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1章 原來師爺吹牛皮這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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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青雲和陳陽抵達京城的時候,正是黃昏時分,天色逐漸黯淡,夕陽的餘暉如同一抹炙熱的火燒雲,灑滿了天邊,連機場的玻璃窗都染上了一層金紅的光輝。
    他們匆匆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拉著簡單的行李,輕而快地向出口走去。剛踏出機場的玻璃門,宋青雲一眼便注意到站在人群外,一個穿著筆挺黑色西裝的男人,神色肅然,顯然是等待他們的人。
    司機看到兩人後,麵帶微笑地快步迎了上來,行了一個精致而得體的禮,開口道:“宋先生、陳先生,宋老已準備好,車就在外麵。”
    兩人點點頭,將行李放進後備廂,隨即上了車,還來不及喘口氣,那輛黑色的小轎車便如離弦的箭一般,敏捷地並上了車流,朝著城裏駛去。
    朱漆斑駁的四合院大門就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展現在他們眼前,微風中飄來一縷隱隱約約的香味,像是桂花,又像是烤炭木的餘煙,帶著一種獨特的年代感。他們邁步踏入院門,腳下的青磚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頭頂不知名的鳥掠過,空氣中的靜謐似乎驟然沉重。
    兩人走到影壁牆時,陳陽正準備繼續往前,被宋青雲毫無預兆地一把拉住,他下意識想問,卻被對方一根豎起的食指止住了嘴。宋青雲眉眼之間多了一份意外而認真的神色,輕輕比出一個“噓”的動作,然後抬手指了指耳朵,示意他留心。兩人安靜地站在影壁牆厚重的磚影後,暮色一點點吞噬著身影,而宋開元的聲音,就在內院中傳了出來。
    “我跟你們說,當時你們都不知道,”宋開元洪亮的嗓音從裏麵傳了出來,帶著一種十足的戲劇張力,“那時候,我徒孫陳陽,直接跟中村正雄麵對麵站著,相隔的距離,就跟我現在跟老耿這麽近——不過一步!”
    他頓了頓,好像要為接下來的話積蓄更多的表情和語調,“那中村正雄啊,果然不愧為櫻花國甲賀一流忍者!隻見他不慌不忙地從袖子裏抽出七把寒光閃閃的飛刀,手腕一翻,七星連珠,化作一道道銀光直接朝我徒孫陳陽暴射而去,直取陳陽麵門!”
    “那速度,快得讓人幾乎看不到飛刀的軌跡,就像一道道閃電一般劈開空氣,甚至都能聽見‘咻咻咻’的破空聲!那種聲響,哪是普通人能頂住的?他出刀的手法,簡直像孔雀開屏一樣優雅,卻危險至極,關鍵是……”
    宋開元忽然壓低聲音,營造出驚心動魄的氣氛,“這七把飛刀還帶著詭異的螺旋軌跡,互相影響又互相補位,真正的殺招!逼得陳陽退無可退!那一刻,我徒孫竟然麵不改色!”
    宋開元的語調陡然拔高,好像要把整個事實提升到英雄史詩的高度,“陳陽手裏就拿著一把三米長的亮銀槍!你們能想象嗎?一邊是疾逾流星的連環飛刀,一邊是簡直像從天庭借來的滅魔神槍!這場麵堪比哪吒大戰東海龍王!飛刀一到,空氣都似乎凝固了,全場的時間好像靜止了一瞬間!”
    他說到這兒,用力一拍桌子,大有一種最難的還在後麵的意味,“可我徒孫是什麽人?這飛刀近到一尺的時候,他毫不慌亂,亮銀槍在他手中舞得風雨不透,硬是將那些飛刀盡數彈開!真像哪吒的風火輪轉了三千六百圈,讓人眼花繚亂,更別提那些飛刀再翻不起半分浪!”
    這說書一般的語氣和繪聲繪色的描述,誇張到宋青雲和陳陽在影壁牆後麵互相捂著嘴,卻止不住肩膀顫抖,活像貓偷到了魚罐頭。
    邊飛軍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飆出來了,他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捂著肚子,斷斷續續地說道:“哎呦……我的老宋啊,你這牛皮吹得……都快上天了!我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饒了我吧,我的肚子都要笑破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了緩,繼續說道:“我說老宋,你吹牛能不能打個草稿?稍微……稍微含蓄一點?就陳陽那小身板,大家夥誰不認識?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跟個讀書人似的!”
    邊飛軍模仿著陳陽走路的樣子,故意邁著小碎步,搖晃著腦袋,引得周圍人一陣哄笑。
    “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能扛得動三米長的亮銀槍?你這是把他當成哪吒轉世了?”邊飛軍說著,又捂著肚子笑了起來,“我們都知道你疼徒孫,為他高興,可你也不能這麽誇張啊!你說的我都快不認識陳陽了!”
    宋開元一聽,頓時不樂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地說道:“那咋了!陳陽是長得文弱,但你保證他不會功夫?中村正雄那是什麽人?心狠手辣的東瀛高手!那麽多精英都沒能把他怎麽樣,我徒孫能把他弄死,這就是本事!這就是牛b!”
    宋開元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亂飛,“就算陳陽是用腦子贏的,那他的腦子也轉得跟風火輪一樣快!我吹吹怎麽了?我徒孫有本事,我驕傲!我自豪!我就是要吹!”他說著,抓起一顆葡萄扔進嘴裏,得意地嚼著。
    陳陽和宋青雲躲在影壁牆後麵,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了。陳陽拉了拉宋青雲的衣袖,小聲說道:“師叔,咱們趕緊進去吧,我怕再聽下去,我的腦子真要轉得跟風火輪一樣了!”
    兩人臉上還帶著因為偷聽笑話而積攢下來的餘笑,不由輕快地轉過影壁牆,嘴裏正喊著“師叔”與“師父”,可是那笑容在一瞬間凝固,聲音也忽地一頓,仿佛被誰按下了暫停鍵。
    因為出現在麵前的不僅有邊飛軍和耿昌這兩位熟人,還多出兩道意外的身影——高梅和宋敏。高梅倒還罷了,作為宋青雲未來媳婦的身份,坐在這裏看似合情合理,甚至頗為自然,屬於那種即便略為驚訝也能讓人順理成章接受的範圍。
    然而宋敏的出現,卻像是一塊不起眼的小石子,硬生生把平靜的水麵砸出圈圈漣漪,這漣漪還隱隱有擴散為浪潮的架勢。見到這兩人,她們的神色清淡如常,但宋青雲與陳陽的內心卻瞬間緊繃,像是腦子被瞬間灌入了許多難以解讀的感情,愣在原地須臾不動。
    陳陽的神思中,下意識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不對勁,這個陣容……這氛圍,隱隱有什麽地方透著幾分說不明道不清的尷尬與古怪。
    “哎呦,我侄子和孫子來了!”宋開元那張笑得如風中盛開的菊花般綻放的臉,比窗外剛點亮的京城萬家燈火還要醒目。他像個憋了半天要顯擺的大孩子一樣,從椅子上猛地站起來,手一揮,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抓住,嗓音拔高了足足兩度,“青雲,那邊去,往高梅那兒坐!快快快,愣啥呢!”
    他一邊指揮宋青雲,好像在導演一場盛大的戲劇表演,眼神中滿是狡黠的精光;接著,他又快步走向陳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住陳陽的胳膊,將他拉到身旁,“來,孫子,今天就坐這!今晚你可是貴賓啊,這位置非你莫屬!”
    陳陽眼裏瞬間寫滿了訝異,有點像剛被拉到台中央卻還想悄悄跑路的無辜路人。他立刻擺手,臉上露出晴天霹靂般錯愕的表情,說道:“師爺,這不合規矩啊!我是小輩,哪能坐這個位置呢……不行,我還是坐末端去,這樣才對。”
    “讓你坐你就坐!”宋開元虎虎生風地一揮手,像是一個揮舞指揮棒的樂團指揮家,眼珠子一轉,瞬間換了嚴肅模式,氣勢逼人地說著。
    “今天這些人裏,就你最重要。你可是單槍匹馬幹掉了中村正雄的人物!你應該坐最高的位置,難道你以為這位置是給擺設用的?不坐著就對不起這椅子了!”
    陳陽還想哆嗦著嘴辯解兩句,卻直接被宋開元一隻手摁到了椅子上,動作行雲流水,仿佛練過多年摔跤。他甚至在摁下去的同時,還附贈了一個得意洋洋的眼神,像是在向在座的每個人宣告:看,我徒孫就是這麽優秀!
    坐在椅子上的陳陽彷佛被灌了一大口醋,又酸又蒙圈。他無助地眨了幾下眼睛,聲音裏顫著埋怨,“師爺,您老這是什麽意思,直說了吧,別嚇唬我。”
    “剛才我和師叔還在影壁牆後麵聽呢,您老人家這嘴裏怎麽都把我吹上天了!現在又讓我坐這貴賓席……我,我這心裏怎麽感覺不太對勁,突突突直跳啊?”
    “廢話!”宋開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翻白眼的速度和幅度可以申請華夏最生動嫌棄表情獎,但語氣卻是心疼的,“你心髒要是不跳,是不是準備去見閻王爺了?讓你坐著就坐著,別廢話。今天可是天大的好事,沒啥好怕的!”
    說完,宋開元抬手從桌旁抓了一顆葡萄,用比棒球更精準的力道丟進自己嘴裏,末了又露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仿佛所有的安排都在他運籌帷幄之中一般。
    撤下幹果、水果和各類點心,飯菜終於逐一擺上了桌,鋪滿了四合院老式圓桌的每一處空隙,陳陽吃得小心翼翼,筷子似乎每夾一塊菜都需要比劃兩下,仿佛擔心碟中埋伏著什麽不可預料的隱秘風波。
    四合院內的氣氛看似熱鬧卻隱隱帶著一縷莫名的緊張感,尤其是宋開元時不時打著哈哈,周圍幾人則默契地將話題一個接一個地引向陳陽,詢問他當初如何麵對中村正雄的情景。
    陳陽表麵上侃侃而談,內心卻已經翻江倒海,甚至連筷子夾著的菜都有些差點掉落。而席間唯獨宋敏沉默不語,她安靜地望著陳陽,雙手輕握著茶盞不曾舉杯,從她偶爾微垂的眼睫中閃過的一絲心疼,如碎金般短暫卻叫人悄然捕捉,不由得讓陳陽的喉嚨一緊,連咳嗽都止住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邊飛軍這才舉起酒杯,語調略帶笑意地打破了桌上的微妙平衡。
    “陳陽,我老頭先敬你一杯酒!”邊飛軍端著散發著清香的青花瓷酒杯,站起身來,滿麵帶笑,但那笑中卻摻雜了幾分擲地有聲的肅然感,說著還拍了拍胸前的中山裝,似乎用這種不經意間的小動作來掩飾他的動情。
    “哎呦,邊老,您別鬧了呀,這可是要折我壽的事!”陳陽此刻手足無措,臉上的笑意有些發僵,趕緊放下剛夾起的一塊燒雞,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身體微微前傾,用一種半恭敬半尷尬的語氣說道。
    “邊老,您這一杯酒,我怎麽敢當?我是個小輩,又是新人,論資曆、論歲數,怎麽都是我敬您,您這這可真是讓我不知所措了呀!”
    “你小子,少囉嗦!”邊飛軍壓低眉頭,瞟了陳陽一眼,語氣裏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氣勢,隨即聲音略高八度,拍著酒杯邊緣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今天這杯酒,我老邊是非敬你不可!老宋平日裏說話愛吹,我心裏明白,但這回,他吹得雖有點牛,但還真有幾分道理!你啊,是個鍛不彎的鋼,有膽,有識,還能幹,這杯酒,老頭子誠心誠意!”
    “邊老……”陳陽端著酒杯,掌心微微汗濕,臉上擠出苦笑,身子更加謙卑地彎了下來,甚至顯得比剛剛還矮了幾分。
    “我那點事兒,說白了也就是小打小鬧,憑點小聰明勉強險勝。論經驗,還是得從您這老前輩身上學,我實在不敢居功啊!”
    “哼,不管是小聰明還是大聰明,也不管你今天說得多麽客氣,我邊飛軍認定了,今天你幫老邊家雪了大仇,這份恩情,絕對不能含糊!”
    話音落下,邊飛軍抬起手臂,穩若磐石,仰起脖子便將那杯烈酒一飲而盡,連同酒杯邦的一聲落在桌上。他的雙眼透出幾分決絕與讚許,目光直直地落在陳陽身上,似乎能將他的精氣都吸納進眼底。
    陳陽見勢,哪敢怠慢,急忙端著酒杯,也是一仰而下,一聲幹脆的“幹了”,表示對長輩的敬意,隨後輕輕砰了一聲將酒杯擺回桌麵。
    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卻發現手心的汗濕已經浸透了半邊手巾,但臉上依舊掛著屬於晚輩恭敬的笑容,目光閃閃爍爍,全然聽不出心情深處的波瀾。
    “好了,你也別太放在心上。”見酒喝完了,邊飛軍表情又緩緩回歸到往日裏的爽朗,隨意揮了揮手,示意陳陽坐下。
    “既然這杯酒喝過了,那事情就算清算清楚了。不過呢,我這人還得有來有回。所以既然你今天成了主角,我老邊也不能就這麽空嘴外帶。陳陽,之前我從你拍賣行裏的拿走了那幅九如圖,現在你又幫我們老邊家報了仇。今天,為表示謝意,我送你一份真正的厚禮,就算是表表我的心意!”
    陳陽聽完邊飛軍說的,臉上表情微微僵住一下,錢維城的九如圖?腦袋裏一下子像被鍾錘敲響,嗡嗡作響。他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頓,差點沒拿穩,趕緊低頭掩飾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