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靜靜的聽著楊鶴的指責，並不言語。
    一個堂堂的三邊總督，無論如何都不會跟他一個操守官表達對延綏官員的不滿。
    李毅感覺到，楊鶴是有什麽話想和自己說。
    果然，過了一會，楊鶴溫和的道。
    “延綏官場自有一套自己的規矩，我也並非一手遮天，為了應付這些糟心的事情，也頗為耗費心力。眼下陝西招撫還需各衙門通力合作，本官也難免要有所妥協，你可明白。“
    李毅神情平靜的道：“屬下明白。”
    楊鶴點點頭，笑著道：“如今延綏賑災事務你做得很好，這次又擊敗巨寇張獻忠，解了米脂縣之圍，功勞很大。本官會為你請功，讓你留在本官效力，對付流寇。如此一來，積攢軍功，早晚會受皇上恩典，拜將封侯，光耀門楣。”
    “至於賑災事務，還是需要延綏當地官吏去做，單純依靠你那農會管事，至官府於何地？至朝廷威嚴於何地？”
    李毅眼神深邃，“賑災事務屬下是可以交給官府，可是敢問製台大人，官府衙門能賑濟好饑民嗎？”
    楊鶴眉頭一皺，語氣有些不滿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官吏貪腐過盛，將饑民交給他們，對大局隻會不利。”
    “真正的大局，並非是饑民存亡，而是西北的穩定。饑民生死，百人、千人，萬人，在招撫大計麵前，又算得了什麽？難道你定要讓本官自絕於延綏官場，自絕於朝堂嗎？”
    百人、千人、萬人的生死，在西北穩定的大局麵前，真的就算不了什麽嗎？
    李毅不知道答案。
    可是他明白，就算死了十萬人、百萬人，大明朝也安穩不了。
    這天下就是被楊鶴妥協的官吏們攪亂的。
    李毅躬身長拜道：“製台大人，招撫大計在於固本培元，饑民若是生了變故，西北隻會更亂。吏治不清，錢糧短缺，你這樣做，隻會讓官吏得力，壞了真正打大局。”
    “放肆。”
    楊鶴怒喝一聲，指著李毅大罵道：“本官看你才是真的要壞大局、大計。”
    他劇烈喘息，壓住心中的怒火，神情冰冷的道。
    “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今後賑災錢糧的事務，都要交給各級官府衙門處置，本官自然會約束他們，你退下吧。”
    李毅告辭離去。
    他明白，楊鶴已經做了決定，自己再勸，也無濟於事。
    當初自己勸楊鶴肅清吏治，嚴厲打擊西北的貪官汙吏，培養選拔一批清正有才的官吏，幫助他賑濟饑民，恢複民生，招撫賊寇。
    可是楊鶴畏懼延綏官場的龐大勢力，最後還是軟弱退讓。
    如今又要讓官吏插手賑濟災民的事情，這樣做，豈不是因噎廢食，最後自取滅亡嗎。
    李毅心中苦澀。
    相比於洪承疇的冷厲陰狠，楊鶴寬仁有餘，太過軟弱。
    如此性格，如何能在混亂的西北站穩腳跟，觸動各方利益，穩定住形勢呢？
    但是楊鶴已經做了決定，他也沒有辦法。
    看來自己要早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