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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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茶拎著那把大黑傘去小賣部買藥了,果然,走到一半下起了雨。
而水蟻這玩意兒,隻要一下暴雨就會從森林裏飛出來。
謝茶走近小賣部,牛黎又蹲在小賣部門口,一邊暴躁地燒艾草一邊跟牛叔抱怨:
“阿爸,那小子是死了嗎?這麽多水蟻瞧不見啊?”
謝茶走進小賣部,聞言斜瞥他一眼:“你行你上啊!”
牛黎嘿了一聲站起來:
“你他媽每次來都得……”
謝茶掏出一張紅票子晃了晃。
牛黎瞬間改口:
“……買點東西啊?”
牛黎這小子隻要給他錢就一切好說,謝茶懶得在他這裏浪費時間,揣著一盒退燒藥就回去了。
衝泡好,謝茶端著藥進臥室。
春夜不知何時又睡著了。
謝茶把藥擱在一旁的竹凳上,用手背貼了一下春夜的額頭,謝茶心下一驚:
還是不正常的滾燙!
便顧不得他還在睡了,迅速把他搖醒:“喝藥了,快點!喝了再睡!”
語氣不算好。
大少爺脾氣本就差。
春夜被晃醒了,定定地盯了謝茶幾秒,要是擱往常,謝茶毫不懷疑他那張慣會嘲諷的嘴巴肯定得說點什麽。
但眼下,他居然什麽話都沒說,懶洋洋地坐起來,神色慵懶地靠在棺木裏,接過謝茶遞過來的退燒藥,一口一口地喝著。
頗有病人的自覺。
這麽安靜反而讓謝茶有點不習慣了。他和這小子,哪次見麵不得互相嘲諷上幾句?
謝茶抬了抬下巴:
“你不說點什麽嗎?”
比如說謝謝。
春夜抬眸一笑:
“非要我開口的話……”
他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天氣陰沉沉的,笑意頓時收斂了:
“剛才下雨了嗎?”
謝茶瞬間明白了他問這話的意思。
不會還想著去竹林施蠱趕水蟻吧?
謝茶去買退燒藥的路上遇到過水蟻,成群結隊地,嗡嗡嗡地飛著。
除了看著有點瘮人,實際上不叮人,並不會對人造成什麽致命影響。
既然如此,讓他們忍一天又何妨?
反倒是這位還在發高燒的病人,要是再出去吹風淋雨,這碗退燒藥算是白喝了!
想到這,謝茶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道:“今天沒下雨。”
見春夜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謝茶也是心理素質強大,一點也不心虛,還理直氣壯地挑眉道:
“不信?”
春夜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笑意,若隱若現的,在謝茶還沒看真切的時候,他就已經垂眸下去。
一邊喝藥一邊涼涼道:“我們神經病是這樣的,喜歡多疑……”
謝茶:“……”
沒完了是吧?
又想到生氣會氣血上湧,氣血上湧就有可能誘發情蠱發作,謝茶深吸一口氣:
行,就當他神經病了。
不跟神經病計較!
盯著春夜喝完藥,謝茶接過空碗擱一旁,又把他按回棺木裏躺著:
“喝完藥再睡上一天,這燒要是還沒退,你就做好接受我暴擊的準備吧!”
春夜聞言唇角微微揚起。
但沒說話。
大概是剛喝完退燒藥,藥性開始發揮作用了,他昏沉地合上眼,還是那副睡美人的睡姿。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響起劈裏啪啦的聲音,像是鞭炮聲。
謝茶出去一看,牛黎在花叢外邊放鞭炮。第一串鞭炮放完了,又拿香準備點第二串。
謝茶快步走過去,一把奪過那串鞭炮,冷聲嗬道:“幹什麽?”
牛黎看了看謝茶,又看了看謝茶身後不遠處的青色吊腳樓,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咱倆冤家路窄成啥樣啊,這鬼地方也能遇到你?”
謝茶被他氣笑了:
“怎麽,我去哪還需要跟你匯報啊?”
牛黎指著他“你”了半天。
他跟謝茶鬥嘴就沒贏過,最後指著謝茶手裏的那串鞭炮,咬牙道:
“行,我不跟你計較,把它還我!”
“想要啊?”謝茶揚了揚那串鞭炮,“先告訴我你跑來這放鞭炮做什麽?”
“做什麽?”提起這個就來氣,牛黎叉腰道,“我家小賣部門口的水蟻多得都沒人敢來買東西!這不得打串鞭炮提醒提醒他要是人沒死,就趕緊去把那水蟻給我趕走啊!”
說到這,牛黎又氣哼哼道:“我這可不光是為我自己,還是為了咱們整個寨子,你識相點,就快把那串鞭炮還我!”
謝茶一聽,眸子裏閃過一絲冷意,他嗤笑一聲:
“行啊。”
說完抬手一揚,那串鞭炮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最後啪唧一聲,掉進一個小水坑裏,濺出幾抹水花。
牛黎操了一聲,趕緊衝過去撿起來一看,鞭炮浸濕了,廢了!
牛黎扭頭怒瞪謝茶:
“你他媽是不是故意的?”
謝茶挑眉一笑:
“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牛黎怒了,擼起袖子就要揮拳朝謝茶打去,忽然,餘光瞥見不遠處的吊腳樓裏,二樓的窗邊站著一個人。
正麵無表情,漠然地盯著他。
牛黎被那雙眼睛盯得手一哆嗦,然後停頓了那麽幾秒。
就在那幾秒之內,他看到春夜屈起手指彈了一下,一個黑黑的小點就跟一小枚炮彈似的,眨眼間就飛過來了,精準無誤地落到了他的拳頭上。
牛黎低頭一看,是隻蠍子。
他操了一聲,正要抬手拍死它,那隻蠍子很是機靈地順著手腕爬進了衣服裏。
牛黎:“!”
上躥下跳地想要把那隻蠍子抖落,發現不僅沒抖下去,反而被蠍子啃了好幾口。
牛黎逃命似地跑下山。
嗚嗚嗚得趕緊回家脫衣服!
謝茶轉頭一看,春夜走出了吊腳樓,謝茶迅速追上去攔住他,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他肩膀:
“苗王大人,請記住你的身份!現在你隻是一個病號,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燒給我退了,聽見沒?”
春夜麵無表情地盯了他一秒,一絲陰冷的笑意從他的嘴角一閃而逝:
“謝茶,你知道上一個騙我的人,墳頭草現在幾丈高了嗎?”
謝茶:“……”
猜想方才牛黎的話被春夜聽見了,謝茶絲毫不慌,他揚眉道:“我那能叫騙嗎?我那是善意的謊言!”
春夜聞言瞥了謝茶一眼,眼神帶著謝茶熟悉的那種嘲諷。
謝茶也來氣了,他沉下臉來,眼色冷厲:“你以為我想多管閑事?你有本事就把情蠱給我解了,解了之後你就算去送死我也絕不多說一句!”
春夜輕輕地挑了一下眉,臉上又恢複那副漫不經心的笑:
“想解蠱啊?求我啊。”
謝茶:“!”
這賤嗖嗖的語氣!
謝茶環顧四周,正想找件趁手的棍子敲暈他算了!
又聽見春夜涼涼道:
“你最好一棍子敲死我,要不然我會把你丟進蠍子堆裏,讓蠍子爬滿你全身。大少爺想試試嗎?”
謝茶:“……”
光聽著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這個死變態!
謝茶朝春夜豎了一根中指,隨即憤憤離開。
最好雨下大點,幹脆把這小子淋死在林子裏算了!
謝茶回到家的時候,門口和木窗上仍舊聚集著一大群水蟻。
看到謝茶回來了,外婆小心翼翼開了一小條門縫,讓謝茶擠進去之後立刻把門關上了。
但饒是這般小心翼翼,還是有幾隻水蟻跟著謝茶飛進來了。
外婆如臨大敵,抄起一旁的蒲扇四處拍打,還招呼謝茶跟她一起把水蟻趕出去。
謝茶生怕外婆摔了,連忙奪過外婆手中的蒲扇:“我來我來……”
把外婆扶著坐在沙發上,謝茶轉了轉蒲扇,望著屋子裏飛來飛去的那幾隻水蟻:
“外婆,其實吧,這玩意兒又沒毒,也不叮人,也沒必要費那功夫把它們趕走吧?”
外婆一聽,立刻擺手,臉色嚴肅道:“這可不行。”
“這水蟻的巢啊,都是築在墳墓的土堆裏的,要是讓水蟻飛進了屋子裏,會不吉利哩!”
謝茶:“……”
行吧。
謝茶隻好拿著蒲扇老老實實地幫外婆趕水蟻了。可水蟻在屋子裏到處亂飛,為了趕水蟻,謝茶一個不小心,膝蓋磕上桌腳了!
他嘶了一聲。
外婆一聽,立刻心疼地站起來:
“茶茶,要是趕不走就算了,咱再等等,苗王不會不管的!”
謝茶想到那小子發著高燒也要跑去竹林裏施蠱,他哼了一聲,沒想到那小子年紀輕輕的,居然也信這個。
剛腹誹完,就聽見外婆說:
“苗王在他阿媽臨死前發過誓的,要守著咱們這個寨子,別說毒蟲蛇狼了,就連水蟻來了也得趕走!”
謝茶一愣。
外婆走過去,把謝茶手中的蒲扇拿下來,又道:
“要不了多久,苗王就會把水蟻趕走的,茶茶咱不忙活了啊!”
外婆說完就去廚房做午飯了,徒留謝茶還愣在原地。
腦子裏又閃過昨晚春夜燒得渾渾噩噩時,呢喃出的那聲阿媽……
謝茶眸子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就在這時,窗外響起了細微的聲響。謝茶循聲望去,是雨絲飄到木窗上發出來的聲音。
下雨了?
謝茶往窗外看了一眼,猶豫片刻,拿起角落裏的一把黃傘出去了。
快步走到竹林一看,春夜果然在那裏。
眼看雨點逐漸變大了,謝茶走過去,將那把傘全擋在春夜的頭頂上,並冷嘲熱諷道:
“我說苗王大人,帶把傘出門是會要你命嗎?”
春夜聞言,唇角微微揚起:
“神經病出門就是這樣的,絕不帶傘。”
謝茶:“……”
謝茶深吸一口氣。
他是神經病。
別跟神經病計較!
默念完就看到春夜掏出一把小匕首。
謝茶:“?”
春夜右手握著那把匕首,匕首鋒利,在左手的中指尖上輕輕一劃,指尖上的血珠就爭先恐後地冒出來了。
謝茶:“!”
血珠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上,在雨水的加持下,很快就暈染開。
而土壤下麵的東西像是感應到了召喚似的,接下去就是謝茶曾經見過的那一幕:
一隻隻蠍子,從土壤裏接連不斷地鑽出來了,像是嗅著血的氣息,如潮水一般朝春夜爬來。
謝茶:“……”
謝茶後知後覺地明白了,要是每次都這麽施蠱,那確實沒辦法撐傘。
於是他默不作聲地撐著傘,並且,由於這把傘比較小,謝茶顧不得自己了,把傘全部傾斜到春夜頭頂。
他淋點雨沒事兒,但這小子要是再發高燒可就大事了!
等那群蠍子全部從地裏召喚出來,又循著某種命令,四散爬去趕水蟻,這場蠱術才算施完。
儀式結束後已是半小時之後了,一陣冷風刮來,春夜居然被猛風吹得身形微晃了一下。
謝茶:“!”
又放血又吹冷風又下大雨的……
簡直buff疊滿了!
再加上本就發著高燒,謝茶懷疑這小子走回去的時候會不會暈倒在半路上。
他歪頭一看,果然,春夜病怏怏的,唇色蒼白。
謝茶歎了一口氣,把雨傘硬塞進春夜的手心裏,又半蹲在他麵前,扭頭道:
“苗王大人,你自己說的,麻煩別人收屍是不道德的,你也不想暈倒在竹林裏沒人管,然後死在這裏,最後還得麻煩別人給你收屍吧?”
春夜輕輕地挑眉一笑。
正要開口,餘光又瞥到竹林外,牛叔和牛黎父子倆正好割完草,背著背簍經過。
看到謝茶春夜,兩人腳步一頓。
謝茶也看見了,但他神色未變,隻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雨勢變大了!他扯了下春夜的褲管,擰眉催促道:
“快點!再磨蹭別逼我揍人啊!”
當謝茶背著春夜,春夜撐著傘,兩人以這樣的姿態走出竹林時,牛家父子倆的臉上齊齊露出古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