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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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晁到的時候,鬱尋春正趴在收銀台裏,蔫了吧唧,嘴裏碎碎念著:“小白菜呀,地裏黃呀;三兩歲呀——”
    程晁屈指輕叩桌麵。
    鬱尋春看到他如同看到了救星,雙眼一亮。
    往日鬱尋春喜歡將頭發都抓到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但今天他顯然沒什麽心思折騰發型,劉海柔軟地搭在額前,戴著口罩,唯獨一雙代表性的大眼睛露在外麵,眼下有些青黑。
    倒也不是狼狽,隻是看著沒有尋常那麽有精神。
    在聯想到他因為一部萬把塊的手機被人拘在店內,程晁嘲笑他:“你也混得太慘了。”
    “少廢話。”兩人已經有段時間沒見了,不到萬不得已,鬱尋春也不會尋求他的幫助。
    他有些窘迫,但幸好臉藏在口罩下麵,他雙眼瞪得溜圓,“趕緊幫我結賬。”
    “是是。”程晁笑著,將卡遞給店員。
    “幸好還有你,不然我今天又得上熱搜。”兩人走出商場,鬱尋春拍拍程晁肩膀,“好兄弟,這錢我回頭還你。”
    程晁的車就停在路邊,鬱尋春熟門熟路拉開副駕車門坐進去,程晁矮身坐進駕駛座:“和我還這麽見外,你和簡司州分手不說還離家出走,賬戶全都被凍結了,哪來的錢還我,我不差這點,送你了。”
    鬱尋春一聽:“你怎麽知道我和簡司州分手了?”
    他記得自己給程晁打電話的時候,隻說了離家出走的事。
    程晁頓了下,反問:“你說我怎麽知道的?”
    鬱尋春莫名其妙:“我哪兒知道。”
    程晁打火開車:“你家裏那麽多雙眼睛耳朵,你以為這麽大的事能藏得住?”
    鬱尋春一想也是,鬱家老宅裏那些保姆阿姨,指不定就有人看到他們分手的場景。
    而且他本來也沒想瞞著,最好全世界都知道他這塊絆腳石退出了鬱池夏和簡司州的愛情故事。
    “不過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程晁好奇,“當初那麽死乞白賴,怎麽突然就要和人家分手。”
    鬱尋春打開副駕前儲物盒,翻來翻去,就是不吱聲。
    程晁清楚他,隻要鬱尋春不願意,沒人能撬開他那張嘴。
    他點了點方向盤,問:“那你後麵怎麽辦,酒店還能住嗎?”
    “估計不行。”鬱尋春是酒店常客,房間都是按年包,年初就提前預付了一年的房費,按理說是沒問題,但席餘馥是鐵了心要讓鬱尋春吃教訓,讓他清楚沒有鬱家保駕護航他什麽都不是,他不認為席餘馥還會好心到讓他有住的地方。
    程晁:“那你去我那兒吧,反正我一個人住。”
    鬱尋春也沒推辭,兩人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程晁是他身邊唯一一個沒怎麽接觸鬱池夏的人,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昨晚沒睡好,因為熟悉的人在身邊放鬆了不少,縮在副駕睡著了。
    程晁放在中央扶手箱上的手機亮起,他趁著紅綠燈解鎖屏幕,讀完信息後偏頭看了鬱尋春一眼,垂眸打字:[放心,沒事。]
    “家裏的東西你都熟,要用什麽就自己拿,我先回公司了。”程晁走到門口又停住,轉頭問鬱尋春,“有什麽需要就告訴阿姨。”
    “行了,趕緊走吧,婆婆媽媽的。”鬱尋春肩膀頂著牆,斜靠在玄關處。
    程晁失笑:“關心你還不行了,怎麽這麽難伺候啊大少爺。”
    這話讓鬱尋春想起了簡司州:“滾滾滾。”
    程晁滾了,門鎖一落,屋裏安靜下來。
    鬱尋春在玄關靠了半晌才轉身,撕下手背的創可貼丟進垃圾桶,鑽進程晁衣帽間翻了件t恤和短褲出來,去客衛洗了澡換上。
    他將醫藥箱提到客廳,濕著頭發盤腿坐在地板上。
    鬱尋春有些煩,他在想自己後麵該怎麽辦,這萬人嫌他是沒一丁點興趣,家也肯定不會回了,但身上一個硬幣都沒有,難道還能一直賴在程晁家嗎?
    雖然程晁可能不在意,但他也不想一直麻煩他。
    他一邊想一邊擰開活血化瘀的氣霧劑,噴在大腿那條發淤的鞭傷上,咧著牙使勁揉了揉。
    疼得他齜牙咧嘴的。
    有新消息,鬱尋春抽了張紙擦幹淨手,才把手機拿過來。
    這個關頭,誰還會給他發消息?
    他以為是程晁,結果一看是經紀人發來的,讓他去公司,鬱尋春這才想起昨天下午還放話自己要解約來著。
    關於他的各種負麵新聞仍然高掛熱搜,以他當下這處境,娛樂圈確實也沒法呆了。
    甚至席餘馥還有可能在工作上向他施壓。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在看到麵前七八個解約賠償的合同時,鬱尋春的表情還是裂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原來有這麽多代言。
    解約理由如出一轍都是他藝德有虧,損害品牌形象,不僅要立刻終止合作,還要求賠償品牌的形象損失,大大小小的賠償金加起來有兩千萬。
    他如果有異議,大概率就會被品牌聯合起訴,打官司的話,他很難不懷疑連法院都要判定監控裏的人是他。
    經紀人嘲諷他:“也不知道你踩了什麽狗屎運,遇到池夏那種傻白甜,差點把他燒死在片場人不僅不起訴你,還幫你把劇組的事都處理了。你倆不會有一腿吧?”
    換到之前鬱尋春肯定要氣死了,但當下他除了表情管理失控了一瞬之外,整體還是冷靜的。
    他不想再爭論什麽是與非,在這個圍繞鬱池夏的世界裏沒有意義。
    經紀人一副小人嘴臉:“怎麽不說話啊,昨天不挺能橫嗎。看你那表情,不會付不起違約金吧?”
    鬱尋春冷眼看他,往前走了兩步。
    經紀人緊張起來:“你那什麽表情,你還想打人?”
    他手剛抬起來,經紀人立刻防備:“我告訴你鬱尋春,你要敢動手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鬱尋春抓起桌上的合同,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欺軟怕硬的傻逼。
    “怎麽燈也不開?”
    頭頂一亮,鬱尋春收回落在遠處的目光,程晁站在客廳,臂彎上還搭著剛脫下來的西裝。
    鬱尋春:“看夜景,你家陽台視野不錯。”
    隔著江,對岸霓虹盡數倒映在水麵,波光粼粼。
    程晁說:“你表情看起來不太好,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鬱尋春進屋,盤腿坐在沙發上,看程晁在屋裏走來走去,他突然出聲:“我去你們公司上班怎麽樣?”
    程晁腳步一頓,沒有正麵回答:“怎麽,不繼續當演員了?”
    鬱尋春雙臂架在靠背上,抬頭盯著頭頂的燈小聲嘀咕:“這哪是我說了算的。”
    程晁:“你說什麽?”
    “沒什麽。”鬱尋春跟到他臥室門口,沒進去,“我說真的,我去你公司上班吧。”
    程晁背對著他,正在解領帶,聽著聲音裏帶著笑:“那你說說你都會些什麽,我公司是證券公司,專業要求很高的。”
    鬱尋春:“你忘了我大學念的商科?”
    程晁:“在娛樂圈待了這麽久,你怕早忘了吧?”
    鬱尋春沉默了片刻:“我要是去你們公司我媽肯定連你也不會放過,回頭再給你項目上施壓……算了。”
    “咱倆什麽關係?你要是有需要我肯定幫你。”程晁回頭,手裏拿著幹淨的換洗衣服,邊往浴室走邊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也不是太大的困難,就是需要點錢。”
    “多少?”
    “也不多,兩千萬吧。”
    程晁左腳踩右腳絆了一下:“多少?”
    鬱尋春攤手聳肩。
    程晁:“你不會想純靠在我公司上班,攢夠這兩千萬吧?”
    “你說得對。”鬱尋春轉身回客廳,這確實不現實。
    他雖然三不五時就要上上熱搜,但那都是負麵的,是典型的全網黑,沒幾個正麵粉絲,找他代言也不能給品牌帶來什麽正麵的效益。
    所以他的身價也很低,入圈到現在三四年,他都沒賺夠兩千萬,又怎麽可能會有高達兩千萬的賠償金。
    但他偏偏就有了,其中肯定離不開他親媽的特殊關照。
    用盡一切手段,不僅要切斷鬱尋春的前路,還要逼他站在懸崖邊,退無可退。
    不愧是他親媽,可真夠狠的。
    鬱尋春有些火大,捏著煙去陽台,還沒點上,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短信。
    一看就給鬱尋春氣笑了——
    [哥,你缺錢的話我可以幫你。]
    陰魂不散的東西,男人和家都讓給你了,還他媽巴巴地往自己眼前湊,是不是有病!
    鬱尋春抬手將人拉進黑名單,懸在屏幕上的手指頓了頓,不對,鬱池夏是怎麽知道他缺錢的?
    他可不認為尚未被他攻略的席餘馥會告訴他這些。
    程晁洗完澡,換了家居服出來,隱形換成了框架眼鏡,站在客廳暖黃的燈光下很是居家,他雖然和鬱尋春同齡,但不管是麵容還是心智都要更成熟一些,鬱尋春脾氣急躁,也是他包容更多。
    他是鬱尋春唯一的朋友。
    程晁挽著衣袖:“晚上吃牛排?”
    見鬱尋春沒吭聲,抬頭笑道:“怎麽用那種目光看著我?”
    鬱尋春:“你……”
    程晁:“怎麽了?”
    鬱尋春喉嚨澀得發緊,張了張嘴卻不敢多問,他害怕了。
    他低著頭,快步回了客房,原本是想收拾下東西,茫然地站在房間中央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根本沒有什麽可以收拾的,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是程晁的。
    鬱尋春換上早上的髒衣服,程晁看到有些莫名:“怎麽換衣服了,你要出去?”
    “嗯。”
    鬱尋春垂首在玄關換鞋,程晁察覺到有些不對,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來,在他出門前把人拉住,“怎麽了,你怎麽從剛才就有些不對勁?”
    “沒什麽,”鬱尋春極力忍耐,“我有點事,出去一趟。”
    程晁:“什麽事要現在出去,口罩也不戴,你也不怕被人拍——”
    “你是不是一直背著我,和鬱池夏有聯係。”鬱尋春抬頭,“我需要兩千萬的事,你告訴他了?你也是從他那裏知道我和簡司州分手的事,是不是?”
    程晁的話戛然而止。
    他和鬱尋春對視片刻,莫名:“就因為這個,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