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邵氏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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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潭秋支支吾吾,陸鵬好一陣才弄明白,他所說的邵參軍,卻是欽州的錄事參軍,名喚邵文滄。
    此時一州中的官員,是以知州為首,其下是判官、通判、司理參軍、司法參軍、錄事參軍等等。安遠縣作為欽州州治所在,縣官卻是免不了有幾分尷尬,隻是奇怪的是,州府的知州等都未出麵,這錄事參軍為何要見自己?
    陸鵬再三追問,顧潭秋張嘴訥訥,最後求懇道:“小人卻也不知,待縣尊見過邵參軍便曉得端的。”
    陸鵬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任他引著,穿過一條巷子,來到一棟大宅前。
    隻見門首一個長相頗為清的中年人正侯著,老遠便迎上前來,神態親熱:“這位便是明風老弟吧?果然是少年英傑,一表人才啊!”
    陸鵬便知他就是邵文滄,又得顧潭秋小聲提醒確認,便拱手作禮:“見過邵參軍。”
    邵文滄忙不迭還禮:“不敢當不敢當,你我品階相同,老弟還是一方主官,遠比我強多了,該我敬你才是。”
    陸鵬含含糊糊地跟他客氣了一番,一半是模仿古裝劇裏的言談,一半則是現學對方。
    不過邵文滄看上去十分爽朗,竟不像是官場中人,倒頗有些杜家兄弟等獵戶的豪爽氣,拉了陸鵬的手向宅內行去,說道:“明風老弟當真是才華天授,世不二出的英傑啊,如此年輕便高中進士一甲,想當年為兄屢試不中,將近四十才得列末位,補了這麽一個閑職,真是慚愧。”
    說著哈哈長笑,陸鵬卻是此時才知道這陸明風竟然還是中了進士的。不過想想這麽年輕的知縣官兒,中過進士才合道理。
    他跟著邵文滄進屋,一邊留心觀察,隻見這邵家大宅修得華麗富貴,精美堂皇,庭院幽靜雅致,都是下了大功夫的。宅院內家仆慓悍,俏婢嬌美,人人衣著光鮮,自己這一身書生儒服顯得格外寒酸。這富貴氣象,和城中的窮苦髒亂相差得有些太遠了。
    邵文滄將他請進書房,分賓主坐下。陸鵬略微抬頭,隻見牆上掛的是戴玉鑲金的寶劍,案間擺的是泛幽漪綠的古琴,桌上燃的是似淡似雅的馨爐,杯中盛的是清淨悠遠的香茗。
    邵文滄便先問起途中辛苦,陸鵬正好已編了一番說辭,裝出些傷痛之色,感歎道:“不瞞邵兄,弟這一路來,著實是多有曆難。”
    他隻說自己路上遇到盜匪,帶的隨從便遭橫禍,幸虧自己見機早逃得快方得脫難。也不敢說帶了幾人,隻是從常理上講,這陸明風再怎麽大膽,也不可能孤身一人千裏赴任。
    果然邵文滄聽得扼腕歎息,說道:“我廣南道路艱險,原本難行,盜匪猖獗更是毫不足奇。老弟隻帶兩個從人千裏赴任已是驚人之舉,所走的路途更是從那十萬大山中穿行,可稱凶險無比。為兄當時見到靜江府發來文書,言老弟走那條道,便暗自替你捏了一把汗,好在吉人天相,也算有驚無險。”說著舉茶相賀。
    陸鵬暗自觀察,單從邵文滄的神態舉止來看,他對自己的身份沒有任何懷疑。不由暗自鬆了口氣,看起來這告身確實是相當好用。
    他卻不知,事實上這時代的人絕大多數都帶著鮮明的烙印,從外形上便可分辨。比如尋常百姓大都疲困於生計,氣質大多畏縮唯諾,盜匪山賊則多帶著江湖中的輕狡之氣,讀書人卻又完全不同。陸鵬雖然喜好旅遊,但得益於現代技術,並沒有多少風霜之色,身上那股現代人平等自信的氣質更讓邵文滄一見便毫不懷疑他的身份。
    兩人隨意交談,邵文滄隻說些閑話,卻半點不提正事。陸鵬也搞不清他的意圖,隻好打起精神應付,生怕說錯話。
    雖然環境幽雅,卻堪稱折磨,好在沒過多久,便有一名管家進來小聲稟告幾句。
    卻是接風洗塵的宴席已好,這宴席上隻有邵文滄與陸鵬二人。
    席間頗為豐盛,頗有些菜肴陸鵬也是聞所未聞的,邵文滄還笑道:“粗茶淡飯,分外不成敬意。”
    陸鵬也是餓了,遜謝了兩句便大口吃了起來。邵文滄看著也是有些驚奇,隨即眼神微和,原本爽朗的氣質中也是流露出一點別的東西。但轉瞬即逝,隨即便豪爽笑道:“老弟果然是痛快人,來,為兄敬你一杯。”
    正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邵文滄皺起眉頭,眼中掠過一絲厲色,正要喝問,幾名仆從擁著一個青年走過。
    邵文滄喝道:“好畜生!又是幹了什麽好事?”
    那青年挨進廳來,畏縮一角,用衣袖遮著臉卻是難掩住一圈的青腫之色。
    邵文滄歎了口氣,喝罵道:“看你成什麽樣子?還不見過陸縣尊?”
    青年瞪大眼睛向陸鵬打量了幾眼,隨即垂頭叫了一聲,便被邵文滄喝退出去。
    邵文滄歎著氣搖頭,向陸鵬歎道:“此便是為兄不成器的小犬,終日遊蕩無端,讓老弟見笑了。”
    宴席已罷,天色已晚,陸鵬見這老邵始終不說正事,便提起告辭。
    邵文滄卻是挽留道:“老弟初來,卻不知縣衙還須打理收拾,且先在我這裏住兩日。”
    他越是熱情,陸鵬就越感怪異。這欽州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為什麽安遠縣衙的官吏沒一個來接自己的,倒是這州裏的參軍這樣八竿子打不著的熱情接待?
    但他也不好問起,想了想便問道:“邵兄,不知知州可有空麽?明日我欲前往拜見。”
    邵文滄聽了,神情便是有些奇特,幹笑了兩聲,說道:“老弟有所不知,我們黃知州已是抱恙多年,如今早回鄉療養,不在州中。”
    陸鵬聽得愕然,問道:“他因病回鄉多年?那朝廷為何不換個知州?”
    邵文滄聽了,上上下下地向他打量了一番,意味深長地一笑,說道:“傳言老弟在京中,與同僚素不相和,看來果然如此。”
    陸鵬更是錯愕,又生怕露出馬腳,不敢再多說,隻是拚命尋思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如此詭異奇怪。
    邵文滄笑了笑,卻又將他請入書房。
    這次看著他的神情,陸鵬便知道這老兄終於是不賣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