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遊仙 第三章 世事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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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五帝,朕自稱始皇帝
天下紛亂,朕統六國歸一
朕死之後,隻留一字曰秦
——嬴政
寧不回抬手掐單白鶴訣捏住垂在劍穗上的銅幣,另一隻手掐道指,渾身法力湧動心中默念“入夢。”
下一刻寧不回便睜開了眼,一夢千年轉瞬即至,此方小世界沒有任何變化,沒有四時節氣,沒有日月交替,隻有一成不變的死寂。
大夢衍天決,入夢中世界,推衍天地間的一線生機,修的就是變化二字。
可寧不回所在的這一方小天地,毫無變化,夢境與現實一模一樣,這是一處死地,難怪這裏可以讓窺道之人存活下去。
既然打不過也逃不掉,寧不回索性放開手腳,在此方小天地參悟大道,希望借助三災六劫之力引動此地禁製,隻有變化才能創造破局的機會。
“小賊!安敢!”
這方小天地間霎時風雲驟變,以為寧不回為中心腳下的天空,一半是皓月繁星的夜空,另一半是赤陽升空的白晝。雷霆湧動,狂風呼嘯,暴雨霜雪輪番向著寧不回頭頂的大地砸落,而那翻轉在天的金陵邑與金陵山上山崩地裂,業火升騰不息,赤地千裏。
正是三災六劫的顯化。
寧不回身前出現了一位身著紅衣祭祀法袍的少年,幹瘦如枯骨,眼眶中沒有眼睛隻有一團跳躍的幽藍火焰。
他死死盯著寧不回身上散發出的大道氣機,卻沒有對他動手,反倒是開始出手幫助寧不回遮蔽這方小天地所顯化三災六劫。
“小子,想魚死網破也沒那容易,老夫想了想,坐困天地甚是孤獨,留你作伴也未嚐不可。”
寧不回微微皺起眉頭,沒曾想這方小天地竟然已經和這老怪物合而為一。
這老怪物就是這方天地之內的小老天爺。
與此同時,雲夢山鬼穀洞內。
頭生四個肉瘤的鬼麵老者,猛的睜開眼睛,緩緩開口說道:“一千年了,老夫早就活夠了。”霎時間鬼麵老者頭頂開始生瘡,身上的衣服開始腐爛,眼耳口鼻流出黑水,渾身散發出陣陣惡臭。
元神修士的壽元受天地桎梏,最多不能超過十個甲子。
一旦超過壽數限製,即刻便會迎來天人五衰,天下修士無一例外。
而鬼麵老者在壽數將近時,以神通自封七竅,把自己鎮壓在鬼穀洞內,從此化作活死人,坐困人間,生不如死。
鬼麵老者一身神通最擅四兩撥千斤,素有以秋毫之末,揮之於泰山的美譽。
如今卻逆行神通,爆發全身法力氣機,竟然擱著兩座小天地,微微擾動了寧不回的大道氣數。
寧不回心有所感,絲毫未遲疑默念一聲“入夢。”
“是你!老鬼!你居然未死!你怎還未死!”瘦如枯骨的少年,麵色癲狂,渾身法力湧動,紅色的祭祀法袍上下飄飛。
尋著那一絲大道氣數的變動,寧不回入夢中悟道。
寧不回看到了一隻眼睛,碩大的眼睛,皓月赤陽在那隻眼睛麵前如同一粒細沙。
那眼睛察覺了寧不回,朝他望了過去,在那隻眼睛的注視下寧不回隻有一個感覺,他的一切那隻眼睛都能看到。
枯骨少年一下怔在原地,身體顫抖起來,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因為他也看到了那隻眼睛。下一刻虛空中一道鎖鏈便把枯瘦少年捆縛起來,緩緩拖入了虛空之中,那少年瘋癲似的喊道:“哈哈哈,天道束縛,老鬼!老鬼!你鬼穀一脈為何要入世!為何!這僅剩的小娃今日也要灰飛煙滅!你們究竟所圖為何?為何!”
金陵山整個被烏雲包裹,雷光閃動,聲勢震天。後世史書記載,金陵邑貪官汙吏橫行,民不聊生,天怒人怨,雷罰降世,延綿百裏的金陵山僅剩一座不足百丈高的山峰,方圓百裏寸草未存,始皇帝大怒,改金陵邑為秣陵,金陵邑所有地方官員一律格殺勿論,城內百姓全部遷入臨近幾座城池。
自那一隻可怕眼睛閉上,天地間便隻剩一片漆黑,在那眼睛閉上的地方留有一道隱約的光亮,而他隻能踏上了前行的路朝著那處隱約的光亮而行。
寧不回記不清已經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朝著光亮走了多久,一年,十年,百年,千年。
那道隱約的光亮沒有一絲變化,就如同他所處的黑暗也沒有一點變化,而他能做的就是不停地不停地向著那點光亮前行。
走著走著,寧不回好像忘了很多事情,師傅?誰是師傅?師兄?師兄是什麽?他隻知道自己要朝著那處光亮前行,為什麽要朝著光亮前行,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唯一記得的事,是朝著那處光亮前行。
走著走著寧不回突然停了下來,因為那件唯一的事情他也忘了。
前眼是一點微弱的光亮,身邊是無盡的黑暗,他就隻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過了很久很久,也許隻過一會,寧不回轉過了身體,將那微弱光亮置於身後。
整個世界亮了。
他看到了一個人,於是他開口問道:“你是誰?”
問出這個問題的一瞬間,寧不回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問出這個問題的一瞬間,眼前的那個人仿佛才看到寧不回一樣,他麵色吃驚,不可置信的看著寧不回開口半天卻隻說的出一個字“你,你,你。”。
寧不回輕輕的一聲歎息,他看見了自己。
雲夢山,鬼穀洞前,徐君房看著眼前空空蕩蕩的石台和散落的空蒲團,突然猛地抬起頭看向西南方“小師弟的氣數!”下一刻他眉間的紅痣變成了黑色,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又開口道:“大道斷絕,氣數反撲,何處來的一線生機?怪哉,怪哉。”
眉間的黑痣轉紅,徐君房開口道:“徐福,你越來越放肆了,你記住你永遠都隻是我的···”徐君房話還未說完,眉間紅痣又變成黑色:“從你剝離了鬼穀一脈的氣數開始,你就知道你遲早會被我吃掉的,所以不要浪費力氣在和我說狠話上,你應該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才對,我會多沉睡一段時間作為誠意,你盡快做你的事,我下次醒來,這個世間就隻有徐福了。”說完,眉間的黑痣慢慢褪去,隻剩一枚淺淺的紅點。
“小師弟,等我。”徐君房轉身便下山。
寧不回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看到一個長得像惡鬼一樣的老者一直在看著他,可是他一點都不害怕。看到一個眉間生有紅痣的年輕男子在捏著他的臉逗弄他,嘴裏好像在說著什麽,他聽不見。還看到一個中年男子,穿著黑色龍袍,指著他在哈哈大笑,笑著笑著那男子變成了一條黑色巨龍,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吞下了他。
被噩夢驚醒的人,都會出一身冷汗,仿佛是被人從水裏撈上來的。但是寧不回醒來發現,他真的是被人從水裏撈上來的。
“呦,回子,你命可真大,這都沒死,剛剛撈上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沒氣兒了呢”一位盤著發髻少年,打趣的說道,煞白的臉上剛剛冒出一縷血色,看樣子是裝出的雲淡風輕。
“你···是?”寧不回的遲疑一半來自於確實不認識眼前的少年,另一半則是吃驚眼前少年的打扮,這古裝電視劇裏乞丐的造型,實在是有些雷人。
鑫子本名郭子鑫,世代生活在紫金山腳下的村子裏,也是寧不回現在這具身體主人的少年玩伴。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子裏的孩子從小對這賴以生存紫金山並不陌生,而寧不回隔三差五便要上山砍柴、采藥、撿山貨補貼家用,怎麽就掉進了湖裏。若不是鑫子過一日要去距離山下最近白馬鎮上趕集換些家裏的日用品,特意先來洗洗澡,怕是寧不回就要莫名其妙的溺死在湖水裏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於是秦曆二二八九年,在金陵邑紫金山腳下,名為鎖金的小村子裏,傳開一位少年上山采藥,不慎掉落湖中,腦子進水成了傻子的故事。
故事無甚意思,現實更顯得悲涼,寧不回腦子進水成了傻子的事情比他本人先回了村子。被有著救命之恩的同村小夥伴鑫子送到家門口時,寧不回隻看到地上一張破爛不堪的草墊子和散落在旁邊的鋪蓋卷。那隨著時間侵蝕已經變形到關不嚴實的門,把寧不回一絲僅有好奇的期待死死阻隔在外。寧不回下意識看向鑫子,鑫子卻立馬搖著頭道“我家也不成,家裏三四個弟弟妹妹,擠不下的。”鑫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其實他心裏想說的是,住一晚倒是其次,隻是馬上開飯了,寧不回跟著他回了家,這不會看人眼力的傻子要是敞開了吃一頓,自己和弟弟妹妹們可就要空著肚子睡覺了。鑫子沒成想聽自己說完,寧不回什麽反應都沒有,隻是衝著自己點了點頭,走上前收拾起地上的草墊子和鋪蓋轉身就走了。
在村子裏沒人居住的破屋子內丟下家當,寧不回靠著屋子裏的土牆緩緩坐下。他到現在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隻不過他已經認命了,自己的的確確是穿越了。
按照記憶裏的各種方法,閉目冥想,檢查了一下身上有沒有什麽特殊飾品,甚至脫掉衣服看看有沒有什麽特殊胎記或者紋身。來來回回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寧不回總結了一下自己現在的狀態,容貌沒有變化,但是營養極其不良,所以身高比曾經矮了不少,也有可能是因為年紀還小尚未發育完全。力氣不如曾經,身體也比以前要孱弱的多,最重要是暫時沒發現外掛,也不知道是沒有滿足觸發條件,還是就是確實沒有,就目前的各種條件來看,確實穿越的也太簡陋了些。
被大家當成傻子,並不是寧不回的本意,在和鑫子回村的路上,寧不回使勁翻檢過自己的記憶,卻是一片茫然。想要套話,也因為前世的思維邏輯和當下世界的信息完全不等稱,所以開口幾次都鬧了笑話,更加深了被水淹了腦子的事實。但是從鑫子自己開口說的玩笑裏,似乎透露出這個世界,並不隻是單純的複古,似乎存在著被大家習慣的卻超越寧不回原本認知的事物。
興許是這具身體營養不良底子太差,一路奔波回到村裏,天色也才微微昏暗,雖然沒有吃飯,但是寧不回這時候也懶得出門,於是就靠著破屋子裏的土牆睡了過去。伴隨著夜幕降臨的是一輪皓月,月色盈盈如同微風吹起湖麵蕩開的漣漪,天地間一片靜謐,隱約間仿佛能聽到一段低低的吟誦聲。
寧不回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漂浮在空中,借著明亮的月光能依稀辨別出正是自己所在的村子,隻有零星幾個屋子裏點著火燭,散發出昏黃的燈光。寧不回想著白天時見過的那扇變形的木門,下一刻他便來到那個屋子的木門前,這讓他十分驚訝,因為寧不回完全沒有感知到自己身體,他如同隻有一團意識一般,似乎隻要他願意,他就可以穿過眼前的木門進入屋子裏去見一見這具身體的父母。正在門前發著楞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寧不回突然有所感應,下一刻便回到自己所在的破屋前。昏暗的月光也照不亮的破屋前,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屋子前徘徊,往屋子裏丟了什麽東西就躡手躡腳的跑開了。
可是這一幕被寧不回瞧了個仔細,那個鬼祟的人影是鑫子,雖然光線昏暗,但是對於現在的寧不回而言沒有受到一點影響,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切。
左思右想後,寧不回跟上了鑫子,一直跟到了鑫子的家裏。起初寧不回還擔心會不會被鑫子發現,做了一些試探後,才算是放下心來。即使他擋在鑫子前行的方向前,鑫子穿過寧不回也絲毫沒有察覺什麽異常。
鑫子的家和他說的一樣簡陋,一間屋子裏的床榻上躺著三個半大的孩子,由於沒有被子,微涼的夜晚,幾個孩子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倒是顯得很溫馨。
看著眼前的弟弟妹妹們,鑫子心裏也湧起了一絲暖意,小心翼翼的進了屋子上了榻,為了不吵醒弟弟妹妹們,選擇靠著床榻另外一邊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