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觀良:把我當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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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珩心中不滿,耳朵下意識向後壓。連帶著尾巴也低垂下來。
狐人不願讓其他人看出她的真實情緒,抖了抖耳朵,看向宴席上的友人們。
鏡流聽了羨魚長輩的敲打,絲毫沒有表露出不滿,反而十分認真地給出承諾,與白珩對上視線後,朝她緩慢地眨了下眼以作回應。
白珩頓感無力。
在得知友人愛慕剛到法定婚齡的羨魚時,她震驚之餘,開始勸慰、鼓勵對方。
她那時對鏡流說,什麽年齡、什麽輩份,通通都不重要。
盡管將兩人的年齡,換算成短生種後,有些驚世駭俗……
放到星網上,白珩都得罵上一句。
但是,鏡流是她的好朋友啊。
她白珩要是都不支持鏡流,又有誰會幫忙呢?難不成真指望折騰出“男追女”攻略的丹楓幾人?
現在,她後悔了。
鏡流怎麽還真聽進去了啊?!
你還真不在意年齡和輩分啊?!
鏡流,退一萬步講,你就算不在意這些,就算靠著“男追女”攻略追到羨魚……
但也不能一直擔任婚戀關係中、所謂的男性角色吧?!
白珩心裏越想越氣。
她自認人脈廣、見識多,但男方長輩敲打、提點女方的場麵……
還真沒見過。
元帥和將軍,白珩不作評價。
那位長輩比羨魚輩分都高,他們又怎麽能說得上話呢?
單論讚達爾的舉動……
太不尊重鏡流了。
白珩看向其他友人。
景元輩分最小,自然也說不上話。
他的目光落在對麵的元帥幾人身上,很快又回到侍者為他更換的餐前點心上。
狐人餘光掃過景元手邊隻剩一小半的茶杯,輕聲回絕侍者的幫助,隨後抬手拿起茶壺,替友人添茶。
再看應星,連吃三道前菜,現在正在吃餐前點心。
白珩隻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到身份最為貴重、最有立場為鏡流撐腰的龍尊身上。
丹楓的感知很敏銳,很快察覺到白珩的視線。
他微微側頭,露出沒有表情的小半張側臉。
隻一眼,白珩就知道,丹楓也靠不住。
龍尊大人完全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白珩心裏歎息。
鏡流自己都毫無怨言,白珩能怎麽辦呢?又能說些什麽呢?
狐人用筷子戳著擺在麵前的冷盤,毫無進食的心情。
她有很多朋友,多次見證他們熱戀、爭吵、分手和複合。
麵對朋友,白珩能夠共情他們,並迅速抽離情緒、條理清晰地給出合適的解法。
可是鏡流不一樣。
是她的閨蜜。
與市麵上部分話本子不同,現實中的閨蜜,不會看上對方的愛人,隻會百般挑剔。
她們認為自己的好友,配得上世間最好、最純粹的真心和愛意,因此,更不會在心中生出嫉妒、憤怒等負麵情緒。
在你感到幸福時,我會比你先落淚。
白珩總算明白星網上的閨蜜,為何總是勸人分手了。
你深愛著那人,忍下所有情緒,原諒他的欺騙。
為了維持這段關係,委曲求全,甚至接受長輩的敲打。
你愛他,所以你甘願吞下苦果,忘掉自己受過的所有委屈。
可是,我還記得。
白珩竭力控製著自己的耳朵,生怕她在人前表露出什麽情緒,影響到這次宴席。
她再看景元,已經吃上了主菜,隻得拿起筷子,草草吞下幾口涼菜,示意侍者跳過甜品,直接上主菜。
宴席上,名為讚達爾的長輩,舉起酒杯。
騰驍見狀,也緊隨其後,笑著看向白珩幾人,用眼神催促著。
白珩手執酒杯,看向鏡流。
她的友人臉上掛著極淺的笑意,目光灼灼地盯著羨魚,直至讚達爾出言催促,這才抽離視線、舉起酒杯。
一眾人吃完三盤主菜,又碰了三次杯。
讚達爾突然問起了羨魚和鏡流的戀愛經曆。
白珩和其他知情人,皆是眼皮一跳。
先是送孽物、醉後練劍,之後砸巡鏑,緊接著又把人送進丹鼎司……
這能怎麽說啊?!
就算沒有互換性別,也得被噴啊!
鏡流眼神飄忽一瞬,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羨魚放下筷子,眼含笑意地說:
“最開始,鏡流送了我一份禮物,這是我們的秘密,我隻能說,那是一份所有仙舟人都無法抗拒的禮物。”
白珩瞪大眼睛,張了張嘴,一時失語。
餘光再看其他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讚達爾挑眉:“哦?無法抗拒?”
羨魚點頭:“是啊,換作其他人,拿到這樣寶物,都能單開族譜。”
“說不定還會有人直接求婚?”
白珩陷入沉思。
是啊,哪個仙舟人能拒絕世仇殘肢呢?
但凡不是五十萬巡鏑,都不會拒絕這份禮物。
要是誰家出了上陣殺敵的雲騎,帶回這樣東西,族譜都得為ta單開一頁!每次祭祖,都得給ta上頭香!
白珩發覺羨魚這番話,沒有任何問題。
那其他事情呢?羨魚又會怎麽說?
正想著,讚達爾又問:“除了這件禮物,還送了你什麽呢?”
羨魚語氣鄭重地說:
“禮物不重要。”
“重要的是心意。”
這一次,讚達爾聽明白了。
意思是沒送過什麽值錢的東西。
讚達爾注視著學生。
他仍對某些細節心存疑慮。
埃裏克說隻在營地見過鏡流舞劍。
讚達爾並不相信,認為此人可能會有暴力傾向。
他自動忽略學生連捅十幾個星神都未必會疲憊的體質,繼續思考下去。
兩人之間最嚴重的問題,是騙婚。
為什麽他們沒有分手?反而結婚了?
讚達爾思考了整整三秒鍾,終於得出了答案。
他和埃裏克相遇時,對方才十五歲。
在各類青春題材的作品裏,十五歲正是喜歡黃毛的年紀。
每次輪回,係統會自動清除過往記憶,埃裏克的初始設置,就是十五歲。
再加上學生從沒談過戀愛……從戀愛直接談到結婚,再正常不過了。
讚達爾應該感到滿足。
至少鏡流不是什麽黃毛。
她能力出眾,履曆優秀,與學生有著很多的共同話題,她上過戰場,手上見過血,意誌足夠堅定,不是刻板印象中的女性。
讚達爾心裏歎氣。
羨魚停頓片刻,接著說:
“時時刻刻記掛著我,就足夠了。”
拋開結果不談,鏡流送孽物,醉酒後還與他對練,給他轉巡鏑,為他送來火鍋、桃花和花環,不就是時時刻刻記掛著他嗎?
白珩默默拿起酒杯,一邊喝酒,一邊回想。
鏡流拉著羨魚對練,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之後又把人吃進丹鼎司……
拋開結果,隻談目的,怎麽不算是時時刻刻記掛羨魚呢?
到了這一刻,白珩不得不摘下她對鏡流的濾鏡。
這兩個人,隨便拿出一件事,都得被勸分啊!
你們就這樣結婚了?
白珩心中五味雜陳。
你們還真是天生一對啊!
眾人吃完主菜,侍者送上湯羹。
羨魚拿起酒杯,率先起身。
他伸出另一隻手,鏡流順勢借力起身。
侍者手持一瓶酒,站在兩人身旁。
羨魚收回手,雙手端著酒杯,稍稍放低後,與讚達爾碰杯。
“老師。”
“我敬您。”
鏡流同樣雙手舉杯,與讚達爾相碰。
讚達爾深知兩人不善言辭,幹脆利落地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拿出紅包,朝鏡流遞了過去,沒等兩人進入推拒的流程,羨魚提前截胡紅包,塞給鏡流。
讚達爾收回手,對羨魚說:
“等我和你的父母見麵,你再正式拜我為師。”
他們還差一個正式的拜師禮。
因此,讚達爾不會以學生長輩的身份出席婚禮。
讚達爾看著兩人,笑道:
“按照仙舟的規矩,你們在正式成婚前,可不能再碰麵了。”
無論如何,先把兩人隔開,省得埃裏克一時上頭,割肉放血。
一個患有凝血障礙的人,本該時刻小心、避免磕碰,一旦受傷,輕則吃藥、看診,重則殘疾、死亡。
到頭來……這樣的人,卻甘願割肉放血。
真像是某個創作者,出於自身惡趣味定下的設定啊。
羨魚:“……”
他真的不是婚前越界的登徒子啊。
鏡流:“……”
真要等個十年八年?
這時,華手拿酒杯,站起身。
“來,父親,您該敬我了。”
羨魚挑眉,順著她的話,說:
“好啊,紅包呢?”
華嘴角微抽,坐回原位:
“哪兒有跟小輩要紅包的?”
羨魚回以微笑:“哪兒有讓長輩敬酒的?”
他拉著鏡流,來到觀良身側。
對方早已站起身。
羨魚輕聲道:
“觀良,與我同輩,之前是我的策士長。”
觀良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朝鏡流頷首示意,三人碰杯、飲酒。
“新婚快樂。”
觀良一飲而盡。
回看他與羨魚同行的那段過往,他感慨頗多。
觀良原本以為,羨魚會活很久很久,久到觀良被對方殺死、葬入至忠林,被不同的仙舟人供奉過許多次……
統治仙舟的無冕帝王,才有可能離去。
觀良沒有想到,會在某天,角色逆轉。
他反倒開始盼著羨魚死亡。
真是富有戲劇性的反轉啊。
直至葬禮的前一天,觀良一直以為,他是不同的。
他與那些全身心信任、依賴羨魚的同僚不同。
直到葬禮正式開始,觀良開始恨自己。
他發現,他與旁人並無不同。
甚至他和元帥一樣,同樣自我又任性。
說完祝福,觀良變了表情,很是嫌棄地對羨魚說:
“還真讓你這家夥找著了。”
對方笑著點頭:
“是啊,我也覺得我很幸運。”
羨魚停頓一瞬,眼神微動。
觀良一時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羨魚這張嘴,還能說出點什麽?
無非是想讓觀良死。
“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無論是選擇長生,還是同意被你殺死。
亦或是,留存你的血液,放棄自我了結。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他恨過元帥嗎?
恨過。
恨元帥自我又任性。
他恨羨魚嗎?
不恨。
羨魚不是元帥,不該再用過往的錯誤懲罰自己。
觀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羨魚聽不得旁人向他吐露真情,一聽到什麽肉麻的話語,轉頭就會說些奇怪的話,破壞氣氛。
觀良選擇主動出擊。
代替羨魚,去當那個破壞氣氛的人。
觀良說出他與羨魚,一同被阿哈暗算、吃下「豐饒」果實時,說過的那句話。
“把我當個人吧,羨魚。”
他是人。
他隻想當人。
不想當「神明」割舍血肉喂養的鷹。
羨魚輕蹙眉頭:
“別搞得我像是什麽惡人一樣……”
觀良坐回原位,敷衍地點頭:“啊對對對,你是寰宇大善人。”
羨魚見狀,將視線落在華的身上。
“來,華,不是想和我喝酒嗎?”
華再次起身,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個紅包。
羨魚心下無奈。
合著是早有預謀。
華將紅包放在餐桌上,舉起酒杯,調笑道:
“您敢敬,我就敢喝。”
當著眾人的麵,羨魚隻得輕飄飄地斥責一句。
“沒大沒小。”
他又問:
“確定了?”
華回以微笑,雙手端著酒杯,放置低處,與兩人相碰。
“怎麽會呢?我可不像您。”
她可不會壓榨童工。
景元十幾歲便立下軍功,前途不可限量。
華很看好景元。
她確實動過讓景元接替她位置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景元是個正常人。
在這偌大的仙舟裏,最缺的就是正常人。
再加上景元身份合適。
這樣的好苗子……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當然,華自認和父親是不一樣的。
她無法像父親那樣,在那龐大的工作量下,堅持幾千年。
雖然她超越不了父親的工作年限,但她至少也要超過一半吧?
華喝下杯中酒,給出祝福。
“父親,新婚快樂。”
“祝您和母親白頭偕老。”
聞言,鏡流神色尷尬一瞬,朝她微微頷首。
羨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起她桌上的紅包,拉著鏡流,施施然離去。
觀良:“……”
收回前言,說什麽熊孩子懂事了……
根本就沒長大啊!
華:“……”
她怔愣片刻。
落座後,才緩過神來。
華不由得失笑。
還真是沒變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