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淚在周圍嚴懍目光的注視下，換了種語調，“大人為什麽那麽幫母親呢？”
    子貞友歪著頭想了想，“因為她給了我太多好東西，我得還這人情。”
    無淚一臉好奇，“什麽好東西？”
    子貞友：“你這情緒轉變也太快了！連我都跟不上了。”
    無淚也歪著頭，“因為我並不是一個‘人’啊。”
    子貞友樂了，“那是什麽？”
    無淚：“小精靈，怎麽樣？”
    子貞友：“哈哈哈，看著大了點兒。”
    “也是啊。”無淚跟著笑了。
    旁邊就連絡繹都快內傷了。
    子貞友稍稍斂容道：“你母親把她收集來的法器大都給了我。”
    無淚：“法器？我不太懂。”
    絡繹解釋道：“法器是法師用法力造出的器物，有的可以幫助不會法術的人達成某件需用法術才能實現的事，有的供有法力的人使用，可以增強法術的效果，或者達成施術者原本無法實現的效用。法師製造法器會耗費很多法力，所以好的法器很難得。”
    無淚：“母親怎麽收集到法器呢？”
    子貞友：“她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有什麽要不來的！”
    無淚：“您好像不太開心？”
    子貞友：“我跟那些想方設法討她歡心的男人不一樣，我可是她的好朋友。”
    無淚：“您真好！”
    子貞友：“唉，我也是沒辦法呀！”
    無淚：“大人。”
    子貞友：“嗯？”
    無淚：“你有辦法讓無風，也就是暗影門的二少主認不出我來，讓我能在真正的他身邊觀察一下嗎？”
    突然跳到這裏，子貞友掃了眼周圍，頓了頓，“我是有辦法，不過，你得先和朋友們商量好，否則我幫了你回頭挨揍。”
    “怎麽會……”無淚回話間看到陸楓鐵著臉，東方胤眼睛發紅，連絡繹臉上都沒有一絲笑意，怯怯道：“我先和他們商量一下。”
    子貞友：“好，你們聊。”說完立馬進裏屋去了。
    無淚看看絡繹，絡繹移開視線。無淚看向封臻，封臻蹙額不語。無淚再看陸楓，陸楓皺眉憂悒。
    無淚不敢看東方胤，低聲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沒有意義？”
    封臻：“太危險了！”
    絡繹：“暗影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天奘法師說時機未到不能討伐，倘若開戰將一發不可收拾，損傷巨大。所以我們不能和暗影門直接衝突。”
    無淚點點頭，“我隻想照母親說的去看看他，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封臻：“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為什麽還要冒這個險？”
    無淚沉思片刻，看向陸楓憂慮的眼睛，“或許，和鄒少主去悠澤找你的心情有點像。”
    陸楓閉目顰眉說不出話。
    東方胤咬著牙道：“你甘願被他殺掉？”
    無淚鼓了鼓勇氣看向東方胤的眼睛，“我不會以無淚的樣子出現在他麵前，隻是想悄悄觀察一下。
    如果他平時確實很壞，凶殘傲慢，貪得無厭，懷疑人時寧可錯殺，毫無惻隱之心，那就已經壞透了。如果他並不殘忍，有時會有點動搖猶豫，就證明還沒到無可救藥的程度，或許隻是因為身份立場而做壞事，還有轉變的可能，那我還是願意盼他變好，雖然不一定幫得上忙。”
    東方胤：“你就那麽重視他？”
    無淚：“重視，也害怕。但我不會被他殺掉，因為你說過能讓我死的隻有你，我記得。”
    東方胤麵頰抽搐，“那種話，忘掉就好！”
    封臻：“你還說過這種話……”
    絡繹：“無淚身邊都是什麽人啊……”
    東方胤也有些泄了氣，一時語塞。
    陸楓睜開眼睛看向無淚，“如果我當時殺了他，可能永遠也不會變好了。所以你要活著，好好的。”
    無淚點點頭，“嗯。就算他不會變好，我也會好好活著。”
    陸楓的牙關咬了又鬆。“你想去就去吧，隻是要做萬全的打算，不能有萬一，否則，‘青龍’和‘小乖’失控就是你的責任，你要記著。”
    無淚：“……嗯。”
    封臻：“你要是被任梧鳳殺了，我是攔不住他們為你報仇的，或許連我們都會一時衝動也說不一定。如果你不想看到局勢失控，就要自己把握好分寸，好嗎？”
    無淚聽了，想了想，“……你們是不是都被母親算計了？”
    封臻：“嗯？”
    無淚：“母親是不是計算好了一些事情，讓你們非要保護我不可？”
    封臻：“有可能。不過姬夫人設的局，誰能逃得脫？你可是有天界的使命在身，我們如何能違了天意？”
    無淚：“……我明白了。謝謝你們！”
    東方胤想起：“還有一件事，如果你孤身前往，那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不能使用那種力量，哪怕眼睜睜看著人死去。”
    封臻也補充了一句：“在暗影門受傷的情況應該很常見，不過他們也有瘍醫、疾醫。”
    絡繹疑惑的是：“為什麽是孤身前往？”
    封臻回答：“因為如果有可行的方法，人越少越不容易被發現。你我不能出現在暗影門，陸楓帶著‘小乖’最好也別去。”
    絡繹想了想，點點頭。
    封臻：“而東方胤，你覺得他能陪無淚去嗎？”
    絡繹愣了一下，使勁搖頭，心想那不是可能是一定會打起來。
    無淚也不想生出別的事端，雖然自己這樣做已經夠任性了。他認真想想，對東方胤承諾道：“我答應在任何情況下都不使用那種力量，最多用通常的方法幫幫忙，行嗎？”
    東方胤還是很嚴肅，“能不能去，還要看子大人的辦法是否可靠。”
    無淚：“好。”
    絡繹：“咱們算是商量好了吧？我去請子大人出來？”
    封臻頷首，“嗯。”
    子貞友和絡繹從裏屋出來，又掃視了一圈，無奈道：“看來你們也拿他沒辦法呀！這母子倆……”
    無淚微笑著看子大人，期待他的好辦法。
    子貞友呼了口氣道：“任梧鳳的住地在柳西（注：柳西位於深淵中東部），叫做‘鳳巢’，和一般宅院一樣有做雜活的人。任梧鳳的母親是侍女出身，所以他對下人還不錯。
    暗影門找幹活的人喜歡找孤身無牽連的，像你這樣年輕又沒功夫的，如果假裝找事做不小心迷路了，應該很容易被他手下的人撿回去。不過，你得編個沒什麽破綻的身世背景。另外，你會做什麽？”
    無淚認真道：“他們需要做什麽的人？”
    子貞友：“比如劈柴燒火，挑水做飯，修理打掃，洗洗涮涮。”
    無淚：“我可能有的知道怎麽做，有的還不太熟練，請問可以在您這裏先練習一下嗎？”
    子貞友：“你真的願意去當下人？”
    無淚：“嗯，如果這樣比較方便的話。而且以後可能也用得著。”
    子貞友：“什麽用得著？”
    無淚：“會做多點事比較容易生活吧。”
    子貞友：“你……有什麽打算？”
    無淚：“本來我的事情已經調查清楚了，封臻他們應該回去複命了。”
    絡繹：“我們肯定得等你回來呀！”
    無淚微笑點頭，繼續道：“等我安全返回，他們就要去忙別的事了。東方胤說他可以帶著我，那我也得讓自己有點用才好。”
    子貞友用狐疑的目光看向東方胤，“你想讓‘天下第一美人’的兒子給你打雜嗎？”
    東方胤斷然道：“絕無此意。”
    封臻見無淚愣了，提醒東方胤：“把話說完。”
    東方胤看向無淚，“請讓我照顧你。”
    無淚笑道：“時間長還是得互相幫忙才好。”
    子貞友：“原來如此。”
    無淚：“在那邊沒人會照顧我，我得學好才行。”
    子貞友：“得，你做好吃苦受累的準備。”
    無淚：“好。”
    子貞友：“有關身世背景，你想好了嗎？”
    無淚：“我之前說自己是雪嶺碧色寨人，其實我對那裏並不太了解。”
    子貞友：“那個地方一般人都不了解。不過，暗影門會問得很細，例如飲食、特產、風土人情，甚至附近城鎮的街道店鋪、官吏名人的姓名等等。”
    無淚思索片刻，“我目前比較了解又和無淚沒什麽關係的地方是鑰野的落雪，不過還有很多細節不清楚，尤其是近些年的，不知子大人能否詳細給無淚講講，我邊學做事邊記著。”
    子貞友：“落雪啊，不錯。那裏地處鑰野偏遠處，是很多黃土的高官被貶謫的地方，官員換得勤，帶來帶去的隨從也不少，比較容易留下私生子。而且口音、飲食習慣也很雜。”
    無淚點點頭，“我的父親不知道是誰，母親去世了——這倒和無淚一樣。”
    子貞友：“等你知道了親生父親是誰，一定記得告訴我，我非得去會會他不可！”
    無淚笑而不答，轉而道：“我用原來的假名也不太好，這回叫律皊吧（注：皊，音líng）。請您這麽把我介紹給教我做事的人，我自己也習慣習慣。”
    子貞友：“行。”
    無淚：“我的樣子……”
    “這個簡單。”子貞友說著取出一隻耳環，“你從小被當成女孩養也挺好，這法器可以直接戴上，它會將你變成適合你卻不像你的樣子，聲音也會變一些。稍後我教你一句密語，你默念時將法器戴上就行了，不用時也要默念密語才能摘下，就是為了防止不小心弄掉。”
    無淚：“真方便，還挺保險。”
    子貞友：“這可是自明大師當年請你母親譜曲付的報酬，算是定製的。”
    無淚：“哦。”
    絡繹：“自明大師親自做的？那估計極少人能識破。”
    子貞友：“那是！這裏還有一件更好的法寶。”
    說著取出一個水滴狀的冰明玉潤如吊墜般的法器，“這是哪兒來的我就不知道了，一會兒我把它種進你的身體裏，而後無論你身在何處，在什麽情況下，隻要用心想著回來並連續默念兩遍密語就會立刻回到我種下它的地方。危急時，隻要有念兩句密語的時間你就可以回到這裏。隻要使用得當，它一定會保你周全。”
    無淚高興地點點頭，“嗯。”
    子貞友補充道：“它隻能讓你回來，不能再把你送去，所以你隻有一次機會使用它。”
    無淚：“我會好好使用的。”
    子貞友看向封臻等人，“你們覺得怎麽樣，能放心不？”
    封臻心裏覺得應該可以，等著別人說話。絡繹也不著急回答。陸楓微微頷首。
    東方胤看著無淚，“你非去不可嗎？”
    無淚：“既然母親說了，應該有她的道理。我也想去確認一下，不想後悔。”
    東方胤：“……那好吧。”
    無淚見他同意了，旁邊也沒人反對，便對子貞友道：“能請大人先教我使用法器嗎？”
    子貞友：“好，跟我來。”
    無淚跟子貞友進了裏屋。
    外麵的人坐著幹等，誰也沒喝茶，沒說話。過了大概兩盞茶的時間，另一個俊俏的青年男子跟隨子貞友走了出來，左耳戴著一隻耳環，開口道：“我叫律皊。”聲音溫潤好聽又與原本不同。
    律皊對子貞友道：“請您幫我安排下人的房間，不要把我當成賓客，行嗎？”
    絡繹：“為什麽？”
    律皊對絡繹等人道：“請你們不要來看我，不要管我，隻等著我，好嗎？”
    東方胤沉思片刻，蹙眉頷首，“……好！”
    子貞友：“我幫你準備合適的衣物吧。”
    律皊：“多謝大人！”
    子貞友考慮之後，將律皊安排到弟弟子善友家中，按他本人的意願沒有特別對待，和一般仆人一樣，隻是安排他和家鄉在落雪的人在一起。
    子善友：“他是什麽人？”
    子貞友：“你別問，正常對待就好，隻是千萬別出什麽意外。”
    子善友：“好吧。”
    禾方變成律皊走了之後，封臻和絡繹心裏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不隻是擔心。封臻讓絡繹別去煩東方胤和陸楓，帶他在浩梁城裏轉悠（注：浩梁就是子貞友和子善友的住地）。
    子貞友讓封臻他們住在自己家裏。東方胤卸去裝扮，以本來的樣子住下，和陸楓每天在院子裏練功。子貞友發覺家裏的壓迫感越來越強了，連仆從們都有些害怕，那兩個男人功力強大，悶沉沉不說話，讓人瘮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