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遊仙 第四章 天星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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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世千年又如何
    不曾悟道又如何
    天人五衰又如何
    為師的神通如何
    ——鬼穀子
    眼見鑫子睡了過去,本打算離開的寧不回,突然被房梁懸掛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在兩條鹹魚和一塊切掉了大半的臘肉邊的房梁上,還放著一個布包裹,透過包裹的縫隙能看出來是一件金屬護甲,寧不回一眼便知道這不是一件凡俗之物,因為在他眼裏這護甲上隱約滲透出一絲光華,不華麗但是很有韻味。
    寧不回下意識的便想觸摸一下這個金屬護甲,下一刻護甲上散發出一道蒙蒙的光暈,寧不回眼見這道光暈一閃即逝,心中驚呼不好,腦中隻想著趕溜之大吉。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正靠在破屋子的地上心裏念道“剛剛是在做夢嗎?”寧不回起身伸了個懶腰,揮動了一下手臂,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而此刻鑫子屋內房梁上掛著的布包裹裏的黃銅甲胄和青銅麵覆,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鏽蝕著,不一會便化成了一堆腐朽的廢渣。
    寧不回當然並不知情,睡夢中的鑫子也不知情。
    睡覺前寧不回隻覺得腹內空空,此刻醒來後卻神清氣爽,半點疲憊之感都沒有,不由得想出了屋子散散步,透透氣。
    可還沒走兩步便踢到了什麽東西,寧不回蹲下身子在黑暗的屋子裏小心摸索了一下,撿起來才發現這東西是用葉子包起來的,拆開才知道是兩塊餅。寧不回立刻想到了剛剛“夢裏”鑫子在房門前鬼鬼祟祟的樣子。
    “這不是夢!”手中兩塊餅帶給寧不回的不僅僅是感動,更是極大的震撼。
    晨曦灑下第一道光芒時,寧不回正坐在屋子前的門檻上,手裏拿著的是鑫子昨晚送來的菜餅,不好吃,因為硌牙,餅裏明顯有很多沒有清理出去的泥沙,野菜也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土腥味,可是寧不回並沒有丟掉。因為他知道這是鑫子原本自己準備吃的。
    昨晚寧不回出了一趟門,沿著夢中的路線,果然走到了鑫子家。他正在用手中餅的味道,壓一下心中的激動。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並不是村子裏的真實寫照,因為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很多村裏的男人都已經出門勞作了。所以迎著晨曦開門的寧不回,看到更多的是村裏的女子們,三三兩兩結伴挑著擔去打水或拿著盆去洗衣服的。
    一位粗布婦人,一手抱著裝滿衣服的木盆,一手拉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瘦弱少女,背上用布條勒著一個年幼的男娃。路過寧不回所在的屋子前時,刻意的轉過了頭,可是那背上的娃娃和手裏牽著的少女都直直的盯著寧不回。
    寧不回隻是看著她們漸漸遠去,心裏很平靜,可是身體做出了回應,眼淚順著眼角不停地滑落,落在嘴角,隨著菜餅子又進入了寧不回的嘴裏。鹹鹹的似乎菜餅子也沒那麽難吃了。
    送完菜餅子後,鑫子就再也沒來找過寧不回,接連幾天都一個人的寧不回其實很忙碌,他發現這神奇的夢境不分晝夜,但是不能主動進入,隻能在自然入睡之後進入,於是借著這神奇的夢境,寧不回把整個小村子和周圍幾裏地都逛了一圈,他還想走去更遠的地方,隻是發現走到越遠的地方醒來的時候身體越疲憊。
    第一次在夢中跑出村子的時候,寧不回本想去紫金山上逛一逛,看看有沒有什麽機緣。還沒進山自己就在屋子裏醒來了,接著是頭疼欲裂的痛苦和身體各處傳來的巨大痛苦,連呼吸都伴隨著火熱般的灼燒感。足足在床榻上躺了一天一天才能下地,接著便是極度的虛弱和饑餓,沒辦法的寧不回隻能在村子裏挨家挨戶的敲門乞討,受盡白眼和餓死街頭,二者間似乎並不是一種選擇關係。
    因為村裏人的態度告訴了寧不回,願意給你一口吃的人,隻會留下食物,他們也沒有什麽憐憫的神情,更沒有一大堆的說辭。不願意的人就選擇了推開他並關上門,沒有一個人選擇奚落他或者傷害他。這種冷漠感,像是一種本能一般,寧不回厭惡不起來,隻是不適應。
    秋天的風,每刮一次似乎溫度便降低一些,寧不回來到這個世界很多天了,他沒有記日子的習慣,所以他也沒有什麽規劃,通常都是隻考慮今天做什麽,閑的時候再考慮一下明天做什麽。
    經曆過那次痛苦的夢境事件後,他便多了一個需要思考的問題,食物怎麽解決。前世寧不回看過很多穿越小說,但是他現在更深刻的是廢物這個詞。他嚐試過自力更生,夢中的他觸碰不到現實中的一切。可是現實中他不認識能吃的野菜,他也抓不到河裏的魚和樹上的鳥。多次狠下心可最後還是不敢吃地裏的蟲子,隻能回村子裏乞討。
    好在寧不回很快醒悟與前世相比,在這個世界要飯是多麽荒唐的行為。村子裏的絕大多數村民也在要飯,和寧不回的區別是,村民們是賭上了餓死的代價然後把手伸向了這個世界,而他是把手伸向了村民,從這個角度看,寧不回覺得自己很像前世的資本家,雖然他沒有資本也沒有家。
    很快寧不回開始在村子裏忙碌起來,沒有任何求生經驗的他,能為這個貧瘠村落所做的事情也少的可憐,搬柴成了寧不回每天糊口的工作。興許是冬天迫在眉睫的壓力,獵戶們早出晚歸愈發賣力起來。寒冷是狩獵最大的敵人,因為獵物漸漸不在紫金山的周圍活動,所以獵人需要更向著大山深處進發。於是村裏十多歲的孩子都進了山裏,在山林周圍搬木柴,寧不回也在其中。
    為了防止有意外發生,宗老特地來看著這群孩子。宗老是村子裏祠堂的管理人,鎖金村沒有村長這一說法,村子裏的大小事都是祠堂裏的宗老說的算。寧不回在夢中進過好幾次祠堂,宗老雖然看著很有威望,也很有高手風範,但是應該也都是普通人,至少寧不回沒看出他有什麽神異之處。
    宗老的名字不詳,因為所有人都稱呼他宗老,由於宗老不是村裏人,大家對宗老的態度都特別恭敬但不親近。宗老每二十年都會更換一次,每次更換宗老都會開展專門的祭祀,據說每位宗老都是從金陵來的。對於這座貧瘠的小村子來說,金陵是一個想都不敢想的地方,這裏祖祖輩輩的人都被圈在這個村子裏,從沒有有走出過村子和紫金山。寧不回完全不能理解村子裏的人,完全缺乏對外界的好奇和向往,像是從骨子裏就把生活在這裏當成一種追求。
    一兩個人在山腳還能叫撿木柴,可是一堆人在這裏,地上零星散落的木柴就完全不夠看了。於是較小一點的孩子還是散開去撿木柴,較大的孩子們自發的集合起來一起去砍伐些低矮的枯木。寧不回自然被分配和大孩子們一起去砍柴,人的名樹的影,寧不回這個大傻子的名號在村子裏是塊招牌,所以為了避免不幫大家的倒忙,寧不回負責的主要內容還是搬運。
    在和孩子們一起砍柴的過程中,寧不回一直在留意一旁的宗老,大家都在說,宗老這次是主動來看孩子的,好像是因為宗老今年入冬便要離開村子了。之所以大家都被動員來撿木柴,大人們都進山狩獵,就是要準備祭祀迎接新的宗老。
    金陵這座古城,在大秦的曆史裏,就像是個悲情的女子。
    大秦曆任帝皇對這塊土地感情複雜。
    恨之切的始皇帝,給它改名為秣陵,千年古城一落千丈,淪為兩江中樞之間的一個驛站。
    愛之深的明皇帝,給這座古城改回金陵,並興修應天府,把金陵列為大秦陪都。
    閱江樓,萬裏長江奔海流,明皇親建閱江樓。乃是這偏愛金陵的秦明皇於秦曆一五九五年親自下命督建,現在是方仙道在大秦東南最重要的修行之地。
    方仙道可謂是大秦國教,也是道門最重要的道脈傳承之一。比起其他修行界的道統傳承,方仙道更像是大秦修行界的朝廷。自從大秦一統中原以來,始皇帝就曾頒下祖召,設立監天司,舉監察天地之機,執掌大秦國運興衰。而每一任監天司的大司正必須從方仙道一脈中擇合適的人來擔任,這便是方仙道在大秦修行界獨一無二的地位由來。
    閱江樓,臨江台上,一道道山水屏風與帷幔輕紗好似打造出一座獨立的小天地,屏風上的山水風景壯闊,細細觀望不難發現並不是畫上去的,而是一座一座真實的山川湖澤被以大神通手段煉化在屏風之上,若是靠近屏風似乎還能感受到從屏風上吹出的山間清風。在屏風與帷幔間放著一張不知什麽材質所雕成的床榻,潔白如玉,霞光似水,仙氣縈繞。一個半敞著衣衫,容貌比女子還嬌美三分的男子,一雙眯著的眼眸天然狐媚,側躺在床榻上,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搖著一把大家閨秀所用的團扇。
    此人名叫徐良,監天司閱江樓樓主,是方仙道一脈內為數不多的元神境真人,道號朱明。接近五十歲勘破入化,卻在不到甲子時築成元神,如此驚人的速度,放眼大秦近五百年也是當之無愧的修道天才,所修功法乃方仙道四玄真經之一的“昊天洞玄經”,殺力奇高。更重要的是這位朱明真人,姓徐,方天道徐家,祖上便是為始皇帝斬天下龍脈,鎮壓昆侖氣運的方仙道道祖,徐福。若不是這位朱明真人是出了名的閑散性子,不願接受束縛,自己跑來金陵,否則極有可能是下一任大司正的有力人選。
    “何事?”那男子淡淡開口,對著臨江台下弓著身子的白袍道人說道。
    “樓主,是洛陽的傳令,說道女快要出關了,道主的意思是道女出關後便會命其動身前來金陵,讓我等前來知會一聲。”
    “嗯?穎丫頭要來金陵了?告知一聲,哼,這是要我這個當叔叔的給她護道一番呐。大哥呀大哥,這麽多年了,使喚起我這個便宜弟弟,倒是一點都不手軟。”徐良似乎是在自問自答,卻有意無意瞥了一眼那躬身的白袍道人。
    見那白袍道人被自己看了一眼便下意識繃直了身子,徐良便揮了揮手中的團扇開口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白袍道人趕忙衝著徐良躬了躬身子便轉身離開,臨江台上隻剩徐良一人,他放下了手中的閨秀團扇,在床榻上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碎碎念道“修道,修道,漸進登高,破關容易,畢竟資質好咱們家底也不薄。這丫頭什麽都好,隻可惜這心性隨了我那不開竅嫂子,半點不像大哥,不過也好,否則半點不可愛了。”
    一個月前,大秦國都,洛陽。
    監天司,登天閣內,方仙道當代道女徐穎正在閉關勘破入化。徐穎的父親乃方仙道當代道主,老來得女本就榮寵之極,加之這個女兒天生靈根,資質出奇。十六歲出神,修行功法也是老祖宗徐福所留的太歲牽星決,如今還未到二十已有契機勘破入化,這資質不愧被譽為方仙道千年不遇的天之驕女。
    登天閣頂的臨天殿內,兩人並排而立,一人陪侍一旁。這位眼眸低垂陪侍一旁的婦人,衣著紫黃道袍貴氣逼人,看上去至多隻有三十出頭,樣貌極美,方仙道道女徐穎與這位夫人宛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隻是年紀小顯得更為清瘦些。
    這婦人正是徐穎的母親,監天司登天閣主趙雅。
    “大司正,您似乎並不看好穎穎此次勘破入境的閉關。”趙雅忍不住開口打斷眼前二人同觀星象默契不言的興致。
    隻是她剛開口說完,一位麵容肅穆,發鬢斑白的中年人麵露不悅的瞥了一眼婦人。
    “雅夫人,不過是愛女心切,道主何需掛懷。”監天司大司正是位儒衫書生模樣打扮的年輕人,看上去僅有二十出頭的模樣,麵色蒼白,雙眼空洞,可是說話的聲音聽上去卻是十分蒼老。
    中年人轉過頭不再看那婦人,對著儒衫書生微微拱手道“徐某膝下僅有此一女,從小疼愛至極,此番更是關乎小女大道性命,請,大司正,有話直說。”
    “道主不必如此,同為方仙道脈,穎穎亦是我的晚輩。”儒衫書生對著中年人微微拱手,還了剛剛一禮接著開口道:“星象異,心相亂,荒星墜野,熒惑守心,天之將亂,人必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