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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棚隔壁，老謝掀開蒙著的布，瞧清楚裏麵東西幽幽歎息一聲，掀開蓋子周圍頓時彌漫一陣濃鬱的肉香……
    “咕嚕。”
    不知誰吞吞口水。
    棚裏人從前倒不至於饞一點肉，奈何下放生活苦啊，一群跟書本器械打交道的文人要養牛，割草……而且家人音訊寥寥，身體每況日下，前途未卜，住宿環境堪憂等等因素，
    一點肉湯，是世間佳肴。
    “大家分了吧。”
    別人忙擺手：“那是大娘給你的報酬，自己喝。”
    老謝直接捧出一些碗，清洗完再盛一碗碗湯端給朋友：“別搞這一套，同是天涯淪落人，平日大家互相照顧。真計較你的紅糖水我不喝了。”
    “哈哈哈。”
    聞言，一個個朗笑著拿碗喝湯，微涼的夜裏嚐一口暖暖的雞湯，身體都暖烘烘的，像是躺在暖暖的海洋裏。
    老謝似醉了。
    說著胡話。
    家裏公雞養半年，足足有三斤重，周娟煮的時候加很多蘿卜蘑菇，哪怕分成三份，罐子照樣滿滿當當，而蔬菜吸滿湯汁味道一絕。
    有人視野漸漸模糊，忽然注意到一道身影靜坐翻書。
    他拍拍老謝：“咋回事？”
    “小同誌？”
    老謝小聲開口，怕打擾到啥。
    由於身份有問題，李村村民不待見他們一群人，唯有大隊長偶爾看看，因此他們不清楚男生啥情況。眼前男孩明顯跟普通人不一樣，木訥，遲鈍，精神方麵似乎有點毛病。
    老謝正想再接再厲問問，林間傳來一道呼喊。
    “幺兒。”
    男生頓一下回神，急匆匆往外跑，一溜煙不見蹤影……
    棚裏一群老人麵麵相覷，老謝倒是看見稻草鋪蓋上像是有一本書，摸到位置撿起，定睛看封麵。
    “基礎器械製造原理，老楊，你怎麽藏著精神食糧啊，哪弄來的？”
    有新話題，男生的事被眾人忘在腦後……
    *
    沈裕沿著路往回走，跑兩步就瞧見周娟。周娟拍他手臂兩下：“夜裏危險，別亂跑。”
    “嗯。”
    兩人一同回家，家裏李珍珠等得花都謝了，按著自己咕咕叫的肚子，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許久，終於瞧見路口倆人。
    “阿弟，媽！”
    屋裏一罐湯常溫存著，另一罐炕上溫著，掀蓋瞬間香味滿屋。湯麵油汪汪，蘿卜煲得軟爛又吸滿湯汁，雞肉瞧著恰到好處……
    “拿碗筷。”
    餐桌上，周娟負責分湯。
    周娟是個傳統的人，難得殺雞，分湯時按順序輪流一勺，貌似公平，實則誰都看出。
    一碗，表麵蘿卜蘑菇下麵滿滿的肉，盛點蘿卜直到碗冒尖，再添點湯。
    一碗，蘿卜青菜混著雞雜，盛點素菜，再添點湯。
    一碗，隻有蘿卜青菜，再浸點湯。
    李珍珠得到中間的碗，裏麵泡著滿滿的青菜蘿卜，雞雜，笑得眉眼彎彎。
    周母偏心小弟的事情家裏人都清楚，小時候她不解，但隨著長大，弟弟瘦瘦小小，而且在家裏沒啥脾氣，平時有啥零嘴經常分享……
    她和解了。
    李珍珠津津有味喝著湯，啃雞腳。
    哪怕再素的菜，沾點肉味都是美味佳肴，那可是逢年過節才有的肉啊。她瞅一眼弟弟，莫名冒出一個念頭——
    弟弟可以再受傷一次嗎？不嚴重那種？
    沈裕：“……”
    莫名看懂。
    他心裏好笑，下一瞬周母把盛滿肉的碗推到他麵前，自己喝第三碗。想想，他夾幾塊肉放到她們碗裏。
    “多了，吃不完。”
    周娟心裏暖暖，感慨著自己兒子就是懂事。對麵李珍珠夾著肉，算了，弟弟平平安安就行。
    香噴噴的雞湯刺激味蕾，桌上幾人喝完一碗，覺得整個人跟神仙一樣。
    “好香。”
    “雞湯味。”
    “別是聞錯了，那家有雞啊……”
    外麵聲音飄到屋裏，眾人啃肉的聲音都小些，鬼鬼祟祟像做賊。周娟甚至端著碗特意檢查一遍封緊的門窗。
    不久，李珍珠滿足摸摸有點鼓的肚子，打飽嗝。沈裕擦擦嘴，懶洋洋打一個哈欠有點想睡覺。
    “叩叩。”
    敲門聲響，家人好奇互看兩眼，再擦擦嘴漱口看看情況。
    “咿呀”聲裏，一張漂亮麵容映入眼簾。
    門外站著倆人，周杏和大隊長。
    沈裕打量著周杏。
    周杏屬於清麗佳人那一掛，娥眉靈眸，黑長直，瞧著像城裏難得一見的富家小姐。李村年歲相仿的小夥不少暗戀她，平日聊天戲言周杏是村花。
    可惜——
    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周杏。”
    周娟瞅見她，直接抄起一旁沾著雞屎的掃帚就揍：“你居然敢回家？”
    周杏瞬間躲到大隊長身後，聲音弱弱的，帶著點哭音：“周姨，昨天的事對不起，碰到那種事情我太害怕了……跑著跑著摔暈了，一醒來趕緊到衛生所。”
    姑娘探頭偷瞄一眼男生，暗暗求助。
    周杏上輩子是富家小姐，擅長察言觀色，李三家表麵一切事情由周娟做主，可食物鏈最頂端是李毓。
    昨日落水是巧合，可跑開那一秒她已想好退路。農村愚昧，從小被收養的童養媳提自由戀愛會被戳脊梁骨罵，可一旦李毓意外身亡，婚約自然作廢。
    可惜，李毓命大。
    得知情況她整整思考一天對策。
    開放的政策還有兩年，目前自己身無分文，而且男主賀州在李村。跑路明顯糟糕，她隻能選擇回李家。
    “是啊，小杏不是故意的。”
    大隊長打著圓場：“姑娘家碰到那種事情嚇到多正常，你——”
    掃帚移到麵前，雞屎差點戳進鼻孔。
    高大男人臉黑退後幾步，他不想來的，可架不住周杏在他家門口哭啊，無奈跑一趟。
    “周嬸，冷靜。”
    大隊長把周娟扯到一邊詳談。
    周杏瞧著老太婆被扯走，淚眼婆娑看著男生額頭傷口：“阿毓，都怪我，你傷得嚴不嚴重啊？要是我跟珍珠姐一樣力氣大就好了。”
    她說著，似乎想伸手碰一碰。
    李珍珠瞧她麵容誠摯，正想上前一步安慰就聽見自己弟弟聲音。
    “我掉水裏的時候，你沒回頭。”
    於是，邁出去的腳收回了。
    周杏表情一僵，自然開口：“我當時急著喊人……”
    不料，男生沉默片刻再開口。
    “你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