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什麽才是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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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這段時間非常動蕩,汴京朝堂上也是如此。
    以韓章為首的韓係官員竭力上諫,鎮壓平叛。
    杭州一下子死了三個高官,韓係一方的官員都相當的慌。
    韓章也是如此,他辛辛苦苦選的學生正在那裏當官,親自見證了前任宰輔大相公富弼致仕時人走茶涼狀況的他,可不想落入那般窘迫狀況。
    官員遭刺殺,宰輔大相公又不斷上奏施加壓力,沒有任何意外,天子震怒,派遣周遭軍隊鎮殺!
    冒用天子威名,這杭州眾人是不是打算謀反?
    宗室子弟、地方大族、假借天子威嚴。
    這幾個條件一起,又有那麽大的動蕩,實在是太容易讓人往其他方麵想了。
    一場血腥的鎮壓就此展開。
    說是雞蛋黃搖散,蚯蚓砍兩半也不為過。
    魏然以謀反欺君的罪名,當街斬首。
    凡是族譜上的男丁,要麽入獄要麽充入邊軍。
    汴京宮裏的那位徐大伴也沒有安穩落地。
    地方大族以大太監的筆跡假借天子威嚴,這事情看似和大太監關係沒那麽大,甚至大太監也可以算是受害者。
    但,要是把這事放到朝堂上,那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文官集團相當的敏感,雖然都說那徐大伴的筆跡是假的,可鬼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啊?
    就算真的是假的,鬼知道這裏麵有沒有徐大伴的授意?
    要是有,那這是不是宦官閹人插手治政的跡象?
    一個閹人,也敢侈談為國?
    也因此,文官集團罕見的集體彈劾宦官。
    官家體恤徐大伴的多年陪伴,臨走時給了這位一個相對體麵的死法,賜酒宴飲。
    銀青光祿大夫李銘也遭受了災。
    總體看這件事,李進主動將魏然的假信偷走,又主動棄暗投明,看上去也是白白淨淨的。
    但,這就像被扔進了哥布林巢穴的膚白貌美的聖女,雖然她被救回來的時候衣衫也是那樣的白潔,美好如初的容顏看起來還是那麽的聖潔。
    但當你看到她脖子上有那麽一點點紅的時候,至少你不會覺得什麽也沒發生!
    李氏一族明麵上並沒有參與假借天子威嚴的事情。
    但,皇帝不這麽認為。
    趙順寫了封信,明確說了魏然那封信的存在,可他是怎麽能知道魏然那封信的存在的呢?
    李進更是有機會得到魏然的信。
    這種東西,怎麽著也得深度參與,魏然才會將信示於李進和趙順吧?
    這一來,有些事情就說得通了。
    李進和趙順總不能無緣無故的被魏然派人刺殺吧?
    這是不是三人謀劃,結果趙順和李進反悔,魏然殺人滅口?
    假借天子威嚴,這裏麵李家和趙家有沒有參與的可能?
    皇帝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這些事,但他心裏自有答案。
    也因此,李銘自願致仕辭官,教書育人。
    如此一來,杭州四大家族滅的滅,遭受重創的遭受重創。
    為了避免這事是杭州大小官吏的謀劃,韓章更是讓楚鴻放心幹,該貶的貶,該換的換。
    一番鎮壓浩浩蕩蕩,楚鴻趁著機會將杭州上下一幹人等貶換了個遍。
    杭州一如既往,隻是換了個姓!
    府衙
    楚鴻認真的處理著政務,不時簽署一些東西。
    如今杭州毫無疑問是楚鴻的一言堂,同知和通判都沒有定,一切都由楚鴻掌控。
    楚鴻也不是那守身如玉的人,不停的在各個部門安插自家的人,官位稍微有點高的,自己族人夠不上的,要麽破格提拔,要麽選取一些貧寒人家的子弟提拔上去。
    這天底下人實在太多了,也從來不缺當官的人,幾大家族本就對杭州掌控不深,騰出來的職位基本上都被補上。
    “大人,鄭斌求見。”
    陳奇輕步上前,這短短幾天,他已經由正七品推官升任從六品的州判,飛升速度極快。
    不過,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準,大人需要自己幹什麽就幹什麽。
    州判這個職位重要嗎?重要!
    但,沒有在大人身邊重要,這才是真正的起家核心業務。
    “鄭斌?讓他進來吧!”
    楚鴻頭也不抬,靜靜翻看資料。
    在陳奇的示意下,鄭斌神色緊張的走進堂內,臉色紅潤至極,呼吸也很是沉重。
    “下下官鄭斌,見過大人!”
    鄭斌進去後果斷行禮,說話間緊張得有些吞吞吐吐。
    “坐!”
    楚鴻的聲音很是溫和,但在鄭斌耳朵裏卻滿是威嚴,如天雷轟降,震耳欲聾。
    鄭斌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坐。
    他實在太渴望一個表現的機會了,他遭受了無數官場權威的毒打,早就心死如灰,平日裏也表現得很是嫻雅灑脫,似乎是要效仿古時陶淵明的高風亮節。
    可是,鄭斌自己清楚,那隻是無奈的不甘之舉,他的內心日日煎熬,無不希冀仕途通達。
    但,鄭斌也清楚,他得罪了天底下權勢最盛的人之一,莫說仕途通達,他甚至連仕途的路都沒法走,怎能通達?
    也不知那位是不是特意折磨他,要說沒有記仇吧,以他在兩浙一地是頂尖的業務能力,偏偏十餘年不讓升遷。
    要說記仇吧,那位偏偏把他安排在通判這個實權相當足的位置,同級那麽多虛職,愣是不調整他去。
    在其位而謀其政,鄭斌也隻能做好一個通判應該做的事情。
    偏偏,越做越絕望,那種不甘的心癢癢的感覺實在是一種折磨
    然而,峰回路轉,如今似乎有了一個機會。
    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鄭斌甚至激動得不能言語,立即登車趕路,一刻也不能等。
    如今,雖然他在路途上心情緩和了好幾天,不至於不能言語,卻也手足無措,心慌至極。
    “坐吧!”
    楚鴻微微抬頭,望著有些激動渴求,有些手足無措,又有些希冀的樣子,很是滿意,要的就是這樣的人。
    這種狀態,哪怕是朝堂裏演技最頂的那幾位也演不出來,不是演狀態,是演感覺。
    那種無比奢求感覺,無法演出來。
    鄭斌連忙老老實實的坐下,手腳也不知如何安放,希冀的眸光也不敢看向楚鴻,生怕觸怒到一些禁忌。
    “可否說一說通判為官之職,你這些年又是如何施行職責的。”
    “通判,為官要任”
    鄭斌吞吞吐吐的回答起來,不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幹了近二十年的通判,履及杭州半數州郡,一切早已融入生活。
    相反,他太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隻是他等這個機會、等這個伯樂等了十幾年,心裏的預期更是一輩子都等不到,如今突然等來,自然是急於表達。
    也因此,他有時候一個字說成兩個字,連字跳字,又害怕說的不好跳回來再說一遍,也就顯得吞吞吐吐。
    楚鴻也不再看文和批示,靜靜的充當一個聆聽者,不時予以鼓勵和讚同,亦或是點頭表達讚許。
    慢慢的,鄭斌那顆塵封已久的內心微微觸動,又迅速融化溫暖,說話也不再那麽緊張,唯留希冀永久
    “有道理”
    “見解很是不錯”
    “我所知汴京官員不少,一些當過通判的高官也都有類似的說法”
    “話說當年是怎麽回事,你這樣的官員應當不至於是職責問題啊?”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也當真是冤枉”
    這一天,鄭斌說了一生最多的話,也最是渴求表達,更是訴說了積蓄二十餘年的壓抑孤苦,訴說了心中的不解和冤屈
    終於
    “杭州通判尚且空缺,你可願來幫我做事?”
    “杭州杭州通判?大人,這可是跨越了兩級啊!”
    鄭斌一時間有些呆滯,常州通判是正六品,杭州通判正五品,兩者可是有兩級的跨越。
    “不拘一格降人才,要是布政使不同意,我就去找宰輔大相公,要是宰輔大相公不同意,我就去找陛下!你這樣的官員值得!”
    楚鴻拉著鄭斌的手輕輕拍了拍,看向鄭斌的眸光裏滿是讚賞和真誠。
    鄭斌哭了,哭著跪下了。
    他內心的預期也就是在楚鴻這裏留個印象掛個名,有那麽一點重新走上仕途的希望。
    結果,一下直升兩級
    “大人,以後鄭斌這條賤命就是您的,就算是讓鄭斌被淩遲斬首,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鄭斌臉色通紅,如同吃了大補之物。
    “你這樣的官員得不到重用簡直就是富大相公的汙點。你從今往後,不忘初心,好生為官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說著,楚鴻溫和的將鄭斌扶起來。
    鄭斌以淚洗麵,望向楚鴻的目光裏再也裝不下其他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