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窗戶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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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應凱皺了皺眉說:
    “我一開始以為這案子頂多兩天就能破,又不是在啥僻靜的地界兒,街上兩端都有監控,可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麵,總感覺這個人很謹慎,謹慎之餘還有巧合加持,比如被害人沒有記住他的長相,案發時正好沒有人在煙酒店附近經過等等,但這些不能說明監控中為啥沒有發現可疑人員?或者說監控中沒有發現可疑人員不是一個巧合,總感覺,這個人做了很周祥的安排,可案發現場卻不是。”
    “這些還用你說,說點有用的!”羅鳴浩不耐煩的說道。
    “你說的有用?有用咋還沒找到方向?”秦隊眉毛一立斥責完羅鳴浩,又對唐應凱說:“你接著說。”
    武強趕緊插了一句:“所謂的可疑人員,就是有沒有帶著那些假煙假酒,如果沒拎著,那些東西哪去了?痕檢查遍了街上的垃圾桶,也查了各個角落,沒找到啊!”
    “又說沒用的,這些情況坐這裏的誰不知道?用你說?!”秦隊不耐煩的訓斥了一句。
    李雲輝湊過去低聲問:“你是不是更年期了?咋跟個炮仗一樣,一點就著?”
    “廢話!幾天了?我挨批的時候,你們在哪?”
    秦隊眼睛一瞪,威懾力十足,李雲輝胖胖的臉馬上擠出油膩的笑容說:“要不你是隊長呢。”
    眼看秦隊又要發飆,唐應凱趕緊開口道:
    “通常案犯作案之後的心理狀態隻會分兩種,驚慌和冷靜,也有萬念俱灰抱著同歸於盡想法的,這個咱們先不說。不管冷靜還是驚慌,在這個案子中都要解決從煙酒店帶出的那些東西放哪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在驚慌失措的前提下是很難解決的,如果是冷靜的狀態,他為啥非要在那個時間作案,那個隨時有可能與被害人丈夫遇到的時間,兩種可能,一種他不知道被害人當晚的行程,不清楚被害人家的情況,他隻是一直在等被害人收攤……”
    李雲輝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說:“就是這意思!他早就在街上某個地方了,而且案發後他還會待上一段時間,所以他將犯案時間選在……”
    “不對不對!”謝勇擺手道:“被害人通常八點半就關門回家了,案發那晚是因為婆婆來了,她不想回家單獨跟天敵麵對麵,這才為了等她老公喝完酒拖延到九點半才關門,如果凶手是有預謀的,別的不說,被害人開門關門的時間總要掌握吧?等了這麽久,就沒想想為啥?想了還敢動手?”
    秦隊說:“先聽老唐說完第二種可能。”
    “第二種可能就是凶手知道被害人老公要來接她,知道能夠行動的時間隻有幾分鍾,所以他十分快速的拿走了假煙假酒,假煙可是拿起來就能知道不對的,但他還是帶走了,除了慌亂或許還有趕時間的原因,拽下被害人的耳環和項鏈不需要多少時間。”
    秦隊眼前一亮,問:“誰能知道被害人與她老公約定的時間?”
    羅鳴浩撓了撓頭問:“代駕?”
    “被害人住哪?”唐應凱問。
    “東泰家園,不算遠,他老公要是不來接,她就打車回去。”武強回答道。
    秦隊看了眼羅鳴浩,羅鳴浩馬上說:
    “我們對被害人居住地也做了摸排走訪,小區附近的監控也調看了,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尾隨被害人,被害人雖說脾氣急了些,但還是有分寸的,與鄰裏親戚關係都還行,除了婆婆,所以摸排了一圈,跟被害人有仇怨的可能就是買過假煙假酒的,我們問過被害人的老公嚴明,他說到他們店裏買煙酒的,除了老客戶,一般都會多問兩句,確定不是住在周圍的才會賣假的,所以,如果真是買過假煙假酒的人行凶,咱們無異於大海撈針。”
    唐應凱掐滅手裏的煙,搓了搓臉說:
    “好像我也給不了你們什麽有用的建議,這個案子的凶手像是目的性很混亂,報仇?就一刀,人沒死,讓被害人有點經濟損失?隻拿走了耳環和項鏈,嚇唬?代價太大了,正常人都會想想後果,想想值不值,所以我才說凶手可能是名反社會人格的人,不想那麽多,脾氣到了想幹就幹了,可被害人沒死,而且看到他了,你們一開始又沒有對外公布被害人生死,按照一般邏輯,凶手會打聽,等確認被害人沒死之後,他會驚慌失措,這時候如果你們走訪的時候遇到過他,憑你們的眼神,他跑不掉。”
    “可說呢,就是沒遇到這樣的,是咱們漏掉了?或者凶手不是一個人?有人負責行凶,有人負責接應?行凶的人驚慌,接應的人冷靜,所以他們成功逃脫了。”武強說完看了看幾人的反應。
    這次倒是沒人反駁。
    秦隊又點上一根煙,沉思了片刻說:“這樣,明天武強謝勇再去京泰路,煙酒店是不是暫停營業了?”
    “賣假煙假酒能不查他?”李雲輝答。
    “聯係被害人老公嚴明,重新盤點店裏的東西,看看之前他說的是不是屬實,你們倆長點心眼,跟街上那幾家案發當晚還在營業的工作人員,扯點閑篇,咱們知道那些煙酒都是假的,別人不知道啊,萬一有人愛占便宜,我是說凶手有可能出了煙酒店就將假煙假酒扔了……”
    “這不又回老路上了?之前不就查過嗎?連撿礦泉水瓶子的大爺大媽都問過了……”
    “讓你們查你們就去查,之前沒有問出有用的,很可能是問詢方法不對,明天你們倆換換方法,老羅和老李,你們倆去找街道,找居委會,不僅要找京泰路的街道,還要找被害人居住地的,不問別的,就問他們管轄的地方有沒有反社會人格的人,剛剛老唐說的很明白,你們照著說就行。”
    王兵頓了一下又說:“武強剛才說的也有可能,小鵬跟我再重新看監控。”
    幾個人以為案情分析會完事了,剛要起身,秦隊又探身問唐應凱:“你說這案子推不下去,原因是啥?”
    唐應凱想了想說:
    “在心裏學上有種邏輯叫鳥籠邏輯,就是家裏有個空置的鳥籠,放在明顯的地方,來人就會問你家養過鳥?這算是一種提醒,主人一定會在兩個選項中選一個,要麽買隻鳥養在籠子裏,要麽扔了鳥籠。鳥籠邏輯就是說人大部分時間采用的都是慣性思維。”
    “你啥意思?我們分析案情在用慣性思維,而凶手是邏輯思維,沒在一個頻道上,所以我們找不到他?”羅鳴浩走過來站在唐應凱身旁問。
    唐應凱點了點頭,說:“除了用巧合解釋,我隻能這麽想。”
    “那你跟我們說說什麽是邏輯思維?我們該怎麽邏輯一下?”李雲輝趴在桌子上問。
    “這個不好一句話兩句話說明白,邏輯思維一定是個理性的認知過程,我不是說你們的分析沒有邏輯性,我是怕……凶手有!他如果借助概念,判斷,推理等方式,理性的謀劃了這次的案件……”
    “不就是反偵查能力?”謝勇問。
    “可以這麽理解吧,但又不完全一樣,我不知道他是否完全知道你們的偵查手段,但你們目前為止還沒找到他的作案動機,誰會這麽麻煩的製造一起貌似利弊並不平衡的案件?哎呀,你們也別聽我胡說,理論性的東西對你們現階段沒有用,聽著還挺複雜的,等案子破了發現居然一點沒沾邊。”
    秦隊重重點了點頭,說:“今晚就這樣,明天繼續走訪摸排,晚上案情分析,老唐你要是有時間就一塊兒來,讓老羅請你吃飯。”
    唐應凱站起身,說了兩句客套話,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住,轉身問:“你們是通過啥默認凶手是男人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羅鳴浩嘶了一聲說:“內啥,女人的力量……再說被害人就算記憶再重構,還能記錯了性別?”
    唐應凱想了想說:“這要看對方是打扮,如果是中性打扮,很難說。”
    “女人……”秦隊撓了撓頭:“所以才一刀?”
    ……
    羅鳴浩送唐應凱下樓,納悶的問:“你咋突然想到凶手性別了?”
    “你們為啥叫我來?”
    “廢話!我們需要不同視角下的分析。”
    “這不就對了嘛,其實剛才秦隊不該讓你介紹案情,基本情況我知道,應該讓我問問題,總有一兩個問題是你們沒想到的。”
    “不介紹進展,你能知道問啥?”
    “我邊問你邊講,就是主客換過來,要不我很容易跟著你們的思路走,說些沒啥用的話,你說你們隊長問話,我能不表現一下?但是吧,能表現的基本都是沒用的。等準備離開了,我的潛意識會告訴自己結束了,不自覺的就會放鬆,一放鬆有些問題就會蹦出來,比如性別,再有,這案子有這麽複雜嗎?我為了顯擺,連鳥籠邏輯都用上了,可實際上跟這案子可能沒啥關係,我覺得是把問題複雜了。”
    “連男女都分不清,這讓我有點想不通。”羅鳴浩還在糾結被害人的記憶問題。
    “沒啥想不通的,你以為你掌控記憶,實際上是你的大腦讓你記住啥你就記住啥,聽話的很。”
    “如果凶手是女人……情殺?”
    “那你們得好好問問被害人的老公。”
    羅鳴浩突然站住腳,說:“你自己走吧,我叫上老李去趟被害人家,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家。”
    “想到啥了?”
    “嚴明這個人倒是沒啥,媳婦兒搶救他臉色煞白,眼睛都哭腫了,ICU不用看護,他在外麵的凳子上坐了一宿,我們問詢期間他也很配合,知道媳婦兒命留下了,他也很激動,但是,店裏少了啥是他說的,我們問過先到的民警,他們說接到報警後到了煙酒店,那時救護車還沒來,民警拉起警戒線,勸慰嚴明的時候問過一嘴店裏丟了什麽沒有,嚴明指了指牆上的格子,民警看印記少了四條煙三瓶酒,民警還多問了一遍‘原來是擺滿的?’他說是。”
    “你懷疑他說謊?”
    “如果凶手是女的,還真有這個可能,你先走吧,我得趕緊回去。”
    “我問最後一個問題,被害人醒了之後見的第一個人是她老公?”
    “是,你快下車吧!”
    ……
    九月八號,陰天。
    唐應凱在躺椅上看書看了一下午。
    韓曉玉盼了一下午,馬星月原本預約今天下午來的,可到四點多都沒見人,韓曉玉打電話一直沒人接,到了下班時間,韓曉玉情緒低落的連招呼都忘了打,直接回家了。
    唐應凱在黃昏的時候突然來了靈感,在桌上一堆紙張中找到幾頁紙一通改,又拿出幾張空白紙奮筆疾書。
    這一寫就寫到十點多,他放下筆神了個懶腰,電話響了。
    羅鳴浩興奮的打來電話讓唐應凱一起吃宵夜,唐應凱雖然沒問,但從羅鳴浩的語氣中能聽出來煙酒店的案子應該是破了。
    他趕緊開車趕了過去。
    離警隊不遠的一家燒烤店裏,除了秦隊,其他人都在,李雲輝胖,武強壯,一張圓桌倆人占了快一半,唐應凱到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吃上了。
    羅鳴浩一見唐應凱進來,皺眉說:“你腿上的毛褲是真保暖啊,外麵的小風一吹,愣是沒讓你覺出冷來。”
    唐應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短褲,和濃密的腿毛,坐到羅鳴浩身邊說:“懶得換。”
    “你咋不懶的喘氣呢?”李雲輝認真的問。
    唐應凱拿起一串羊肉邊吃邊問:“凶手是誰?換個方向,這麽快就查到了?”
    “凱哥,采訪你一下,你咋就想到凶手是女的呢?”陳有朋好奇的問。
    “我可沒想到,隻是隨口問了一下。”
    謝勇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說:“有時候吧,就是一層窗戶紙,捅破了就真相大白了,可問題是你就是不能一上來知道這層窗戶紙在哪?費勁巴拉的一通查啊,其實答案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