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遊仙 第五章 靈寶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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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的高,望的遠,偏偏我懶得登山觀道
不如把這天拉低些,才好叫我瞧的仔細
——徐福
中年人皺眉不語思考起儒衫書生的話,可後麵的婦人卻忍不住開口道:“您的意思是,穎穎是被外力所幹擾?”那婦人一臉不可置信接著說道:“穎穎天生靈根又得龍脈閥體,更何況勘破入化,精氣貫神,修覺己身,怎會受到外力影響?”
“天地有變,人居其間,怎會不受其亂?”儒衫書生沒再看那婦人,麵對著星空緩慢說道。
“看來道脈大劫是要應在小女身上,我本還以為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道主此言差矣,覆巢之下無完卵,此乃方仙道劫,凡我道脈中人,又有誰能獨善其身?”
“大司正,穎穎眼下破境在即,可有補救之法。”婦人好似沒有聽到二人所說的大劫之事,隻是追問現在她所關心之人。
“解鈴還須係鈴人”儒衫書生指著天上一顆墜落向東南方向的流星,忽然對著婦人微微一笑緩緩道。
在金陵,入冬的契機就應該是一場不期而遇的小雪。
十多天的忙碌,平日裏平靜過頭的村子裏也迸發出了些許不同以往的活力。當然最重要的原因當然是打獵意外的大豐收,讓寧不回有些吃驚的是,紫金山上居然有這麽多野豬,也是此次進山打獵最大的收獲,村民們抬回了五頭野豬,其中最大的兩頭足有五百斤重。
豐收是一件讓人們覺得喜悅的事情,但生活不是。
捕獵野豬的過程並不順利,住在寧不回隔壁屋的老王被野豬踩斷了脊梁,聽說當場屎尿流了一大攤子,上半截身子在地上掙紮了大半個時辰才咽的氣。那頭罪魁禍首的野豬,還在現場扯出了老王的腸子吃掉了大半。村民沒有放過那頭野豬,想盡辦法宰掉了它,肢解了野豬分成了兩份,把頭和身子給老王拿去陪葬了。四條豬腿帶回了村子留給老王的家人作為補償。
這是寧不回第一次在這個世界感受到身邊人的去世,他的感覺隻有兩個字,潦草。死了的人和殺死他的野豬葬在了一起,沒有儀式,沒有棺材,甚至沒有墓碑。失去了老王他的家人是痛苦的,但是拿到四條豬腿作為補償的時候也有發自內心快樂的笑臉,這種簡單純粹的情緒是讓寧不回最不能適應的地方。
在這個村子裏一條生命的離去,如同寬闊的湖麵上飄落了一片樹葉,是有些許漣漪可是那又如何?
村子裏集中去捕獵的目的果然是為了迎接新宗老的祭祀。
看著眼前村子裏熱鬧的氛圍,寧不回不禁回想起很久前他小時候的記憶。掛起大紅燈籠,門前貼上春聯和福字,一大家人圍在桌子前······
祭祀的籌備過程氛圍是熱鬧的,可是當現場的布置收尾,兩個碩大的豬頭被端上供桌,一塊接著一塊的靈位被從祠堂裏搬了出來,按照一定的順序排列好後。現場的氣氛一下開始變得莊嚴起來,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祭台不足以支撐那一份莊重,是村民們,他們嚴肅的神態改變了氛圍。
新的宗老站在祭台前,一樣的黑布長衫,相仿的身高,氣質。讓寧不回不由得去聯想,這樣的人應該有很多,他們就是大秦這個龐大帝國裏,將統治力滲透到最底層人民的體現。
在眾人的簇擁中,十來個青年身披黃銅甲胄列成兩隊,在他們身後跟著前宗老雙手托舉著一件狹長木匣緩緩朝著祭台走去,人群中鑫子眼神幽怨的望向隊列。本來他也應該是其中的一員,可是誰能想到自己家中世代所傳下來的甲胄,已經腐成一堆鏽泥。
神色複雜的除了鑫子,還有就是寧不回了。
因為他一眼就認出了黃銅甲胄,寧不回後來在夢中去過鑫子家,也見到了化作鏽泥的甲胄,猜到了這一定和自己有關。
隻是不過現在的寧不回更多的心情是期待,夢中遊曆已經成了寧不回的日常,這並非他自己所能控製,隻要入睡便會進入夢境。在夢中他沒有身體隻有意識,接觸不到現實中的東西,他也嚐試過各種方法在入夢情況下和村民交流,沒有任何結果。
所以對於那次在鑫子家中遭遇的黃銅甲胄,寧不回充滿了好奇,他有一種預感,這些黃銅甲胄的特殊,會對自己有很大的幫助。至少那天醒來神清氣爽,絲毫不覺饑餓的狀態,也十分讓寧不回懷念。
在寧不回想入非非的時候,祭台上,身披黃銅甲胄的村民分開站立,拱衛在祭台邊緣。新宗老跪著接過前宗老手中的木匣,雙手將木匣托舉至胸前平齊。前宗老上前打開了木匣子,取出一張黃底綢布,在眾人麵前展開。
是一幅畫卷,畫上一位年輕道人,眉目清秀,嘴唇殷紅,臉龐卻被刻畫的肥嘟嘟的模樣與身材很是不符。畫中道人身穿古樸道袍身背長劍,腳踩祥雲似在乘風飛行,被刻畫惟妙惟肖。黃綢布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在祭壇前篝火的映襯下流光溢彩,仿佛那畫中道人下一刻便會飛出畫卷一般。
寧不回看到畫卷時,翁的一聲,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隻見那畫中人走出畫卷,徑直向自己走來,周圍人毫無察覺。
那畫中人長相與自己一模一樣,身穿青灰道袍,背上長劍的劍柄上用紅綢墜著一枚銅錢,輕輕搖擺。
耳畔似乎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話“小師弟,怎麽樣師兄的畫技如何。”
寧不回忍不住回想起,進入這個世界前墜入的那無邊黑暗之中。也是看見了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道士,上一秒他還在問自己是誰,下一刻便如同被風吹散的沙丘一般,消散不見了。
此刻那道人寧不回,已經站在寧不回的身前,兩人相隔不足三尺。
“你是誰”道人寧不回分明沒有張嘴,可是這句話的聲音如同響徹天地間。
寧不回如同被人在胸口狠狠砸了一錘子,當即口吐鮮血。
更讓寧不回驚恐的是,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受自己的控製,胸口仿佛壓著千斤重擔,每呼吸一次都無比費力。
“你是誰,你是誰!”天地間不斷咆哮著,伴隨著威嚴的疑問聲,好似整個天地都化作山川裹挾著巨大的威勢壓向寧不回。
“我,我是,我是我,我就是我!不是誰!”寧不回有種十分憋屈的感覺,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憑什麽要麵對著這天地塌陷般的壓力,他沒有害過任何人,隻想好好活著,為什麽此刻這麽屈辱!他想不明白,於是心中一切恐懼都化做一股無名怒火,隻想好好發泄一番。可是胸口有著巨大的壓力,憤怒的嘶吼,隻能斷斷續續的喊出來,顯得毫無氣勢。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寧不回匹夫一怒,就隻是一怒。
天地之威仍然不斷壓向了他,寧不回隻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接著是入海潮一般的困意席卷向腦海,仿佛有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在他的耳邊,還不睡去。
“小師弟,我終於找到你了。”
彌留之際,寧不回好似看到一個巨大的背影,撐開天地,手指間捏住一枚銅錢,壓在一條盤旋的黑龍頭上。那道身影緩緩轉過頭來,眼神明亮,額頭間有一道紅光邪意至極,分明看不清對方麵容,卻能感覺到對方在笑,寧不回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穿著青灰道袍。
好似過去了很長時間,又隻有短短一刹那。
寧不回回過神來,眼前一片混亂,村民們有的癡癡傻傻的站在原地,有的人被嚇的癱坐下去。因為前宗老手中撐開的黃稠畫卷,在一陣微風中化作一陣細沙,就此消散,兩位宗老互相對望,兩兩無言。台下拱衛著的身披黃銅甲胄的青年們,畏懼的顫抖起來,膽子小的孩子已經開始哇哇哭泣。
於此同時,紫金山深處地下傳出一聲高亢龍吟。某處的山石崩塌,漏出一座地宮石門,並有驚人的靈韻逸散,一道靈光衝天而起,劃破夜空。
靈寶出世,觀這驚人氣勢,在靈寶中也當是數一數二的上品。
洛陽,監天司,登天閣內,正在閉關中的方仙道當代道女徐穎,眉頭緊皺,麵容慘白,眼角滲血,精氣已經在枯竭邊緣,心神一團亂麻。麵對此刻的狀態,徐穎心中苦澀,湧起的隻是不甘。明明窺到勘破入化的契機,為何不得其門而入。
丹田氣海內精元與靈氣盤旋,卻半點引動不了神念,就在此時,冥冥中一道氣機在遠方升起,徐穎體內小天地跟著好似被牽引,體內一縷神念不由自主與精元、靈氣緩緩轉動起來,三者漸漸達成了某種平衡,一瞬間徐穎隻覺得身體無比輕鬆,長呼出一口濁氣。
大秦各地無數雙眼齊齊望向金陵方向,一些閉關多年的老怪物也驀然睜開。
靈寶出世的衝天氣機,寧不回感受到了,他並不是感受到了氣機,而是感受到一種熟悉的感覺,明明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但就好像有人一直在他耳邊說話,讓他過去。可是紫金山深處傳出的那一聲震天響的龍吟,所有的村民都聽見。大家被接連的震撼還沒回過神,大地突然震動起來,許村民被突然而來的震動摔倒在地,下一刻村裏的房屋便開始倒塌。
“是地龍翻身!”前宗老在祭台上驚呼道。
“大家都分開跑,不要聚在一起,離屋舍都遠些!”新宗老也反應過來,立刻對著還在祭台下發呆的村民們喊道。
地龍翻身,不就是地震嗎,寧不回心裏閃過這個念頭。但是身體沒有絲毫猶豫,從空曠處往村子外麵跑。組織和紀律的重要性,隻有在沒有組織和沒有紀律的時候才能體現出來。地震轟鳴時四散而逃的村民們,像極了一群無頭的蒼蠅。因為稍稍遠離祭祀處後,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跑的慢的村民被跑的快的村民推倒,再被後麵緊跟著的村民們不斷的踐踏。又或者跑著跑著因為看不見路掉入了地震裂開的地縫。死掉了很多沒腦子還容易上頭的村民後,才隱約聽到宗老的喊聲:
“二三個人一組,拿著火把再走。”
此時的寧不回已經憑借著多日夢遊村落的經驗,溜出了村子。被村民自己踩在腳下的活人都沒人管,寧不回這個村裏的傻子又有誰會關注。不同的是寧不回並沒有往空曠處跑,反而是跟隨著冥冥中的一絲指引,跑入了紫金山的深處。
寧不回非常清楚,這場突如其來的邪門地震,一定是和自己看到的那副黃稠畫卷有關。隻是寧不回的疑問更多,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到底是誰?還有一個喊他小師弟的人又是誰?寧不回並沒有不切實際的執念,回到曾經的世界或者在這個世界裏如何如何,他首先隻想好好活下去。在經曆了這一係列事情後,他深刻的意識到他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這讓本就膽小的寧不回,內心非常的惶恐,他之所以冒險上山是因為他簡單思考了一下。
如果是單純的想對他不利,在那種力量下寧不回毫無還手的餘地。如果真是有所圖,就以他現在的自理能力,也是活的太艱難了,不如和對方交談一下,他可以拿別人需要的來交換讓自己活的滋潤些。所以想清楚利弊後,寧不回決定趁亂上山搏一次。
進了山寧不回發現,地震對動物的影響比對人要大得多,因為隻有他逆著動物的匯聚的潮流,奔著山林深處前行。月色照不進山林,明明眼前是一偏漆黑,寧不回卻能清晰的看到一切。這種感覺和入夢時候的情形很接近,想到這裏寧不回情不自禁掐了一下自己,痛覺清晰,不是做夢。
還有一點寧不回漸漸也察覺出不對勁,在入山的過程中,逆行的動物裏,時不時會蹦出一些猛獸,狼、野豬之類的。在這些動物出現前,寧不回就能很明顯的感知到,而且這些凶猛的動物,都遠遠的繞開了寧不回,尤其是有些狼在被寧不回盯著看的時候,一動也不敢動,低下頭撅起腚保持著匍匐的姿勢。瞧見這一幕寧不回有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他仔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從村子裏一路到現在過去該有大半個時辰了,竟然絲毫沒有一點勞累的感覺,隻覺得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氣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