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字數:6340 加入書籤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誰最了解鬱沛,那一定非席餘馥莫屬。
就連鬱尋春也能看出鬱沛的心動,更別說這個和他同床共枕幾十年的女人。
隻是鬱尋春沒想到席餘馥居然會站出來維護他,真是稀奇。
他轉頭看向席餘馥,後者依舊是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冷淡神色,淡然地撥弄著手上的佛珠。
“你應該也不希望從別人那裏聽到,‘第三者的兒子果然也和他媽一樣喜歡當小三’這樣的話吧。”她沒有看鬱尋春,目光直直注視著鬱沛,“如果鬱池夏搶走司州,我不介意把你和池昕昕的事情都抖出去,還有鬱池夏這個不屬於我的兒子。”
鬱池夏私生子的身份鬱沛捂得很嚴,除了席餘馥和鬱尋春,也隻有管家李叔知道。
鬱沛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但席餘馥越是這樣咄咄逼人,他越是厭惡這個心胸狹隘的妻子:“小夏隻是個孩子,你和他計較什麽!”
席餘馥沒有理會他,她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叫了聲鬱尋春。
鬱尋春既不想留在這兒,也不想跟出去,但如果非要讓他在鬱沛和席餘馥之間做選擇的話,他還是更願意和後者待在一起。
隨著闔上的書房門,裏麵傳出的是鬱沛暴怒的聲音:“席餘馥,我看你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這個劇情,夢裏沒寫啊。
鬱尋春跟在席餘馥身後,垂眸思考著。
一抬眼,發現席餘馥停在了一間熟悉的房門前,房間中央隻有一張軟墊,靠牆的架子上放著一根藤條,許久沒用過的藤條上已經落了一層細細的灰,纏在把手處的麻繩被盤得光潔透亮。
鬱尋春幾乎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對這間房間的恐懼深入骨髓,即使多年沒有再進去過,但僅僅隻是一眼,那些他以為自己早已忘記的記憶便呼嘯而來。
席餘馥:“跪下。”
鬱尋春站著沒動。
我不該生氣。
他心想,這不過是萬人嫌無端被人厭惡的劇情而已。
我沒必要生氣。
“我做錯了什麽?”他僵硬地從齒間擠出這句話。
“你覺得你做錯了什麽?”席餘馥取下架上的藤條,一米多長的藤條在溫水裏泡過,又在鍋裏蒸煮過,韌而不脆,不需要太使勁,就可以在人身上留下刻骨銘心的痕跡。
藤條輕敲掌心的聲音,鬱尋春光是一聽,就渾身緊繃。
席餘馥:“簡司州是你唯一可以和鬱池夏抗衡的東西,你卻要將他拱手讓人?”
鬱尋春:“我說過了,他對鬱池夏一見鍾情,他早就不喜歡我了!”
“那又如何!他不喜歡你你就要認輸承認自己不如鬱池夏,你就要將鬱家,將以後的簡家全部拱手讓給他!”席餘馥一字一句,“鬱尋春,腦子裏少裝點那些沒有用的情情愛愛,你應該看的是他身後的權力和利益。
“簡司州必須,也隻能是你的。
“隻有拿下簡家,你才能讓鬱沛對你刮目相看。
“你要證明給他看,我席餘馥的孩子,不比任何人差。”
鬱尋春的拳頭緊了又緊,他努力維持著理智,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說呢,他說席餘馥怎麽會突然維護他。
“跪下,不要讓我說第三遍。”席餘馥輕聲細語地說著毛骨悚然的話。
鬱尋春仿佛在那方軟墊上,看到了幼年的自己,聽到席餘馥的命令後即使再害怕也不敢反抗,藤條落在身上也不敢哭,眼淚不會換來任何垂憐,隻能得到一句“沒用”。
再後來他長大了,跪在那裏的人變成無論如何也絕不鬆口認錯的強種。
他們都向鬱尋春看了過來。
“跪下。”
“不要惹媽媽生氣。”
“不要讓她失望。”
他們在說。
鬱尋春啞聲:“……不可能。”
席餘馥大概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鬱尋春拒絕,即使他長大後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痛哭求饒,但再是叛逆的時候隻要犯了錯,他都會一聲不吭地跪下。
她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被違逆的裂痕:“你說什麽?”
“我說不可能!不可能你聽不懂嗎?!”
鬱尋春劈手奪下席餘馥手上的藤條,他惡狠狠的視線緊緊盯著席餘馥的眼睛,兩手各握藤條一端,狠狠往膝蓋上一磕!
鬱尋春牙根緊咬,咬肌凸出,脖頸、小臂和手背的青筋暴起,右手背本來就沒怎麽處理的傷口再次崩開。
哢嚓——
這根用了二十多年的藤條,被他硬生生掰斷了。
席餘馥從沒見過鬱尋春這樣讓人膽顫的一麵,懾人的攻擊性帶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對於危險的警覺讓她不自覺地後退開,企圖同他拉出一個安全距離。
她既生氣,又害怕,指著鬱尋春半天沒說出話:“你、你……”
“我不幹了。”鬱尋春盯著她的眼睛,“老子不陪你們玩了!”
他猛地將手中的藤條砸向對麵牆壁,轉身就走。
藤條撞在牆上又反彈開,在地上轉了兩圈,一端頂著軟墊不動了。
席餘馥驚魂未定:“鬱尋春!”
鬱尋春頭也沒回,他在轉角處遇到了換好衣服下來的簡司州和鬱池夏二人。
鬱池夏先是叫了他一聲,然後注意到了他一直在流血的手:“哥,你的手……我去給你拿醫療箱。”
簡司州拉住了想要轉身的鬱池夏,在對方茫然的眼神中,將人護在身後。
他戒備地盯著陰沉著臉從對麵走來的鬱尋春。
鬱尋春看也沒看他們一眼,擦肩而過時,突然停住了腳步。
簡司州立刻警覺起來。
鬱尋春盯著他,老實說他已經忘了自己和簡司州到底是怎麽在一起的,好像是學生會職務交接期間簡司州一句不錯的誇獎,或者推舉他成為學生會長時讚賞的目光,更或者是發現他會拉大提琴時一臉意外又欣賞的表情。
這段戀情開始於鬱尋春的動心和窮追不舍,但至少,在簡司州沒有遇到鬱池夏之前,他們好像?可能?或許是真的有過一段和諧的相處時光的。
大概吧。
鬱尋春已經想不起來了。
“簡司州。”自從鬱池夏出現後,鬱尋春再也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叫過簡司州的名字。
簡司州滿眼警告。
預想的發瘋並沒有出現,他隻等來鬱尋春輕飄飄一句:“我們分手吧。”
簡司州一愣,就連鬱池夏也錯愕了一瞬,等他們回過神,鬱尋春的背影早已從兩人眼前消失。
鬱池夏急了:“簡哥,我哥好像不太對勁。”
簡司州看著空蕩蕩的走廊沉默片刻,煩心道:“不知道又在鬧什麽脾氣。”
“可是……”鬱池夏有些猶豫,想要追出去看看,被簡司州皺眉阻止,“不用管他。”
鬱池夏急忙回到書房:“爸爸,剛才發生了什麽嗎?為什麽大哥要和簡哥分手?”
“什麽?”
“你說什麽?”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鬱池夏望向書房門口。
席餘馥佛珠也不撥了,大步走到鬱池夏麵前,沉聲追問:“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鬱池夏有些害怕席餘馥這個從未對他有過好臉色的母親:“媽媽。”
席餘馥:“你剛才說,鬱尋春要和司州分手?”
鬱池夏默默點頭。
簡司州看出他的緊張,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將兩人隔開。
他看著用目光向他求證的席餘馥:“他剛才確實在走廊上和我提了分手。”
鬱尋春下山這一路,手機來電就沒停過。
席餘馥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就連鬱池夏也給他發來短信,簡司州的消息也有,就一條,問他是不是真的要分手。席餘馥最後也發來一條警告的短信,說對他很失望,告訴他如果真的要和簡司州分手,以後也不用回家了。
鬱尋春簡直求之不得。
第二天睡醒之後,鬱尋春直奔手機店,手裏的手機昨晚被他摔裂了屏,看著難受。
“給我拿個最新款。”鬱尋春摸出錢包,“刷卡,沒有密碼。”
導購將卡送去收銀台,鬱尋春低頭將舊手機的數據導入新手機,片刻後對方回來:“不好意思先生,您這張卡的額度不夠。”
鬱尋春沒多想,又換了張卡給他。
很快,對方再次回來:“這張也不行。”
鬱尋春:“不可能。”
導購有些尷尬:“是真的。”
鬱尋春讓導購把os機拿過來,自己刷,他一刷一個不出聲,在連續幾張卡都顯示餘額不足之後,他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我打個電話。”他拿著手機往外走,店裏七八個導購全都圍了過來,他看著自己手裏嶄新的手機停住腳步,忍著火在眾人目光下撥通了席餘馥的電話,“你凍結了我的卡?”
“不聽話的孩子,就要付出代價。”
“我問你憑什麽凍結我的卡!我卡裏的錢和你有一毛錢關係!”
鬱尋春非常生氣,這一招在他當初要進娛樂圈的時候席餘馥就用過,從那以後他就從家裏搬了出來,也再也沒花過她一分錢。
席餘馥凍結的,是他全憑自己,忍著網友的謾罵和嘲諷,在近四十度的高溫下,在凍得刺骨的河水裏一分一分掙下來的!
她憑什麽!
席餘馥:“憑什麽?就憑你是我生的,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
操!!!!
鬱尋春揚手就要砸手機,猛然對上身邊店員們警惕的目光,動作一僵。
店員們將在圍在中間,剛才接待他的店員麵帶微笑:“不好意思先生,請問您打算怎麽付款呢?”
伴隨這句話的,是老人機撥號時超大聲的語音:“110。”
鬱尋春:“……”
啊操操操操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