怎麽在門口看到了一隻喪家之犬,盤龍碑還養狗嗎?”
蔣原指著自己,朝張朝問:“……說我啊?”
張朝無情地點頭,說:“說句難聽的,你這是白送上門來給他罵。爺這兩日的心情不好誒。”
蔣原雙眉瞬間耷拉了下來,一臉苦相說:“我也沒法啊。大小姐……指著我非要我來這兒取熊皮,取不到就讓我哪兒涼快哪兒滾著去,別在她麵前丟人現眼。”
張朝心道這還真夠丟人現眼的,人家到底是想要熊皮,還是想要讓他自由這點都看不清。
尤乾陵三兩步從裏麵走了出來,打量了蔣原兩眼,想起了閆欣臨走前那句沒有必要,忽然舒坦了些,大發慈悲地詢問了一句。
“蔣家的那位小姐非讓你來取熊皮?真的假的。以她的能耐,指點你一下如何取不就好了?”
蔣原遲鈍地啊了一聲。
張朝替他家爺解釋了一句,說:“那位小姐若是想要取熊皮,以她的能耐早就從盤龍碑下將熊皮取走了?為何沒取呢。好難懂啊,爺是不是?”
尤乾陵嗤笑道:“就這腦子,沒你家小姐給你指點迷津,你這輩子也別想出人頭地了。本王若是你,現在立刻回頭,追上西南侯的輦車,死乞白賴地黏在你家大小姐的床頭上。”
蔣原目瞪口呆地聽著這麽不像話的話從尤乾陵那張高貴的嘴裏出來。
張朝踢了他一腳,說:“西南侯姐弟倆都是軍營出身,行軍起來可不容易追。蔣家的熊皮家主自然會給你保留好。日後有機會再回來取不就完了嗎?”
蔣原這時候才恍然大悟。
他快步跑了出去,又想起了什麽站住腳,回頭給他們鞠躬才跑走了。
張朝斜眼看自家爺,說:“爺這會的心情好些了?”
尤乾陵雙手往身前一抱,眯著眼看盤龍鎮上的街頭,說:“她離開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曲晚的今後。衝這點,我也得把蔣原綁死在曲晚身邊。省得哪天真出點事了,她脾氣上來又不管不顧做出點什麽來。”
東宮護衛在不遠處朝他行禮。
“郡爺,我們該走了。”
————
半個月前,由平南郡王率領的登天峰曲家送靈隊前腳剛走。
後腳,在盛京的街頭巷尾,便悄悄吹起了一股陰氣森森的風。
不少盛京的百姓家中,接二連三地傳出了見鬼的傳聞。
前陣子京中的茶館酒肆茶餘飯後的談點,文人墨客曲高和寡的論題,甚至於見麵三分熟的鄉裏鄰居碰麵都得交頭接耳說兩句前幾天自己家中見鬼的事兒。
這不,近日京中的喪葬店裏的生意爆火,燒紙蠟燭紙人供不應求。這都快入冬了,竹篾這種原本在盛夏才有銷路的東西,價格竟然節節攀升!
這天,沉寂了數月的烏衣巷忽然有了人煙。原來在這兒開青樓的老鴇撐著一把油紙傘,小心翼翼地避開散落的石子,在青樓原址旁邊的昏暗的巷子外探頭探腦——忽然裏麵傳出來一嗓子粗糲的吼聲。
“幹啥,這兒沒活人!”
這老鴇和那些年老色衰的不一樣,頗有點姿色。聽到了這一嗓子,當即花容失色,驚嚇地往回跑了好一段距離,扯住了候在路邊的一名青衣主顧的胳膊,嬌聲嬌氣地說:“哎喲,嚇死小女子了。青天白日怎麽會有這麽嚇人的活鬼。”
那活鬼在陰暗中冷颼颼地笑,說:“這麽標致的鴇兒姐到我這鬼地方來做什麽?”
老鴇推了一把主顧,說:“你說。”
那青衣主顧見老鴇把事情推過來了,也沉了臉,叱罵道:“找人問事都不成,你還有點什麽用?”
老鴇曖昧地笑道:“我這樣的人,自然是用在房中,反正不是用在這種鬼地方。”
活鬼沉默了許久,忽然說:“你們若是來找這巷子內原本住著的做偃偶的女店主,她早就不在了。這店盤來已有段時間,以後不用來找。”
主顧大驚失色,不自覺地往巷子最近一邊跑了兩步,追問道:“搬走了?可知人在哪裏,我……尋她有事。要她給我做個偃偶,價錢好商量。”
活鬼道:“哪還有什麽偃偶,你是沒見著年初三月那會在城門口貼的告示嗎?那店主沾上事,跑路了。錦衣衛一直在通緝,她不要命了才回來給你做偃偶。”
主顧著急道:“不在盛京……那也沒事,我派人去取。怎麽取她說了算。隻要她能做。”
活鬼安靜了好一會,忽然說:“盛京當中做偃偶的也不止她一個,去找別家做不就好了。幹什麽非得要她做的啊。”
主顧道:“……這說來話長了。她做的偶有驅邪之效,我家中最近當真不太平,就得她做的偃偶來才行。求您,替我轉個信也成。”說著,他似乎反應過來了,給老鴇塞了一隻錢袋,推著老鴇說:“你去將這個送給他。”
老鴇一張俏生生皺起來,不滿嘟囔道:“怎不給我這麽多呀。”
主顧哪顧得著這個,不耐煩道:“給給給,事成之後,按之前約定多給你一成。”
老鴇姣好的臉上笑彎了眉眼,道:“給我的?”
主顧忙不迭說:“給你!”
老鴇立刻抓了錢袋,婀娜多姿地再往那黑巷子裏走去。
躲在黑巷子裝鬼的白開濟回頭給靠在陰影中的元碩一個詢問的眼神,示意他馬上就要穿幫了,要怎麽辦?
元碩朝他揮手,示意他起開,接著捏著了自己的鼻子,掐尖了自己的聲。
“站住!”
老鴇嚇了一大跳,整個人直接往回跳了好幾步,拍著胸口問:“咋,咋了嗎?”
元碩道:“錢,放在路口,先讓裏頭的陰氣吹吹上麵惡心的陽氣,你們這些活人當真不懂死人規矩。我們是做陰間生意之人若接觸了陽氣重的東西,日後還怎麽做這生意。”
老鴇疑心病起了,懷疑地探看巷子內。
那黑漆漆的巷內,濕噠噠地滴著水聲,有兩個佝僂著的影子躲在深處,看著真不像是什麽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