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關於“根”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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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許久,她抱著一個沉甸甸的樟木箱下來,箱子表麵雕著簡單的纏枝蓮紋,銅鎖已經有些氧化。
    “這裏麵有你外婆的老照片、書信,還有一張模糊的家族圖譜,”姨婆坐在沙發上,打開銅鎖,“今天雨大,出門不方便,咱們一起整理整理,把你媽媽那邊的家族脈絡理清楚。你從小就沒見過外婆,這些東西,也該讓你看看。”
    徐佳瑩蹲在樟木箱前,小心翼翼地拿出裏麵的東西。
    最上麵是一本泛黃的相冊,翻開第一頁,是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穿著月白色旗袍,領口繡著蘭草,眉眼溫婉,與徐佳瑩有七分相似。
    “這是你外婆,”姨婆輕聲說,“這張照片是她十八歲生日時拍的,也是她最喜歡的一張。”
    相冊裏還有許多老照片:有外婆與外曾祖母的合影,外曾祖母穿著青色對襟衫,手裏抱著一個繡繃。
    有外婆與姨婆的合照,兩人坐在巷口的石階上,手裏拿著剛買的糖粥,還有一張模糊的照片,是外婆結婚時的場景,穿著紅色旗袍,頭上蓋著紅蓋頭,身邊站著穿著長衫的外公。
    徐佳瑩一邊翻看照片,一邊聽姨婆講述背後的故事。
    翻到一封信時,她停下了動作。
    信封已經泛黃,上麵寫著“致秀蘭吾女”,字跡娟秀。“這是你外曾祖母寫給外婆的信,”姨婆說,“當時外婆剛嫁給你外公,外曾祖母放心不下,每周都給她寫一封信。”
    徐佳瑩拆開信封,信紙薄如蟬翼,上麵寫著:“吾女秀蘭,見字如麵。家中一切安好,勿念。你初到蘇家,要敬公婆,和鄰裏,遇事莫急,記得常繡繡片,靜心養性……”
    最讓徐佳瑩驚喜的是樟木箱底部的家族圖譜。
    圖譜畫在宣紙上,已經泛黃發脆,邊緣有些破損。
    上麵用毛筆寫著母係家族的名字,從外曾祖母的母親開始,一直到徐佳瑩這一輩。
    姨婆指著圖譜上的名字,一一講解:“這是你外曾曾祖母,她是位繡娘,在蘇州開了家繡坊,這是你外曾祖母,繼承了繡坊,還教出了不少徒弟,這是你外婆,雖然沒開繡坊,卻把繡藝教給了不少巷子裏的姑娘……”
    徐佳瑩拿出筆記本,一邊聽姨婆講述,一邊記錄名字和故事。
    遇到字跡模糊的地方,她就停下來,仔細辨認。
    蘇木搬來一張小凳子,坐在她身邊,拿出手機,將每一張照片、每一封信、每一頁家族圖譜都拍下來。
    他還打開圖片修複軟件,將模糊的照片和圖譜一一修複。
    “你看,這張家族圖譜上,‘沈秀蘭’這個名字,原本模糊不清,修複後能看清了,”蘇木指著手機屏幕,“還有這張外婆與外曾祖母的合影,修複後,外曾祖母手裏的繡繃都能看清了。”
    姨婆湊過來看手機屏幕,笑著說:“現在的技術真先進,以前看不清的地方,現在都能看清了。有了這些修複後的照片和圖譜,以後佳瑩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裏。”
    整理到深夜,雨還在下。
    徐佳瑩將整理好的照片、信件和修複後的家族圖譜放在一起,忽然覺得心裏格外踏實。
    她從未想過,自己能如此清晰地了解母係家族的過往,那些曾經隻存在於姨婆講述中的名字,如今都有了鮮活的麵孔和溫暖的故事。
    “以前總覺得,外婆和外曾祖母離我很遠,”徐佳瑩靠在蘇木肩上,輕聲說,“現在看著這些照片、信件和圖譜,才發現她們一直都在,用繡片、用書信、用故事,陪伴著我。”
    蘇木輕輕握住她的手,將修複好的家族圖譜放在她麵前:“以後我們把這些東西裝訂成冊,做成一本家族紀念冊,等錦兒長大了,也讓她看看,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裏。”
    徐佳瑩點點頭,看著圖譜上清晰的名字,眼眶有些濕潤。
    在這個細雨綿綿的夜晚,她不僅梳理清楚了母係家族的脈絡,更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根”。
    而蘇木在一旁幫忙整理記錄,用照片修複技術還原模糊的過往,為徐佳瑩填補了一段關於“根”的空白,讓這段蘇州之旅,成為她生命中最珍貴的記憶。
    蘇木將修複好的家族圖譜輕輕鋪在梨木桌上,指尖拂過泛黃宣紙上的字跡,宣紙上還殘留著樟木箱特有的沉水香。
    “等回烏鎮,咱們去巷尾的古籍裝訂店,選藏藍色的宋錦做封麵,再用棉線手工裝訂,把照片、信件和圖譜都收進去,”
    他側身看著徐佳瑩,眼底映著台燈暖黃的光,“以後錦兒長大,咱們就拿著這本冊子,給她講外曾祖母繡蘭草、外婆在蘇州巷口吃糖粥的故事。”
    徐佳瑩點點頭,伸手將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指尖不經意觸到蘇木的手背,兩人相視而笑,滿室都是歲月靜好的溫柔。
    次日清晨,徐佳瑩踩著晨露在院子裏晾曬床單,風將巷口的紅色海報吹得微微晃動。
    她走過去細看,海報上的毛筆字遒勁有力:“社區活動中心書法公益課,特邀退休教師王仲明先生授課,每日上午九點至十一點,提供筆墨紙硯,歡迎老少居民參與。”
    她攥著海報跑回屋,正好撞見蘇木在給阿二倒小魚幹,連忙把海報湊到他麵前:“咱們去學書法吧!正好給家族紀念冊封皮題字,王老師聽姨婆說可是蘇州書法協會的老會員。”
    姨婆端著剛煮好的雞頭米甜湯從廚房出來,聞言笑著點頭:“王老師年輕時在中學教語文,一手楷書端正如鬆,你們跟著他學,準沒錯。我年輕時還求過他寫春聯,貼在門上,整條巷子的人都來誇。”
    上午八點五十分,兩人提著姨婆準備的竹製筆簾,踩著青石板路往社區活動中心走。
    活動中心是座民國時期的青磚小樓,院子裏的梧桐樹遮天蔽日,樹下擺著八張漢白玉石桌,幾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已經坐在那裏,手裏握著毛筆,在宣紙上緩緩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