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藍玉萍案發生期間，警方在賈家別墅周圍的鄰居那裏，搜集到的隻是一些零星的線索。從監控畫麵上也隻知道案發當晚七點至九點之前，賈文和吳豔芳兩夫婦進入過別墅裏麵。
    從賈文八點二十左右離開的時間看，是可以排除他作案嫌疑的。唯一使警方感到棘手的是，雖然室內搜集到的證據都指向了吳豔芳，可就算是這樣，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藍玉萍就是吳豔芳親手殺害的，那麽，再多的證據也將無濟於事。
    警方在案發後對外發布的警情通告上，除了將藍玉萍的死亡原因歸結為疑似自殺，並沒有更多的解釋。這也就引起了媒體的多方猜測和質疑，似乎這宗發生在富豪圈的殺人迷案，更給警方的偵查帶來了一定的負麵影響和困難。
    刑偵支隊長陳一波也被局長多次催促追問過案件進度，可他從內心裏並沒有表現出更多的焦慮。隊裏有黃確這位綽號三眼神探的存在，他並不用擔心這案子破不了，篤定地認為，這也隻是遲早幾天的問題而已。
    作為案件主要負責人的黃確，卻不敢絲毫掉以輕心。雖然他在案發後曾經對現場的疑點進行過模擬推演，基本上鎖定了吳豔芳就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可在沒有和賈文以及吳豔芳見過麵之前，至於吳豔芳是不是凶手，目前還無法明確界定。
    從咖啡店對賈祖強的詢問結束後，黃確和古一明立即驅車趕往怡信公司，好在兩地相隔並不太遠，也就十幾鍾的車程。中午時分，他們就出現在那幢玻璃幕牆覆蓋的大樓下。
    “我們是市刑偵支隊的偵查員，有事要見賈文董事長，麻煩你幫通報一下。″黃確對在前台負責接待的一個年約二十五歲的女孩說道，並把警察證的內頁打開，讓她看了看。古一明也依樣出示了證件。
    藍玉萍自殺的消息早已經在公司傳遍，這女孩平時似乎和她的關係也處得不錯，聽到眼前這兩位年輕人是刑警，雖然覺得有點意外，自然不敢怠慢，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接通後扼要地低語和對方說了幾句。
    “董事長將在五分鍾後結束會議，在六樓的會客室裏接待兩位，請跟我到這邊。″女孩禮貌地說道，並從裏麵走了出來，熱情地帶著兩人到了電梯前。
    董事長會客室的大門敞開著，從第一眼看到黃確和古一明，賈文趕緊從沙發上站起，滿麵笑容地迎了上去，“兩位警官辛苦了，我就是賈文。″隨即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恭敬地將黃確和古一明讓座在沙發上。
    賈文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下，首先開口說道:“兩位警官遠道而來，請先喝點茶。如果你們對藍玉萍的死亡有什麽需要我作出解釋的，一定盡我所知回答和解釋。″
    黃確微笑著從茶幾上端起杯子，淺啜一口，眼光落在賈文的身上。他的模樣和在藍玉萍手機微信的頭像有點不同。從他兩鬢斑白，發際線上移的程度，年紀約在六十二三歲，端正的國字型臉膛上紅光滿麵，灰色西裝配著微有點黝黑的肌膚。
    “那好。在詢問開始前，請讓我們先做個介紹。我是負責偵查這件案的刑偵支隊副支隊長黃確。這位是我的同事古一明。″
    “久仰大名。″賈文點了下頭，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已經從兒媳蔡露露那裏，聽說過你們兩位了。″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進入正題。藍玉萍是兩年前到你的公司工作的，對吧？″
    “是的。當時藍玉萍是經我的繼子賈祖強推薦，按公司招聘流程進入行政部工作。″
    “藍玉萍實習期未滿，你就把她調到了董事長辦公室，當了你的助理，是這樣？″
    “對。那段時間剛好我的助理生孩子，產假比較長。而我的辦公室又有許多工作等著處理，其中有些涉及到公司的核心機密。我看藍玉萍這女孩各方麵條件不錯，在對她進行考察後，就把她從行政部調到了身邊。″
    “你說的核心機密，指的是什麽呢？″
    “呃，是這樣的，比如公司董事會製定的年度計劃和發展策略，以及公司內部資金流向等這些比較敏感的核心文件保管，都需要一個既懂得經濟管理，又能保守秘密的人，才能擔當得起這個重任。″
    “我明白了。也就是說公司召開高層會議，藍玉萍也是可以參加的？″
    “那不一定，隻有在全體董事和股東會議上，她可以列席參加。由於藍玉萍的專業是經濟管理，對公司的管理時常有她獨到的見解。說真話，我一直都是比較信賴她的。″
    黃確點了點頭，話鋒一轉，直接指向這次詢問的重點，“可我聽說，你曾經和她簽訂過一份代生的協議，這是怎麽回事呢？″
    “嗯，我和藍玉萍之間確實是有過簽訂協議這件事。那就是我想讓她代生一個兒子，然後由她負責養大成人。當然，這完全是藍玉萍自願的，我也在協議簽訂後，給予了她相應的報酬。“
    “你這麽做，是出於什麽考慮呢？″
    “唉，這事說起來確實是我多年以來的一塊心病，臨老這事就越發想得多了。那就是自從妻子陳朔因交通事故去世後，在和吳豔芳結婚以來，並沒有生下過我的孩子，心裏一直總有些不甘。
    遇到年輕貌美，又善解人意的藍玉萍，知道了她有種與同齡人不一樣的想法。就探了探她的口風，她也很理解我的苦惱。在得到她肯定的意願後，去醫院作過檢查，結果使我感到非常意外的是，雖然我的小蝌蚪偏少，但是仍然有依靠現代醫學技術達到懷孕的可能，這才讓我有信心和藍玉萍簽訂了那份代生合約。″
    “也就是說，簽訂協議這件事，你的一家都是知道的？″
    “是的，吳豔芳也並沒有說過什麽，在藍玉萍懷孕後，她還忙前忙後。為了給藍玉萍補身子，還多次熬了藥膳，給她送到別墅裏去。″
    “可最後又是因為什麽原因而流產的？″
    賈文苦笑著說道:“看來黃警官對這事調查得很詳細啊。藍玉萍流產的那天，就是我陪她去醫院的。醫生說她的身體太虛了，或是她不慎誤服了藥物，才會導致這樣，隻要安靜保養一段時間，仍然是能夠再次懷孕的。″
    “是這樣啊，可我卻聽說吳豔芳和藍玉萍之間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兩人曾經在別墅裏發生過劇烈爭吵，甚至大打出手。和你說的情況確實很不一樣，這又是為什麽？″
    “有這樣的事？″賈文的眼神中似乎充滿了疑惑，“吳豔芳和藍玉萍還真的打了起來？″
    “在案件發生的當天，我對附近的鄰居做過調查。據她們說，一星期前曾經聽到從屋裏傳來爭吵和什麽東西砸壞的聲音，不久就見到吳豔芳捂著流血的頭部，從門口氣衝衝地跑出來，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啊？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吳豔芳的頭上有一次是貼著止血片，當時我還好奇地問過她，可她說是不小心撞傷的，我當時也沒有介意。難道她就是因為去別墅時，由於雙方為了某一件事而引起爭執，藍玉萍用什麽東西砸傷了她？″
    “我想有這種可能。″黃確喝了口茶，微笑著說道。
    “可我看著她們似乎相處得還算不錯。藍玉萍有時也會過來我這邊吃飯，並沒有看出她們之間有什麽不對路的啊。″
    “能夠引發爭吵，甚至打了起來，吳豔芳還被藍玉萍砸傷了頭。這就說明她們之間的矛盾積累了很久，不然不會到了打架的地步。依你認為，這兩人是為什麽原因大打出手的呢？″
    “我平時工作很忙，很少有機會和她們坐下來聊天，單從表麵上也看出她們之間有什麽糾紛。我到藍玉萍那裏去，也不見她向我說起過，她受過吳豔芳的欺負。唯一的就是聽到吳豔芳對我給予藍玉萍太多了，有點心理不平衡，我也並不會想到她們之間有什麽大問題。″
    “既然說到這裏了，我很想知道，你在和藍玉萍訂立代生協議時，給予她的報酬具體是多少呢？″
    “這些你也有興趣知道？″賈文想了想，笑著說道，“這樣吧，你們稍等一下，我回辦公室把那份代生協議拿過來，讓你們看看，也好於我在這裏做解釋了。″
    黃確點點頭，說道:“如果你們簽訂的這份協議，沒有什麽隱私怕我們警方知道，這樣倒是比較好的。″
    賈文站起身，徑直向外走了出去。趁這機會黃確掃了一圈會客室的布置，從屋裏擺放的櫥櫃上，沒有看到特有的代表企業文化的獎杯或照片，隻是頗有深意地陳列一些高爾夫球杆，和與之相應的精美工藝品。
    幾分鍾後，賈文回來時，手上拿了一個檔案夾，把它遞到黃確手裏後，然後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來，靜靜地等待著他把協議看完。
    黃確似乎看得比較詳細，整個過程沒有提出疑問，直到他把協議放在茶幾上，才抬起頭看著賈文。
    “從這份協議裏可以看出，你除了答應給予藍玉萍車和房，還給她百分之五的股份，是這樣吧？″
    “是的。″
    “那好。我不知道這房子指的是藍玉萍住的那幢舊別墅，還是你另外給她買過一處新房產？″
    “是這樣的。我在起草這份協議時，確實是想給藍玉萍買下另外一處樓房。但是在協議簽訂後，她想了想，認為在她的老家建一座樓，這樣也可以幫助到家人。在那幢房子建好後，就再也沒有提出過買房的要求。″
    “藍玉萍不會是看上了那幢別墅了吧？″一直沒有說話的古一明，有意識地從旁插話。
    “她從來沒向我提起過有這樣的想法。如果她提出，我也可以和賈琦商量，把它讓給藍玉萍。反正對我來說，這都是很容易辦到的事。“
    “我沒有意思想打聽怡信公司目前的股價。你給了藍玉萍百分之五股份，占你在公司股份的多少呢？″黃確捏著下巴，看似淡淡地問道。
    “這沒有什麽不可以說的，我在公司占股百分之四十一。就是給了她百分之五，還有百分之三十六。再說她也不是真的想做獨立股東。
    隻要藍玉萍為我生下兒子，這百分之五的股份她也沒有拿走的必要。我之所以把股份給她，起碼也是表示對她的付出給予一定的安慰。″
    “如果孩子生下來，藍玉萍的兒子就會有繼承權，她也會在你家把孩子養大，直到從你手裏把產業接過來，是這樣吧？″
    “對。我之所以讓藍玉萍代生兒子，就是想要一個自己的親骨肉繼承我的產業。″
    “可你剛才說，吳豔芳曾經有怨言，說你給藍玉萍太多了，難道她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
    賈文無奈地說道:“兩個女人之間可能會有點妒忌心理，這些我是清楚的。吳豔芳隻是因為我在簽訂協議之前，沒有和她商量就做出這樣的決定有看法，這也很正常。可我這樣做，也是前妻陳朔以前曾經有過的意思。″
    “陳朔的意思？″
    “是的。說起來，這怡信公司的名稱還是老丈人給起的。嶽父母在當時有一定的社會背景和資源，不然我們的公司也不會那麽快速發展，產業大部分就是嶽父在那前二十多年創下的。後來從他那裏接手了公司，也許就是因為太拚搏，陳朔才會病倒的。″
    說到這些傷心往事，賈文的眼睛開始變得模糊濕潤，聲音低沉嘶啞，“她的遺傳病複發了。″
    “這樣啊。陳朔的家族是有遺傳病史的，對吧？″
    “對。陳朔的家族有血液障礙症遺傳，可兄妹中隻有她得了這種不治之症。在她病發治療初期，曾經和我說過，她最遺憾的是，沒有給賈家生下一個兒子，讓我在她死後，那怕是過繼，也一定要有一個自己的繼承人。″
    “於是在陳朔交通事故去世後，你和吳豔芳結婚的目的，就是看中了她有一個兒子？″
    “也可以這樣說。我和陳朔去陸威的店裏修車時，她就很喜歡陸祖強，認為他長得和我有幾分相似。甚至調侃過我，要是不知道我是不育症患者，還真以為我和吳豔芳早就有了內情。″
    “明白了。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你和陳朔就開始幫助陸威一家，並讓吳豔芳到你公司參與客戶應酬的？″
    “當然，我也有私心。吳豔芳這個人說真的，除了長得不錯之外，還有一種潑辣的執著，善於在不同的客戶麵前恰到好處地聯絡感情，為公司做出了成績，這也讓陳朔感到很滿意。″
    “其實吳豔芳也是知道，陳朔將要不久於人世的？″
    “應該是的。陳朔和吳豔芳似乎很投緣，她們經常聊天，難免吳豔芳不會從陳朔口中知道她患有那種病。在陳朔去世後，向陸威提出離婚，可能也是她心裏早就有過的打算了。″
    “那麽根據你的判斷，陳朔那次交通亊故，和吳豔芳有沒有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