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Chapter 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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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前的及川表情嚴肅,我猜不出他究竟是在裝模裝樣還是真心感到不悅,但即使是在這緊張的場景下我的大腦一如既往開始走神。
說到底,我為什麽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告訴周圍的人宮侑的存在?不管是在集訓期間他對我的出言不遜、逃課到尼崎時我們發生的爭吵、還是和解之後對方源源不斷的郵件。
在我第一次遇見黑尾與孤爪時,我當天晚上就給岩泉及川發了郵件,大概是“我今天遇見兩個男生他們也打排球”之類的隨意的文字。調換過來也同樣,我在很早的時候就告訴過黑尾孤爪,我在宮城也有會打排球的朋友。他們雖然沒見過麵但是知曉彼此的存在,偶爾會在對話中用“你在東京的朋友”“你在宮城的朋友”這樣的簡稱來代指。
可是宮侑的事情我誰也沒說過,隻有黑川因為湊巧碰見,所以在回去的路上我有稍微解釋一番,不過當時她顯得格外怒氣衝衝。
而現在聽見及川的質問,我恍惚間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可能真的很不妥。你的朋友,在你完全不知道的時候與另一個人發生了強烈的衝突,這個衝突甚至大到改變了她的思考方式,可是你卻完全不知情。
前段時間裏我的所有困惑、挫敗、怒火以及自尊,在尼崎的海岸旁全部投擲給一位並不相熟但是相遇卻巧妙得恰如其分的宮侑。但這些事,及川他們並沒有參與。
突然一雙手探過來以比平時重的力度泄憤般狂揉我的短發,伴隨著不可置信的語氣:“你居然現在發呆?”
我沒忍住“哎呀”一聲大叫出來。等我完全擺脫及川的時候我的頭發已經完全亂透,一綹一綹朝天翹著。
姍姍來遲的岩泉隻能看見及川欺負我這一幕,完全沒有問緣由並且極度偏心地直接暴擊及川的後腦勺,把及川氣得哇哇大叫,指責說明明是我的錯。
岩泉用狐疑的眼神在我和及川身上來回審視,我隻好投降,第一次把這段時間我和宮侑的交集簡短地做個匯報。
聽完後的二人表情不盡相同,及川依舊麵無表情,岩泉則是有些複雜,但也明顯不是心情好的樣子。為了哄他們兩個開心,我帶著點添油加醋把我對宮侑說“我覺得最棒的二傳是及川徹”以及在牛島麵前要求他不要貶低岩泉這兩件事轉述一番。
“你為什麽還和牛島說了這麽多話?”
“……這是重點嗎?”
總之還是非常有效果,兩人的心情度回升不少,並且恰巧教練要求我們集合回旅館,我暫且逃過一劫。
隻是我心中依舊惴惴不安,像是某個已經引線已經被點燃的炸彈在緩慢朝著爆炸進發但我渾然不知。我努力清空大腦,讓自己集中於明天的比賽。
27號我們的運氣依舊很好,三場比賽都完全沒遇上東京和大阪北。看來如果一直贏下去的話,我們會在28號的半決賽和總決賽上分別遇上這她們。除此之外最困難的一場當屬與青森縣的比賽,她們的自由人特別厲害,從第二場開始就能夠多次接起我的重扣。隻是被破壞的一傳也無法組織起強攻,對方隊總體上還是較為被動,大比分最後定格在21,宮城晉級,隻是連續三場比賽之後的我累得大腿如灌鉛。
離場時我與信高和江花迎麵碰上,她們兩個自然是東京選拔隊的代表,也贏下比賽,成功晉級明日的半決賽,並且她們的對手已經確定是大阪北。
我們三人留下觀看最後一場比賽,就是這場比賽結束後會決定宮城明日半決賽的對手是哪個縣。閑聊時信高提起,本來東京還是想要讓珍妮參加的,搓搓大阪的銳氣。但是我並沒有在選手名單中看見珍妮。
“原來外國人可以參加嗎?”
“名義上留學生可以——雖然可能會在獎項上動手腳。不過老實說這種民族情緒有些強烈的比賽留學生也不太會想參加就是了。珍妮就完全不願意來。”
“而且……她也不會打國體。”
信高突然提起國體,讓我一愣。她繼續解釋道:“你有朋友要去打國體吧?沒有珍妮出賽的話可能壓力小一些。”
我張嘴本來想要應答,可是觀眾席的巨大歡呼聲強行牽引著我們的目光與注意力。最後勝出的是大分縣,看來也是我們明天的對手。
“希望明天我們能在決賽場上遇見。”信高笑著擺擺手離去。
我曾經在全國大賽場上敗給珍妮與信高為首的學校,止步四強,沒拿過獎牌。此刻信高的話雖然也是對我的祝福,但同時也有作為強隊的遊刃有餘。
我站在原地,享受著腎上激素飆升的緊張感。可下一秒我的手機震動,前一天晚上的不安感頓時再次攀上心頭。
“大阪府立體育館,對吧?”
宮侑黏膩的關西腔混合在格外嘈雜的環境裏讓我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他隻好再重複一遍,問我是不是在大阪府立體育館。
“我確實是在……可是今天男排分到的場地難道不是asue大阪中央體育館嗎?”這也是明天所有男女排一同半決賽、決賽的場地。
“所以我過來了啊。”宮侑不假思索回答。
我一時無法做出回應,可他也不需要我的回應,下一秒就連忙催促我快到大門口這邊來。我隻好簡單收拾好東西往大門走,後知後覺突然領悟我隱隱擔憂的東西不就是宮侑這個炸彈本身嗎。雖然他和及川並不認識,可是今天確確實實在同一個體育館內,並且宮侑記得及川的名字。
趕到時,就看見宮侑避開來來往往的選手們,在右側邊緣的地方倚靠著玻璃門。十二月底,哪怕是大阪也已經完全入冬,寒風刺骨,吹得宮侑的臉頰有些發紅。我自然也無法忍受傻站在近零度空氣裏聊天,率先把他拉入體育館內,至少裏麵空調全天工作。
我當然認為對方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浪費時間又擔心他會感冒,要是耽誤比賽那可真是過意不去。宮侑倒是完全不在意,說好歹日本就連公交車上都布滿暖氣,自己還沒有脆弱到這個地步。
宮侑向來隨心所欲,做事沒有緣由也不在乎後果,可能隻憑一句“一時興起”就足以支撐他興高采烈踏過大半個城市來找我,縮在狹小的角落聊著沒有營養的瑣事。
“反正,高山前輩你就說我來找你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吧。”
“硬要說的話肯定不會不高興啊。”
“那不就行了。”
就和發的郵件內容一樣,宮侑隨便亂侃了很多生活上的趣事,其中宮治出現的頻率極高,雖然基本上都是宮侑在咒罵對方。但毫不意外,最後話題滑向排球,並且到了我最不想麵對的環境。
“我去看了宮城隊男排的比賽,雖然沒有和兵庫縣對上。”
“……別告訴我你就是為了去看徹。”
“什麽啊,高山前輩你居然用名字稱呼他嗎?”宮侑突然變得異常不滿,“他明明打球……”
“停!”我慌忙之中下意識伸手過去直接捂住了宮侑的嘴,完全不想聽他接下來可能會說的話。
“你沒上去找茬吧?真的沒有吧?”
“我在前輩你眼中究竟是什麽形象?”宮侑沒好氣地把我的手給架下來,我卻完全不相信他。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你先別說。最好一輩子都別說。”
“……哈?”
“求你了!”我雙手合十,語調也不自覺拉長放緩,請求著對方:“我這些天一直都心情很好,這真的很難得,你今天來找我,我也很開心。所以就這樣吧,不要做惹我不開心的事情,讓我把好心情延續下去,好不好?”
宮侑整個人卡住了一下,雖然我懷疑他其實沒有真正聽懂我究竟在說什麽,但確實是情緒緩和下來,並且掩飾般稍微後撤,並且裝腔作勢地咳嗽一聲。
“高山前輩,你的心情確實會一直好下去。”
這回輪到我完全沒聽懂宮侑究竟在說什麽,我茫然地瞪著他,可是他卻開始興致高漲,一副沾沾自喜的做派。
最後黑川打給我的那通電話成為今日的休止符,我才回過神來,催促著宮侑趕緊坐公交回旅館,不然天都要黑了。宮侑得意洋洋地離去,我則是在回程大巴上給及川打電話。
“沒人來找你茬吧?”
“你是在說那個黑褐色頭發、雙胞胎之一,滿臉寫著沒禮貌、個子還沒你高的臭小鬼嗎?”
“……有必要加那麽多前綴嗎?而且你怎麽知道他長什麽樣?”
“他特地跑過來看比賽。”及川語氣懶洋洋,聽著倒是感覺心情還好。
“他的眼神特別……”
“惡心。”
這個詞語很重,貶義意味很大。我沉默下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拜托你不要主動和他去吵架哦。”我試探性著說。
“哼,及川大人我才沒那麽幼稚。”
晚餐之後,我背著及川悄悄單獨和岩泉又打了個電話。先是詢問了一下男排的比賽結果,宮城也成功闖入明天的半決賽,東京已經提前出局,聽說對方的主攻手打到一半突然心態爆炸鑽到角落裏開始數蘑菇。總覺得這個人我好像認識。
“總之……徹和侑沒有起衝突吧?”
“沒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對方長什麽樣……你是不是太在意這件事了?本質上來說他們兩個幾乎沒有任何關聯吧。有什麽會起衝突的點嗎?”
我很難向他解釋宮侑的傲慢、天賦與冷酷,以及因為我說及川徹是最好的二傳所以想要超越他在我心中的地位這種詭異的想法。所以我隻是語焉不詳,說他們兩個人性格非常不對付,恐怕是會吵架。
最後閑談幾句,我打算掛電話,可是那頭的岩泉突然出聲。
“等一下!”
我等待幾秒,可是除了呼吸聲之外岩泉沒再說話。
“我……”岩泉很費勁,像是要把這些話說出口對他來說很難。
“要是能讀同一所高中就好了……”
“有這種想法的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老實說,我有點眼框濕潤。
“怎麽會。”我嗓音無比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