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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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雙黑色金絲官靴,一身黑色的盔甲,腰間懸掛一柄長劍,來人清秀的麵容與布滿嗜血殺意的眼眸極其違和。
    向桉激動地扒住牢門口的木柱子:“丁一南,你可算來了,你家將軍瘋了啊。”
    丁一南一眼未看她,目光緊盯牢中盤腿而坐的苻清白,緩緩單膝下跪:“將軍,屬下來遲了。”
    苻清白眸子半垂,麵無表情:“外麵情況怎麽樣?”
    丁一南:“陛下並未在安武侯的書房裏找到兵符,一氣之下一把火燒了侯府府邸,但無人傷亡,將軍可放心。”
    “另,陛下近日重金懸賞道士,塬國各地煉丹道士現已聚集在宮中,邊關各處最近倒是安靜下來了,不過關外頻繁流傳出靈丹妙藥流言。”
    “道士?追求長生不老?”苻清白冷笑,“可能嗎?先皇後怎麽死的他會忘了?”
    “屬下不知,宮內現在到處在建煉丹爐、黃符、陣法之類的術士把戲層出不窮。玄清道長隱隱有支持的意思。”丁一南眉頭緊鎖,眼裏布著細紅的血絲,“將軍,屬下有一事不明。”
    苻清白:“什麽事?”
    丁一南有些緊張:“您重兵在握,為什麽當初不趁機……”謀權篡位。
    他抓著的木牢房欄杆的手因為緊張過於用力,突出了泛白的骨節,仿佛忍受著某種無形的壓力。
    向桉歪著腦袋看著苻清白,同樣很好奇。
    平心而論,在她死後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塬國皇帝早死,皇子間為了爭奪皇位會死很多百姓,後來無意中知道苻清白手握重兵,就在想他是不是會順勢登上皇位。
    苻清白低垂著腦袋,緘默許久,嗓音沙啞:“我知道,我當然可以,但是……不可以。比起權利**,百姓更重要,苻家世代守護的從來隻有江山百姓。”
    向桉目光停留在苻清白身上很久,想說的話含在嘴裏全都化為一句:“愚蠢!”
    她懂苻清白的意思——塬國沒有立太子,如果他趁虛而入,其他的皇子必將抱團反抗,打著“清君側”的大旗,名正言順與他來個魚死網破,屆時民心不穩,各國勢力一齊出手,打到最後的結果必然是國破家亡。
    如果新的皇帝出現皇子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其餘皇子依舊會反抗,可對百姓、對塬國的傷害將會降到最低,隻要他在,軍營就不會亂,軍/隊就能壓住蠢蠢欲動的邊關諸國,就能給新帝足夠穩固民心的時間。
    在自己和國家麵前,苻清白選擇了後者。
    一個偉大但愚蠢至極的選擇。
    向桉看不起他這種犧牲自我,成就大家的無私奉獻。
    原因無他,就比如現在的他,被皇帝關了不知道多少天了,除了文武百官可能聽到風聲,礙於皇帝壓著不敢說,平民百姓連他麵都不認識,名字都不知道,更別提救他。
    罪自己受,福別人享。
    係統:【所以你明白了嗎?】
    突然出現的係統驚了向桉一跳:“你什麽意思?”
    係統:【如果你成為女帝,他們就不會受苦。】
    向桉臉一板,冷冷道:【這是他們自作自受。】
    係統:【他們考慮的難道不對?難道他使用暴力登基,那個皇位他就坐的穩?傷害了百姓的皇帝,百姓能讓他坐穩?】
    向桉:“……不能。”這是一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因為一旦苻清白趁火打劫式登基,周邊各國必將占據大義,名正言順合夥瓜分塬國,屆時腹背受敵,苻清白手裏哪怕有兵權,也阻擋不住一個千瘡百孔的塬國滅亡。
    係統:【宿主,千年後的後世和諧平等,是經過血與淚的教訓,方才得來的。正義和公平,取決於誰是製定規則的主人。】
    【倘若宿主想要後世的和諧、平等、誠信、有善……的正義,係統早在一開始便已經告訴您,否則,您除了接受、順從、忍耐,沒有其他的路。】
    向桉不屑:“說的倒是好聽,難道我登基,就能比苻清白好到哪裏去?”
    好一會,係統都沒再答話,向桉無語:“又跑了。”
    就在向桉和係統說話的短短幾分鍾裏,丁一南眼圈已通紅:“將軍,近日來屬下數次打探陛下的口風皆是不太好,陛下似乎是有意將您關押一輩子。您為塬國出生入死這麽多年,您的下半生不該是在牢獄中度過,現在陛下還沒有拿到兵符,我們……”
    “閉嘴!”苻清白猛然抬起頭,不願再深究,“我被關押進來前,陛下曾親口言明‘任何人不得來見我’,今日你為什麽能進來?”
    丁一南抬手狠狠抹去眼角的眼淚,抽著鼻子道:“邊關近日軍心不安穩,陛下沒找到兵符,無法派人過去,得知以前屬下曾跟在您身後打理邊關之事,邊關隊伍對屬下很熟,陛下便要屬下帶上幾個人假傳您的命令前去穩定軍心。今日特許屬下出發前麵見將軍一麵。”
    “哭什麽?”苻清白輕笑,“讓你代替我去邊關,你不樂意?”
    丁一南:“屬下願意的,屬下是心疼您,咱們明明可以不用這樣的。”
    苻清白:“真心疼我,那就好好幹。有筆墨紙硯嗎?沒有的話去問獄差拿。”
    丁一南衝出去,不一會的功夫帶回來,傻傻撓頭:“真是怪了,這天牢裏居然還有現成的筆墨紙硯,罪犯也要讀書寫字?”
    苻清白將筆墨紙硯放在牢中唯一的桌子,低眸笑道:“你當真以為陛下就是讓你來見我一麵?當然不是,是為了我的手信。”
    “將軍,很奇怪。”丁一南疑惑道,“為什麽陛下沒有拿到兵符卻沒有對您用刑?”
    倒不是他想讓苻清白受罪,而是他問的才是正常會發生的事。
    苻清白將寫好的信遞給他:“我死了,軍中便無人能壓住了。”
    丁一南眼中瞬間迸發出難以掩飾的驚喜:“將軍,您的意思是陛下會放您出來?”
    “隻要你好好完成此次任務。”苻清白向來無表情的麵容上,出現難得的期待,“得是你,不是與你同行的人。”
    重點在於“你”,也就是丁一南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