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長驅直向河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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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城縣孤懸在河東郡之最東北角。
這個縣,北邊、西邊多山地,距離武陟、獲嘉的距離,比新鄉遠,而且其間還有清水、百門陂等為阻,或言之,也就是說,相比新鄉,它更處於孤城無援的狀態。
所以,王須達部到了以後,用高季輔之計,效仿李善道,也是先對城內做了個招降,告知城內,如降,不犯百姓,繼而攻城,乃將此城已是攻拔。——高季輔,是王須達營的副將。
被送到新鄉城外,李善道部駐地的那百餘輛大車,車中所載,便係百門陂之米。
也算是王須達完成了在去攻共城縣前,對李善道的保證。
有道是,“萬事開頭難”。
剛開始起兵的時候,發展會比較慢,遇到的困難會比較多,但隨著地盤的擴大、名聲的增強,再攻城略地起來,相對的就會容易一點。比如新鄉、共城,便都是較為輕易的就得到了。
當然,較以輕易的得到也不僅是因李善道愛民、禮士的名聲現已鵲起,亦是因為李善道選擇的此個攻入河內的時機不錯。河內郡現兵力不足,他再挾累勝之勢,自就河內守吏望風披靡。
看過隨百門陂米一起呈到的王須達、高季輔的捷報,李善道很是高興,令杜正倫代筆,給王須達、高季輔去了道嘉獎令,命令其營留兵一部,且駐共城,餘則即還新鄉。
既得新鄉,李善道踐行其諾,約束部曲,除秦敬嗣一部外,悉禁入城,市不易肆,非但不擾百姓,更將隨軍的糧食取了些,賑與城鄉饑民;縣寺本之吏員,盡皆留任,又凡城鄉俊士,隻要肯願歸附者,一概加以官職、散官之任。前後才隻兩天功夫,新鄉縣已然粗定。
新鄉令名蕭繡,蕭梁宗室之苗裔,年三十餘,白麵長須,形貌清雅。
旁觀了李善道安民的種種措施,蕭繡從本初的“被迫接受李善道的辟用”,轉變為了對李善道的刮目相看,心底裏也算是開始漸漸地接受李善道,於是在這日,李善道從容問他,就接下來的對河內的用兵,他有何建議之時,他便沒有敷衍,盡心盡力地獻上了自己的意見。
“方今郡兵南下,郡中空虛,將軍揮義師東來,整郡駭動,守令失色,士民恐亂。以將軍連克清河、魏郡之威,士馬之銳,卷而西進,取河內勢如反掌之易。唯今所慮,聞將軍統大軍入境,郡府或會急檄以召孟善誼、獨孤武都引部還郡。因仆愚見,眼前之計,上策無過於將軍急引主力,攻襲河內;同時,別遣一部,至河陽,以止孟善誼、獨孤武都部還郡。”
蕭繡這番話裏,後邊的這個“河內”,指的當然是郡治所在的河內縣城。
河陽,是河內縣南邊的一個縣,此縣南鄰黃河,西邊不遠就是孟津等渡口所在地。
李善道聽罷其言,拊掌大喜,讚歎說道:“不怪我與公一見如故,公之所意,正與我合!”
在問蕭繡的意見之前,李善道已和郭孝恪、張懷吉等就此計議過,諸人的意見一致,都認為新鄉既然已經得取,糧船再往前去,沿途已無關卡、城池為阻,便宜以急取河內為上!
從新鄉往西,分是獲嘉、武陟、修武三縣,再過此三縣,就是河內縣城。
新鄉縣城距離河內縣城,直接距離,隻有兩百來裏地。
那麽,以河內郡當前兵力空虛的形勢,又以獲嘉等三縣的縣城,都不鄰永濟渠,不像新鄉縣城,緊鄰著永濟渠,不先把新鄉打下,糧秣的運輸安全就不能得到保證而言之,武陟、獲嘉、修武三縣,的確是就不必先著急打下。於今河內郡已沒有甚麽機動兵力,這三個縣所有者,隻是本縣的守卒而已,這種情況下,大可分兵看住此三縣即可,主力完全可以直向河內縣城!
於是,下一步的進戰戰策,李善道便就此定下。
當天召集諸營將領,李善道給他們分派任務。
孫朗營分作兩部,一往獲嘉、一往武陟,任務是看住這兩座城內的守卒;令高曦引其營南往河陽,任務是奪下孟津,若能將河陽縣城也打下最好,斷掉孟善誼、獨孤武都等北還河內之路;又令杜正倫,再代筆去令還在來新鄉路上的王須達、高季輔營,令高季輔領兵千人,不用再來新鄉,改道西行,前往修武,任務和孫朗相同,亦是將修武的守卒看住。
又令楊粉堆遣派信使,南渡河,去尋黃君漢、劉德威兩部,看看他兩部兵馬現有無已至滎澤,如果已至,就請他兩部兵馬渡河入進河內郡後,沿溫縣、安昌前進,與李善道在河內縣會合。
溫縣,位在河陽縣的東邊,獲嘉等三縣的西邊,亦鄰黃河,與滎陽郡的滎澤對岸而望。這裏,是預定的黃君漢、劉德威兩部渡河進入河內郡的地方。從此縣向西北,過安昌,即至河內。
部署停當,軍令下畢,再又休整一日,次日,各部便按李善道的命令行事。
高曦、孫朗兩營,與李善道親率的主力分開,一個南下,一個分赴獲嘉、武陟。李善道則引秦敬嗣、高延霸、焦彥郎三營步卒,與蕭裕部騎兵,仍是沿永濟渠而前,開向河內縣城!
……
行軍一日多後,剛出獲嘉縣界,進入武陟縣界,王須達率其部剩餘之兩千餘兵,追趕來到。
又行一日多,將出武陟縣界,距離河內縣城已隻有數十裏地遠了。
楊粉堆遣出的信使星夜兼馳,趕回來向李善道稟報:黃君漢、劉德威兩部已到滎澤,即將渡河。溫縣沒多少守卒,自保不暇,不敢阻攔他們橫渡。估計四五天內,其兩部兵就能到河內。
分兵之後,李善道現統之往襲河內的步卒,隻剩下了一萬三四千眾,河內縣城是河內的郡治,城池比較堅固,雖然郡兵大多已經南下了洛陽,縣內的守卒也還算不少,隻以此萬餘眾攻城的話,短日內攻下的把握不是很大,但再加上黃君漢、劉德威兩部,把握就大得多了。
李善道因令再傳檄黃君漢、劉德威,請他兩部不要以雨為慮,務必抓緊渡河,越早到達河內越好。——前幾天開始下的小雨,這幾天斷斷續續的,下下停停,不過一直沒有下大。
萬餘步騎長驅直進,與糧船水路並行。
永濟渠的最北段,通到涿郡,最南邊則始於武陟境內。於此處,引沁水和南邊的黃河水,灌入渠中。在永濟渠的南口,部隊停整了半日,等糧船從永濟渠轉入沁水,隨後繼續行軍。
必須得承認,楊廣開鑿的這幾條大運河,在開鑿時確是耗費了極大的民力,也因此造成了極大的民怨,而今海內之所以大亂,這幾條大運河的開鑿也是一個直接的原因,可這幾條大運河,亦的確是大大地產生了便利的效果。別的不說,就這一條永濟渠,李善道此前之援助竇建德和用兵清河郡時,就已經嚐到了這條大運河帶來的便利,現用兵河內,又深感其利。
——若沒有這條運河,黎陽離河內雖是不遠,隻這些隨軍的糧秣,就得征調更多的民夫,且運輸糧秣的道路、所需之時間,也遠不如走運河方便、快捷。
在部隊暫駐,等待糧船轉入沁水之時,有三四人,先後冒著小雨而來,求謁李善道。
這幾人自報門戶,有的武陟等縣的士人,有的是武陟等縣的縣寺曹掾。
他們的名字,李善道都沒有聽說過,然李善道不以此而輕視他們,親熱地接見了他們,依照他們自述的擅長才能,當場各給了他們相應的任命。
卻此數人,已不是第一批主動來投李善道的。前日在獲嘉縣境時,就已有獲嘉縣的縣吏、鄉吏、士人,因聞李善道得新鄉後的一應愛民重士之舉措,及蕭繡也降了李善道,而來投他了。
且也不必多說。
隻說兵馬繼行,改以沿著沁水,水陸行軍,出了武陟縣界,入安昌縣界。
安昌縣城,在沁水的南岸。
遙見南岸岸邊,有隋將探窺,李善道知道,這必是安昌的守將。安昌也沒多少守卒,又隔著沁水,不怕他們敢來襲擾。李善道故未理會與之,隻令河上的糧船往南岸射箭,將之逐走。
前再行三二十裏,一水由北而下,與沁水交匯。此水名叫丹水,源出長平郡之最北部,穿太行山而至於此。河內縣城,就處在丹水與沁水的交匯之地,在沁水的南岸。
河內縣,舊名野王,開皇十六年,改以現名。
到河內縣城外時,天已近暮。
李善道傳令三軍,令就地駐紮,自引諸將到沁水北岸,眺視對岸的河內縣城。
河內縣城在丹水的西邊。
李善道部現是處在沁水之北、丹水之東,從這一位置遠眺,看不到河內城頭的城防情況。
然可望見,其城占地頗大,比新鄉縣城要大上許多,城牆高聳,雉堞林立,遙遙見得陰雲小雨之下,本該是炊煙嫋嫋已起的城中,炊煙卻並不多見。
這肯定不是因為城中的住民少之故。
河內到東邊的濟源縣一帶,早在秦漢時就因南臨黃河,北則經太行八陘之第一陘軹關陘可通河東,而商旅輻輳,人口繁盛,已是繁華之地,號為天下名都。今之城中炊煙稀少,無它緣由,隻能是因城中百姓已知李善道兵馬開來,或人心惶惶,做飯都沒心情了,或已出城避難。
“蕭公,你久在河內為官,郡府吏員和河內縣的虛實,你當是熟悉的吧?”李善道問蕭繡。
蕭繡頗有點咬牙切齒的樣子,回答李善道,說道:“將軍,仆對河內郡府之諸吏,上到郡守,下到各曹曹主,盡皆熟知!河內縣城,仆嚐來過數次,其城防之虛實,仆亦稍知!”
“既如此,還請公詳述,以便製攻城之策。”李善道略覺奇怪,不知蕭繡為何有此銜齒之態。
蕭繡為何咬牙切齒?還能是何緣故!
自是他仍在記恨郡府之前沒有接受他“不要在讓郡兵南下”之此建議的原因。
蕭繡深吸一口氣,說道:“敢稟將軍,河內縣城北鄰沁水,要論此城,亦堪稱堅牢,然將軍今攻之,卻有三利在將軍!郡兵南下之後,城中守卒城中守軍不足三千,此利在將軍之一;孟善誼、獨孤武都率郡兵南下時,隨軍帶走了大批的糧秣,城中糧草匱乏,此利在將軍之二;郡守無謀膽小,將軍麾勁旅卷趨而至,其必驚懼,且城中士心亦必動搖,此利在將軍之三!”
李善道顧郭孝恪等與秦敬嗣、高延霸、王須達、焦彥郎、蕭裕諸將,問道:“蕭公所言何如?”
郭孝恪點頭讚同:“蕭公言之甚是,城中守備空虛,糧草不足,士氣低落,正我軍攻城良機。”
秦敬嗣亦附和道:“郡守怯懦,我等士氣正盛,一戰可下。”
“既如此,明日拂曉,全軍渡沁水,圍攻河內!”
眾將齊聲應諾,士氣高漲。
是夜,河東方麵的一則情報送至,李淵留兵一部圍河東,自率軍西渡黃河,兵入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