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良心說，他又不是元帥廚，在意那顆痣幹嘛？！
    他下意識抬起手。
    這是發燒了？得找丹鼎司醫士看一看……
    等等，他們可是長生種啊！
    觀良緩緩放下抬了一半的手。
    能說出“破財”這種話，請醫士有什麽用啊？！
    這可不是丹鼎司能解決的問題啊！
    觀良久久無言。
    他早該想到的。
    那可是羨魚啊！
    無論是人還是神，隻要ta和羨魚扯上關係，那ta這輩子都和正常無緣了。
    華已經很努力了。
    這是華的問題嗎？
    思及此處，觀良瞬間冷靜下來。
    憑借幾千年積攢下的工作經驗，他迅速想出對策。
    經過商討，兩人決定更改星網上的相關信息。
    別問，問就是大富大貴之相。
    從出生到入土，一輩子都沒窮過，天生就是富貴命，適合當官走仕途。
    隨後他們各自找來外援。
    觀良把羨魚擔任將軍時的照片發給馬蒂亞斯，輕鬆換來一位任勞任怨、自己卷自己，且不需要任何報酬的打工人。
    羨魚並不在意他在課本上的形象，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打擾他的正常生活。
    可是，羨魚不在意，不代表元帥廚不在意啊！
    他們好不容易等到仙舟對外公布真相，怎麽還要改名、改容貌呢？
    縱使心中再不情願，他們也隻能尊重羨魚的想法。
    史書中收錄的、羨魚的照片，既要盡可能地保留他原本的容貌，又不能讓人見到他後認出真實身份、對其造成困擾。
    觀良認為，隻有元帥廚最懂元帥廚。
    他相信，馬蒂亞斯一定能滿足元帥廚們的種種要求。
    對方收到羨魚擔任曜青將軍時的照片後，
    【馬蒂亞斯：元帥看起來年齡好小啊】
    【觀良，當時他成年了嗎……】
    【你們仙舟怎麽還雇傭未成年啊？】
    觀良：“……”
    這誰知道啊？！
    任誰遇到不吃不喝不睡覺、悶頭打怪的上司……
    都不會關注他的容貌，更不會在意他的真實年齡！
    至於童工……有本事你自己問羨魚啊！
    羨魚可沒資格談論這個話題！
    觀良沒有回答，反手又發出一張羨魚的照片。
    馬蒂亞斯終於消停了。
    等了一會兒，對方再次發來消息。
    【我需要偃偶】
    【很多，大概幾百個】
    觀良瞬間明白了。
    看來，研究人員都成了機械種族。
    過不了多久，機械種族就能加入「星海共同體」了。
    觀良打開某個少有人知曉的網站，隨後下注。
    巡鏑嘛，誰會嫌多呢？
    過不了多久，觀良就會大賺一筆。
    他放下玉兆，將此事告訴身側的上司。
    華思量片刻，說：
    “讓應星留在羅浮。”
    觀良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他試探著問：“那馬蒂呢？調回蒼城？”
    華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父親在羅浮，他當然是和父親待在一起啊。”
    觀良眼神微妙。
    華對現任百冶寄予厚望。
    此人曾以短生種之身，擊敗一眾長生種，奪得「百冶」頭銜。
    現在，他成了持明族，有了更多的時間。
    想必他以後能夠創造更多令人驚豔的神兵利器。
    為了保護這位天才，華先前還想把他調到虛陵。
    想等著解決完持明族，再讓其返回羅浮。
    現在，華又改了主意，讓應星和馬蒂亞斯待在一處。
    觀良挑不出任何錯處。
    從現任元帥的角度看，兩位天才若是合得來，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在應星看來，他不必與友人分別，心中更親近現任元帥。
    拋開應星的能力，華是不是……
    在吃馬蒂亞斯的醋？
    是不是在報複？
    羨魚那家夥，就喜歡為天才花錢。
    現下又多了一個值得投資的應星。
    這對元帥廚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
    觀良一時失語。
    羨魚果然沒說錯。
    華，你還真是踐行「巡獵」的好苗子啊。
    華敲打屏幕，給玉闕太卜發送生辰八字。
    她喃喃道：
    “如果是按照這個日期，他身弱己土，喜用土火……”
    “火旺土，最好都選屬火的字。”
    她列出自己的要求，發給下屬。
    等待消息的期間，讚達爾主動向他們發出邀請。
    赴約前，觀良回想他與讚達爾相處的種種細節，對華說：
    “在他麵前，最好不要提起「遍智天君」。”
    很快，三人在學者暫住的酒店碰麵。
    讚達爾看向身後的灰發少女。
    少女拿出一大摞文件，放在桌上。
    華麵帶笑意，輕聲請示，得到讚達爾的準許後，這才上手翻閱。
    對麵的學者神色淡淡：
    “他是第八席。”
    華一邊翻看，一邊回想。
    第二十四席「帝皇」魯珀特掀起戰爭。
    父親擔任曜青將軍、與金人對抗時，是在星曆1400年左右。
    時間對不上。
    父親要是第八席……就算是推給虛構史學家，也根本圓不上啊！
    華心裏想著，嘴上卻不能這麽說。
    她動作迅速，大致翻閱了一遍，隨後遞給觀良。
    觀良心知羨魚這回薅不成羊毛了。
    羨魚的新婚禮物……是十幾篇論文。
    讚達爾早有準備，不會容許任何天才向仙舟分享技術。
    論文涉及哲學、經濟、文學、曆史和醫學等多個領域。
    唯一的共同點，是它們的第一作者。
    是埃裏克·費什。
    華合上論文，微笑道：
    “您相信星神嗎？”
    讚達爾沒有說話，冷眼審視著她。
    華神態自若：
    “我不信。”
    “可是，人們總以獲得星神瞥視為榮。”
    她輕蹙眉頭，狀似惋惜地歎了口氣。
    “向外尋求認可，本質上是把定義自己成敗、掌控自己情緒的權力，讓渡給無關緊要的存在。”
    “尋求星神認可，又有什麽意義呢？”
    一個是「天才俱樂部」成員。
    一個是科研成果橫跨數個領域、終結戰爭，卻沒有獲得「遍智天君」認可的傑出領袖。
    疑似厭惡自己造物的讚達爾，又會怎麽選呢？
    答案顯而易見。
    如華所想，讚達爾的目光逐漸有了溫度。
    “如你所願。”
    他意味深長地說：
    “仙舟人隻會信仰一位星神。”
    三天後，羨魚收到了十幾張照片和許多名字。
    照片上的人，與他相似，卻又不是他。
    人們不會聯想到他，隻會覺得他眼熟。
    羨魚一時挑不出來，轉而挑選起名字。
    選出名字後，他把玉兆塞給鏡流，讓愛人替他決定。
    鏡流看著照片，心中始終抱有顧慮。
    羨魚和她臉貼著臉，輕聲說：
    “沒關係，我是大眾臉，很普通的。”
    鏡流心說，你這張臉哪裏和普通沾邊啊？
    她低頭，打量著聊天框的照片，忍不住再次問出先前的問題。
    “你擔任將軍時，到底幾歲啊？”
    羨魚視線落在屏幕上，麵不改色地扯謊：
    “……我當時真的成年了。”
    他那時……十五歲吧。
    埃裏克為了讓自己活下去，在製作係統時，特意定下一個無法更改的設置。
    重開遊戲後，係統會將所有數據清除，賬號恢複為初始狀態。
    所謂的初始狀態，自然是羨魚最初降臨低維世界的狀態。
    但要是把過往周目都算上……
    整個寰宇，大概隻有星神比他大。
    鏡流抬手，輕輕摩挲著羨魚的麵頰。
    她在心裏發出歎息。
    兩人相遇太晚。
    鏡流很想看看小時候的愛人。
    很想補齊她缺席的時光。
    “你之前的照片呢？還有嗎？”
    羨魚想了想，說：“沒有，我很少拍照。”
    鏡流沒有說話。
    她隻能將希望寄托在愛人的下屬身上。
    他們一定保存了很多照片。
    鏡流低頭，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挑出與羨魚少年時、最為相近的圖片。
    仙舟人成年後，容貌不會產生任何變化。
    這樣一來，大大降低了羨魚被人認出的概率。
    玉兆那邊，兩人垂眸盯著羨魚為前任元帥選定的名字。
    是羨知煜。
    華若有所思。
    “知和煜皆屬火，火旺土，挺適合的。”
    “煜還有照耀、明亮之意，常用來形容日月光輝。”
    觀良跟著點頭。
    “諧音先知，還挺適合他的。”
    “就是這張臉……”
    兩人視線下移，看向羨魚所選定的那張圖片。
    羨魚原本就長著一張溫和無害、毫無攻擊性的臉，經馬蒂亞斯之手，更添幾分稚嫩。
    華隻看了一眼，就挪開視線。
    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們仙舟在壓榨童工！
    她艱難開口：“身高要改。”
    觀良見多識廣，對此適應良好。
    他看著屏幕上那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說：
    “那就砍到一米八。”
    華語氣遲疑：“會不會太違和了？”
    觀良嘴角一抽：“……不能再減了。”
    這張臉……必須得配個極具反差的身高。
    不然羨魚真就成童工了！
    解決完前任元帥，接著就是前任將軍。
    華特意讓他們自行選擇容貌和名字。
    尤其是岱陽。
    否則會影響她的正常生活，更會壞了她的好事。
    之後，華和羨魚再次對線。
    這回隔著玉兆，給了雙方足夠的緩衝時間。
    觀良瞥見一條消息。
    原來華隻是想為羨魚塑像、蓋廟，讓所有人把他當作財神一樣跪拜、祈願啊……
    觀良很快得出結論。
    華肯定是為了掀房頂。
    畢竟對麵可是羨魚啊。
    但凡後退一步，對方就會得寸進尺，頃刻間逆轉局勢。
    果不其然，這招起了作用。
    先前主動提議塑像、蓋廟的羨魚，此刻反倒表現得格外抵觸。
    【父親：？】
    【父親：分享名片——飲月】
    【父親：切勿諱疾忌醫】
    華緩緩放下玉兆。
    觀良無意探究華的真實想法，怎料對方幽幽歎了口氣，主動開口道：
    “真可惜。”
    “我還以為，能讓敵人的後人跪拜他呢。”
    觀良眼皮一跳。
    “華，你是不是把「羽渡塵」落在虛陵了？”
    是不是快「魔陰身」了？
    華故作苦惱地皺了皺眉。
    “父親喜歡敵人沉浸在恐懼之中，喜歡他們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我就不能讓他們的後人下跪嗎？”
    觀良：“……”
    他竟然無法反駁。
    華輕笑一聲：
    “開玩笑的，仙舟尊重所有人的傳統習俗，不會強迫他們下跪的。”
    “我是在掀房頂，要是蓋了父親的廟，我也得被供起來。”
    不知為何，觀良莫名感到很安心。
    無論真假，他都不在乎。
    怎麽形容呢？
    就像是見慣了元帥廚的抽象行為，以至於被他們無限拉高心理承受能力。
    就算不是為了掀房頂……
    那又如何？
    華當了近千年的正常人，還不容許她犯錯嗎？
    在接下來的對線中，兩人時常發生爭執，各有退讓，可謂是打得有來有回。
    經過商討，兩人明麵上達成一致。
    仙舟人不必供奉現任元帥的長生牌。
    作為交換，前任元帥隻會出現在仙舟人的書籍和博物館。
    華轉頭朝觀良冷笑一聲：
    “不可能的。”
    觀良：“……那你打算怎麽辦？”
    華不以為意：
    “當然是先斬後奏啊。”
    於私，華認為父親值得。
    他的功績本該被世人代代傳頌。
    華隻是想讓仙舟人補上遲了近千年的讚譽。
    過分嗎？不過分。
    於公，仙舟需要正向的、帶領民眾前行的信仰。
    就比如現如今民眾信仰的「帝弓司命」。
    在一眾星神中，隻有祂會回應信徒。
    隻有祂毫無保留地、將神力分給仙舟。
    反觀星際和平公司呢？一刻不停地為他們所信仰的星神送上寶物，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整個寰宇都知道，仙舟人是被星神偏愛的。
    這份偏愛惹人豔羨，同時也會嚇退惡人。
    當然，仙舟人沒有辜負星神。
    他們以星神為榮，將「帝弓司命」視為心中唯一的信仰。
    一部分人加入雲騎、誓要鏟除孽物，另一部分人成為「巡海遊俠」、追隨星神腳步。
    像「帝弓司命」這般能夠引領仙舟人的存在……自然是越多越好。
    隻可惜，回看仙舟曆史，有資格與星神相提並論的，僅有一人。
    那就是父親。
    他從無敗績，功績斐然，終結戰爭，維護人類權益，成立「星海理事會」，推動律法完善，寰宇自此再無蟲災和失控機械。
    父親沒有任何缺點，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不光是一位傑出的領袖，更是一位出色的科研人才。
    他在多個領域均有令人讚歎的學術成果。
    可是……這樣的人，卻沒有獲得「遍智天君」的認可。
    結果顯而易見。
    正如讚達爾所說，仙舟隻會信仰一位星神。
    那就是「帝弓司命」。
    華不在意其他勢力作何反應。
    仙舟不需要其他星神。
    隻需要父親和「帝弓司命」。
    在父親尚未恢複完整記憶時，曾對白竹說：
    “我對她的位置沒興趣，更不會分她的權。”
    理性到幾乎沒有感情。
    同樣的，華也能抽離感情看待萬事萬物。
    若是以最冷血的角度看待此事……
    前任元帥早已逝去。
    距今已有近千年。
    因此，華就算是行事再如何誇張、耗費再多巡鏑，也不會動搖她的地位、不會對她造成任何負麵影響。
    在未來，前任元帥會超越星神，再次成為仙舟人的精神領袖。
    除此之外，還能看父親的樂子。
    真可謂是一舉多得啊。
    華輕勾唇角，語調愉悅：
    “學宮課本新增上百篇課文……”
    “哦，還有我之前寫下的前言……”
    觀良頓了頓，忍不住遲疑：
    “要不要換一種寫法？例如仿照《帝弓跡躔歌》？”
    華搖頭道：
    “《與君同行》不一樣，這本書不是寫給仙舟人的。”
    是寫給整個寰宇的。
    要是按照《帝弓跡躔歌》那種寫法……
    其他人怎麽可能看得懂啊？
    華繼續道：
    “仙舟景點必須有他的雕像，雲騎和六司懸掛畫像……”
    觀良開口打斷她：
    “華，你這樣……他會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