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的國慶假期，總裹挾著恰到好處的熱鬧。
    姨婆的小院裏，桂花香氣愈發濃鬱，細碎的米白色花瓣綴滿枝頭，風一吹便簌簌落下，像漫天飛雪，落在青石板上、石桌的縫隙裏，甚至沾在人的發間肩頭，輕輕一抖，便帶著清甜的香氣簌簌滑落。
    蘇錦的到來，像給這座浸潤在慢時光裏的小院注入了一劑鮮活的能量，嘰嘰喳喳的笑聲從未停歇，與遠處巷弄裏隱約傳來的評彈唱腔交織在一起，釀成最動人的江南煙火氣。
    清晨的陽光剛透過木格窗灑進庭院，蘇錦就已經醒了。
    她穿著姨婆提前準備的淺粉色棉麻睡衣，袖口繡著細小的雛菊紋樣，頭發隨意地紮成一個蓬鬆的丸子頭，幾縷碎發垂在額前，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間。
    一眼就看到崔姝正在庭院裏的晾衣繩前忙碌，竹竿上掛滿了洗幹淨的床單、衣物和工作室的緙絲靠墊套，在晨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隨風輕輕晃動，像一麵麵色彩斑斕的小旗幟。
    “崔姝阿姨，早啊！”蘇錦笑著跑過去，腳步輕快地踩過落滿桂花的青石板，伸手幫忙整理被風吹亂的床單，指尖觸到帶著陽光與皂角香氣的布料，溫暖而柔軟。
    “我來幫您，您這麽早就起來忙活了，也不多睡會兒。”
    “早啊錦丫頭，怎麽不多睡會兒？”崔姝笑著側身，避開她伸過來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假期就該好好休息，這些活我自己來就行，你一路坐車回來，肯定累壞了。”
    “睡不著啦！”蘇錦執拗地抓住床單的一角，用力幫著扯平，“在學校習慣了早起趕項目，每天七點準時被鬧鍾叫醒，突然閑下來反而渾身不自在。”
    她一邊幫忙晾曬，一邊嘰嘰喳喳地說起學校的趣事，語速快得像連珠炮，“您不知道，我們實驗室有個師兄，為了做傳統工藝的數字化建模，連續熬了三個通宵，眼睛紅得像兔子，結果建模成功那天，激動得把鍵盤都敲壞了，現在我們都叫他‘鍵盤殺手’，每次見他都要提醒他輕點兒敲鍵盤。”
    “還有我們導師，看著特別嚴肅，戴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平時不苟言笑，其實特別可愛。上次我把小程序的初步版本給他看，他一邊皺著眉頭挑錯，一邊悄悄給我發了個兩百塊的紅包，說‘年輕人就該有這股衝勁，買點好吃的補補’，您說是不是很反差萌？”
    崔姝聽得津津有味，手裏的動作也慢了下來，時不時笑著回應幾句，眼角的皺紋裏都盛滿了笑意。
    庭院裏滿是兩人的歡聲笑語，連落在晾衣繩上的桂花都仿佛被這熱鬧感染，輕輕晃動著。
    沈亦舟也隨後走了出來，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深色長褲，臉上帶著剛睡醒的慵懶，發絲微微淩亂，卻依舊難掩溫和的氣質。
    看到庭院裏忙碌的兩人，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走上前：“崔姝阿姨，錦兒，早。需要幫忙嗎？”
    “亦舟也早，不用啦，這點活很快就好。”崔姝笑著擺擺手，指了指廚房的方向，“灶台上的小米粥已經熬好了，熬得軟糯糯的，你快去洗漱，一會兒就能吃飯了。”
    沈亦舟點點頭，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走到廚房門口，輕輕推開虛掩的木門，探頭往裏看了看。
    灶台上，一口陶製砂鍋裏的小米粥正冒著嫋嫋熱氣，乳白色的粥湯翻滾著，散發出濃鬱的米香。
    旁邊的白瓷盤裏，整齊地碼放著切好的醬瓜鹹菜，旁邊還擺著幾個剛煮好的茶葉蛋，蛋殼上布滿了細密的裂紋，鹵汁已經滲透進去，香味順著門縫飄出來，勾得人食指大動。
    “崔姝阿姨，我幫您擺碗筷吧，您歇會兒。”他說著，不等崔姝回應，就走進廚房，拿起櫥櫃裏的青花瓷碗和竹製筷子，開始認真地在餐桌上擺放，動作雖然略顯生疏，卻格外細致，每一個碗都擺得整整齊齊，筷子也一一對應，分毫不亂。
    徐佳瑩和蘇木也陸續起床，並肩走到庭院裏。
    看著眼前的景象，徐佳瑩忍不住露出溫柔的笑容，她輕輕拉了拉蘇木的衣袖，聲音放得很輕，生怕打破這份寧靜又鮮活的熱鬧：“你看，這樣真好。”
    蘇木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蘇錦正踮著腳尖，努力夠著晾衣繩上的緙絲靠墊套，動作笨拙卻格外認真，發間的桂花隨著動作輕輕掉落。
    沈亦舟在廚房裏忙碌，偶爾探出頭和蘇錦說句話，兩人相視一笑，眼神裏滿是無需言說的默契。
    晨光溫柔地灑在他們身上，鍍上一層暖融融的光暈，庭院裏的桂花花瓣輕輕飄落，落在他們的肩頭、發間，像一幅流動的江南畫卷，滿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是啊，真好。”蘇木握緊她的手，指尖傳來熟悉的溫度，滿是欣慰與感慨，“孩子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人了。以前總擔心錦兒在外麵照顧不好自己，毛毛躁躁的，現在看來，是我們多慮了。”
    早飯時，餐桌上擺滿了簡單卻精致的早餐：熬得軟糯綿密的小米粥，米油厚厚的浮在表麵。
    入味的茶葉蛋，輕輕一剝就露出金黃的蛋白，鹵香四溢，爽口的醬瓜鹹菜，鹹中帶甜，格外開胃。
    還有崔姝一早起來剛蒸好的桂花糕，粉白的糕體上印著小巧的“福”字，咬一口，清甜的桂花香氣在嘴裏散開，帶著糯米的軟糯，甜而不膩。
    蘇錦一邊大口吃著桂花糕，一邊繼續分享著學校的趣事，從實驗室的日常，到北京的傳統工藝市集，再到她和沈亦舟一起去看的古建築展，滔滔不絕，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漫天星辰。
    “我們上周末去逛北京的傳統工藝市集，看到有老藝人在現場繡蘇繡，我特意湊過去看了好久，他繡的‘雙麵繡’太厲害了，正麵是一朵盛開的牡丹，反麵是一隻蝴蝶，針腳又細又勻，我看了半個多小時都舍不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