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二郎再誘清河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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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相問道:“賢弟,王安部?怎麽用?”
    “一方麵,漳南新下,我軍在漳南做出犒賞三軍,我等痛飲達旦的假象,一方麵,檄令王安,命他率部向北,進到清河縣境,四下擾掠,做出要來漳南與我軍會合的假象。”話到這裏,李善道停了下來,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湯,然後看向諸人,說道,“此即用王安之策,何如?”
    李文相等大半還在琢磨李善道的這“兩個方麵”是什麽意思,蕭裕等幾人已經明白了其意。
    高季輔說道:“將軍之意,是用王安部做誘餌,誘引楊善會遣兵擊他?”
    “不錯,此正我意。”
    高季輔說道:“而在此之前,將軍先在有力位置,布下伏兵。如此,隻要楊善會中計,他的兵馬一出城,我伏兵就可趁機往攻,與王安部南北夾擊!”
    李善道欣賞地向著高季輔點了點頭,環顧諸人,說道:“季輔所言,正我此策之意。賢兄、諸兄、君等,以為此策怎樣?”
    李文相明白了過來,不絕口地讚道:“高明、高明!賢弟此策妙也。俺自詡智謀,卻真是不能與賢弟相比啊!”越琢磨,越覺得妙,連連說道,“妙,妙!委實妙計!”
    “將軍此策,確然高明。先以我之犒賞,打消楊善會的警惕;繼以王安部之入縣境,引其出兵。是為‘引蛇出洞’之策也。唯有一點,末將愚見,似不可不慮。”說話之人是蕭裕。
    李善道問道:“儀同說的是哪一點?敢聞其詳?”
    蕭裕說道:“便是楊善會即使減少了對我軍可能會在清河縣界設伏的警惕,但王安部過其境時,他也不一定會遣兵截擊。”
    “這一點,我亦有慮,確是不能排除有這種可能性。儀同莫不是有良策,可解此慮?”
    蕭裕謙虛地說道:“敢稟將軍,末將不敢說有良策,不過確實是想到了個小辦法,堪不堪用,還得請將軍決斷。”
    “儀同之策,必然良策。請說。”
    蕭裕說道:“將軍何不再傳檄令一道,與已至堂邑的我黎陽兵馬之前部,令他們‘亦’盡快北上,與我軍會合?”
    接到李善道令調黎陽之留駐兵馬,北至堂邑,預備加入進這回攻略清河之此戰的命令後,郭孝恪是個辦事果斷,雷厲風行的人,現在已經有一部黎陽兵馬開進到堂邑縣了。
    不過因為李善道現還沒有開始進攻清河縣,他目前的位置還在清河郡的最北邊,所以這部黎陽兵馬,李善道尚未調動,還沒有命令他們進入清河郡。
    李善道立刻明白了蕭裕的意思,說道:“儀同是想以此增加楊善會的壓力?”
    “將軍英明,末將即愚意。隻一個王安部,或許還不足以迫使楊善會遣兵截擊,以阻其與我軍會合,可若再加上我已達堂邑之黎陽兵馬,最關鍵的是,還有後續的黎陽主力兵馬,那就不同了。我軍已有兩萬之眾,若再加上王安部、黎陽兵馬,聲威勢會更振,到至那時,清河一城之地,他再能戰,要想守住,怕是也難。則最好的破局之法,對他來言之,無非就是四個字,‘各個擊破’。這樣一來,王安部,他當時就必定不會放過,任其過境,與我軍會合了。”
    李善道從善如流,摸著短髭,笑道:“儀同此策,果然良策!好,就把儀同的這條補充,加入進‘用王安部’之此策中。”吩咐杜正倫,“知仁,又得勞煩你,起草一道下給堂邑之黎陽兵的命令,令他們接令後,即大張旗鼓,造出聲勢,裝出要北來與我軍會合的樣子。”
    杜正倫應諾,展開紙筆,當場就伏案開寫。
    高季輔、李文相、於誌寧等對李善道新想出來的這個誘敵之策,本就已都以為甚是高明,再聽完了蕭裕的補充,眾人已是俱皆以為,這條計策,十拿九穩,應該是能成功的了!
    於誌寧忍不住問李善道:“將軍,此策已是高明至極,將軍適言,共新想到了兩個新的計策,敢問之,另一個計策又是什麽?”
    “這第二個計策,就簡單得多了,仍是‘圍城打援’。”
    於誌寧說道:“將軍的意思是?”
    “漳南縣,咱還沒打,它就降了,但清河郡的縣又不是隻漳南一個,那咱便再圍別的縣就是。我看武城縣,就是個很好的選擇。甚至比起漳南,此縣的地理位置更好。它就挨著清河縣的,我軍若由漳南南下,進圍此縣,設料之,也許楊善會不會坐視不救?或也可引他遣兵出城。”
    武城縣,位處在漳南縣的西南邊,清河縣的東北邊。
    清河郡總共有三個縣,位處在永濟渠和漳水之間,就是漳南縣、武城縣、清河縣。
    其餘的縣,俱在永濟渠的東邊。
    必須得說,李善道新想到的這第二個“誘敵出城”之策,也確實是個可用的計策。
    不過,眾人討論了會兒以後,卻是一致認為,用王安部的此策,相對更好一些。
    則是說了,就在昨天,李善道提出用“圍城打援”此策時,眾人不還都一致讚成的麽?怎麽到了今天,才一天時間過去,就又都一致認為,同樣的“圍城打援”之策,不如另一個新的用王安部此策了?這卻乃是因為敵情,或者說是戰場形勢出現了新的變化。
    此個新的變化,即通過漳南縣不戰而降,可以看出,經過殲滅薛世雄部一戰,李善道今在河北、在清河郡的威聲已是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那在這樣的情況下,楊善會他還敢不敢於貿然地遣兵出城,去援被李善道部圍困的縣城?可就不好說了。
    因此,相比之下,李善道新想出來的“用王安部”此策,就更合用了。
    事實上,李善道之所以會又尋思出“用王安部”此策,他也是根據敵情的變化,而想到的此策。就算沒有蕭裕的補充,他這一新的計策,也是建立在他的威名達到了新的高度這一基礎上的。本質上,“用王安部”此策,和圍城打援一樣,都是在逼迫楊善會出兵,唯不同的是,“圍城打援”是用城來逼迫楊善會;“用王安部”,是用他達到新的高度的威名來逼迫楊善會。
    威名已此般之盛,兵馬若再增多,可該再何以敵對?
    唯一應對的上策,就是蕭裕說的,隻能派兵出城,“各個擊破”,阻止王安部與李善道部會合。
    議論多時,李善道綜合大家的意見,就定下,便用“用王安部”此策,再來做誘敵出城之計。
    計議既定。
    杜正倫起草的檄令早已寫罷,李善道看後,就先令楊粉堆遣吏卒將此檄令送去堂邑。
    又令杜正倫寫了給王安的命令一道,亦遣人送出。
    接著,派人去城裏找劉黑闥,叫劉黑闥弄些牛、羊、豬、酒來,傳令各營,挾殲滅薛世雄部之威,兵鋒才入清河郡,漳南就不攻自降,可喜可賀,即日起,犒賞三軍。由著將士們痛飲。
    同時,等劉黑闥從城裏回來後,與他商議安排精兵入清河縣設伏的這件事,——他熟悉道路,伏兵該走那條路入清河縣界最為隱秘?選定了一條臨著漳水、高雞泊的路。
    這條路臨著河穀,從數百裏方圓的高雞泊邊上繞過。
    按劉黑闥的說法,這條路原就人蹤稀少,因高雞泊是盜賊出沒之地,現下愈是沒什麽人敢走。
    由劉黑闥領路,李善道親去實地看了看。
    確如劉黑闥所言,路不很寬,邊上雖有田地,不知荒蕪多久了,雜草半人高,路兩邊亦是灌木叢生。就不說不見人蹤,便是有人經過,借助雜草、灌木的掩護,部隊也足能隱蔽行蹤。
    第二天、第三天,陸續有藏身高雞泊的群盜,應劉黑闥之召而來從投。
    就從來投的群盜中,選出了幾個劉黑闥的熟人,用作了這支前往清河縣的伏兵的引路向導。
    至於伏兵部隊,到第三天時,挑選完畢。
    分是從李善道、劉黑闥、李文相等部中選出來的精銳,計總三千人。劉黑闥要“盡地主之誼”,堅決要求由他來作伏兵的主將。李善道便將此任,任給了他,以陳敬兒為副。
    ——卻是,既然主將任給了劉黑闥,從群盜中挑出的向導還要用麽?還是要用的。三千伏兵,不能隻劉黑闥一個主將和他少數部曲知道路,其餘人都是一抹黑,陳敬兒等部也都需要知路。
    臨清縣也與清河縣接壤,在清河縣的東南邊。
    漳南到臨清,一百多裏地。
    王安的回信也是在第三天時送到的,上午時送到的李善道營中,恭敬地聽從了李善道的命令,在信中,他稟稱,三天後,他就能率其部離開臨清縣,依按李善道之令,進入清河縣。
    他的這封回信是昨天送出的,他的這個“三天後”的三天,指的也就是昨、今、明三天。
    換言之,亦即,後天,他就能率眾北入清河縣。
    臨清縣往南是清泉縣,過了清泉縣就是堂邑縣。
    漳南到堂邑,兩百來裏。
    已到堂邑的黎陽兵馬的回稟,在第三天入夜後,也到了李善道營中。回稟中,其將報稱:在向李善道寫此回稟之時,已令軍中大張旗鼓,開做將開向漳南之假象,並已對外散布風聲,說不止是其部兵,黎陽多達數萬的主力不日就能繼至堂邑,也將會北上,去與李善道部會合。
    王安和已在堂邑的黎陽兵部將依令從事的速度,都很不慢。
    李善道、劉黑闥自是也不能耽誤。
    便於次日,第四天傍晚,劉黑闥、陳敬兒引率選出來的三千精銳,悄然出營,到漳水、高雞泊邊上的那條路上,疾馳奔向數十裏外的清河縣。清河縣城距離漳南縣城有百十裏遠,但清河縣的東北縣界,距離漳南縣城就沒那麽遠了,隻需從武城縣邊上穿過即到。
    卻隻三千精銳,夠用麽?
    根據情報探知,清河縣城所有之兵力,大約隻有三四千人。
    楊善會就算出襲王安,也不可能會把他所有的兵馬都帶出來,至多帶個兩三千人,就不少了。
    三千精銳,加上王安的數千部曲,對其兩千到三千的出城兵力,兵力上已是穩占上風。
    並且,李善道打算動用的兵力亦並不是隻有這三千精銳,等這三千精銳纏住楊善會的出城兵馬後,他會率領草創的騎軍,加上蕭裕部的千餘騎,趕去支援。
    草創的騎兵有兩千騎,騎戰的技巧,這些騎兵還沒經過訓練,固然還不精通,但到了戰場後,改騎為步,卻沒有問題。兩千草創騎軍,與蕭裕部千餘,合計三千餘步騎了,再合上劉黑闥、陳敬兒帶的三千精銳,便不算王安部,李善道等亦俱篤定,兵力足夠殲滅楊善會出城部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
    兩千草創騎軍、蕭裕部千餘騎兵,已做好了隨時出發的準備。
    但在劉黑闥、陳敬兒率兵出營之第二天中午時,營外鼓聲、人聲,似是有一支部隊開來,李善道出帳,尚未登上望樓打望,楊粉堆已趕來稟報:“郎君,是劉儀同、陳五郎率部回來了。”
    李善道愕然。
    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出來。
    營地已經建好,營中禁止馳馬。
    在帳門口等了稍頃,數人從轅門方向急剌剌而來。
    帶頭的正是劉黑闥。
    人未到李善道近前,他氣急敗壞痛罵聲已到,隻聽到他大罵的是:“狗日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