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使到探問尉遲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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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人都操著北地的口音,不是別人,係是魏刀兒、宋金剛派來謁見李善道的使者。
    魏刀兒如前所述,現盤踞在趙郡北邊的博陵郡的深澤一帶。宋金剛是上穀郡人,上穀郡又在博陵郡的北邊,與博陵郡接壤。宋金剛其部現盤踞在易縣一帶。易縣,是上穀郡的郡治。
    卻魏刀兒、宋金剛,之前與李善道並無什麽來往,劉黑闥前不久建議打完武安,接著北上打襄國、趙郡時,在給李善道的上書中,還專門提到了魏刀兒,擔憂魏刀兒可能會搶占趙郡。
    則為何魏刀兒、宋金剛卻於此際遣使來謁李善道?
    一聽說這兩人分是魏刀兒、宋金剛的使者,李善道實就已猜出了緣由。
    聽他倆說過來意,果如李善道所料。
    客觀上,是出於兩個冀北當前形勢之變化而帶給他倆的推動;主觀上,是為兩個目的。
    兩個推動分是竇建德、劉黑闥帶給他倆的。
    首先竇建德,其近來攻勢甚銳,盡管尚未直接與魏刀兒、宋金剛兩部發生衝突,然魏刀兒、宋金剛已覺不安。特別宋金剛,博陵郡此處,因魏刀兒部曲十餘萬眾,竇建德現還未有派兵往進;但上穀郡,宋金剛的部曲不如魏刀兒多,能戰之士不到萬人,竇建德已是分兵殺入。
    其次劉黑闥,便是其之“接著北打襄國、趙郡”此議。當李善道的勢力範圍在清河、魏郡時,離魏刀兒、宋金剛兩部還稍遠,這一若打到趙郡,與他兩部就接壤了,——與宋部是猶隔著博陵郡,然為抵禦竇建德,宋金剛已與魏刀兒結盟,那打到趙郡,等若和宋部也接壤了。
    在這兩個客觀上的形勢變化之推動下,由是,他兩人商量後,乃共同遣使南來求謁李善道。
    求謁李善道,所為之目的也在於二。
    李善道曾經幫過竇建德,那這次李善道進兵襄國、趙郡,他的目的何在?隻是單純地為攻城略地而進之兵,抑或竟是為與下一步和竇建德聯手,消滅魏、宋兩部而進之兵?魏刀兒、宋金剛搞不清楚,對此,他倆得遣使來打探一下。此是他倆之第一個目的。
    如果李善道這次進兵襄國、趙郡,打探清楚了,他不是為與竇建德聯兵,竇建德殲薛世雄、拔河間後,其部聲勢大張,如今在冀北咄咄逼人,魏刀兒、宋金剛哪怕聯兵,也不是竇建德的對手,則李善道做為冀南當前的霸主,是不是可以引以為援?這是他倆遣使的第二個目的。
    ……
    也不能說竇建德不講“信義”,背著李善道,去書李密,不同的割據勢力之間爭雄,本來就無信義可言。問題的關鍵是,李善道能不能找出相對應的,讓竇建德難受的辦法。
    事實上,就算魏刀兒、宋金剛不遣使來謁李善道,李善道本也打算騰出手後,就派人去見見魏刀兒、宋金剛,包括羅藝,也要派人再去見見,能把他們招攬到最好,暫時招攬不到,也要處好關係,總之反正是不能任由竇建德在冀北肆意擴張。
    他的人還沒派去,魏刀兒、宋金剛的人先來了。
    這也可以理解。
    整個冀州來講,李善道、竇建德兩部是目前唯二處於積極發展、擴展地盤勢頭的兩個割據勢力,但又同時,兩部一南一北,現是各發展各自的,還沒有產生激烈的衝突。
    而魏刀兒、宋金剛、羅藝等部就不同了,他們現各皆隻是處在能把已占地盤守住就不錯的狀態,麵對竇建德部攻勢,已感到強烈威脅,相比李善道,魏、宋自更著急搞清李善道的心意。
    李善道親自接見了魏刀兒、宋金剛的使者。
    對於劉黑闥北上進兵襄國、趙郡的目的,他坦誠地告訴這兩個使者:“趙郡鄰魏將軍部所駐地界,我擔心引起魏將軍的誤會,趙郡我本不欲取,然我家本出趙郡李氏,趙郡實我家之鄉梓之地也,我兄長和我族中的長輩們,都說今既起義兵誅暴,焉可隻誅別郡之暴,而坐忍視家鄉父老仍陷水火乎?我兄長與族中諸翁言此有理,複聞趙郡守張誌昂殘虐之賊,遂我乃意取趙郡。為者,解我鄉梓士民倒懸之苦也。趙郡既下,絕無再用兵繼續北上之意!”
    兩個使者聞言,俱是歡喜。
    魏刀兒、宋金剛兩部的結盟關係中,魏刀兒部曲遠眾於宋金剛部,占據主導的地位。
    便由魏刀兒的使者呈上了魏刀兒、宋金剛兩人聯名的書信一封,獻與李善道。
    李善道接住,細細看之,見這書信中所言,無有別意,隻有一個意思,期望能與李善道結為盟友。並且魏刀兒向李善道許諾,趙郡他不僅不會去搶,劉黑闥如有需要,他還可派兵相助。
    看罷,李善道摸著短髭,沉吟不語。
    魏刀兒、宋金剛兩人的使者,忐忑不安,等候他的答複。
    李善道先未作答,思考了稍頃後,而是親切地詢問宋金剛使者,說道:“我聞之,宋將軍部下有一猛將,名尉遲敬德,其人有萬夫不當之勇,尤善使槊,果有其人麽?”
    宋金剛的使者怔了下,答道:“敢稟總管,尉遲敬德此人確有,然非鄙主部屬,其人馬邑善陽人也,聞之,現在定楊可汗帳下為大將,深得定楊可汗之愛重。”
    定楊可汗,就是劉武周。
    馬邑郡與上穀郡,隻隔著一個雁門郡和太行山的北段,並雁門郡也已被劉武周占據。宋金剛和劉武周那邊時有來往,所以劉武周帳下部將的情況,宋金剛這邊大都知道。
    李善道拍了下額頭,笑道:“原來是在劉將軍帳下,是我記錯了!”又問道,“尉遲敬德在劉將軍帳下,而君卻知。則聞君之此言語,宋將軍與劉將軍像是很熟?”
    “敢稟總管,雁門與上穀隻一太行相隔,而有飛狐、蒲陰兩陘可以連通,鄙主與定楊可汗間偶有消息互通,禮物互饋。”宋金剛的使者恭恭敬敬地回答說道。
    馬邑、雁門兩郡往南,就是太原郡。
    就算隻是為遏竇建德在冀北的發展,魏刀兒、宋金剛兩部,李善道也不會拒絕與之結盟,再加上宋金剛與劉武周比較熟,而李善道記得,劉武周、宋金剛後來曾南打過太原等地,那再加上對付李淵,這個盟,李善道更是一定要同意了!
    至若竇建德知悉後,會怎麽想?
    一則竇建德先有繞過李善道,給李密去信的過往。
    再則,還是那話,割據勢力間的爭雄,從來靠的不是信義,信義是手段,歸根結底,靠的是實力!以李善道現有的實力,加上魏刀兒、宋金剛兩部部曲,竇建德縱因此惱恨,又有何妨!
    三則,若拘於所謂的“信義”,而竟不與魏、宋結盟,那底下會怎樣?底下必定會按原本曆史的發展,魏刀兒、宋金剛先後被竇建德殲滅、擊敗,此宋襄公“蠢豬式的仁義道德”是也。
    李善道遂不再多問,起身將兩位使者扶起,慨然笑道:“久仰魏、宋兩位將軍,北地之英豪也,我亦久欲與兩位將軍通書信,唯不得閑暇耳。今蒙兩位將軍不棄,願與我通好,我豈敢有逆?今我將南下,取陝、虢之地,待我軍還,便修書備禮,謹遣使以代我往謁兩位將軍!”
    二使大喜至極,齊聲應道:“總管威震河北,此取陝、虢,易如反掌。鄙主便靜候總管佳音。”
    令取隨軍財貨,權算為先給魏刀兒、宋金剛的回禮,又遣精卒一隊,便禮送二使北還。送走了兩位使者,李善道親筆寫了給劉黑闥的書信一封,亦即令人送去已攻入襄國的劉黑闥軍中。
    ……
    在接見這兩位使者的時候,部隊沒有停下行軍。
    李善道是在路邊臨時搭就的帳中,接見的這兩人。
    將他倆送走,給劉黑闥的書信也送走後,李善道在蘇定方等的護從下,馳馬追趕部隊。
    才追還至軍,柴孝和已在李善道的中軍,一邊隨軍前行,一邊等候於他。
    “柴公,你怎在此?”
    柴孝和窺視李善道神色,說道:“總管,仆適聞高刺史送了兩人追謁總管。這兩人不知何人?”
    魏刀兒、宋金剛所遣的這兩個使者的身份,並沒有保密,柴孝和既然已知此事,怎可能會不知這兩人的身份。李善道便如實相告,笑道:“是魏刀兒、宋金剛派來謁見我的人。”
    “魏、宋兩人,仆知其名,俱冀北之劇盜也。卻怪了,他倆怎會不遠數百裏,遣使求謁總管?”
    李善道瞅他了一瞅,也不隱瞞,說道:“好叫柴公知曉,我賢兄劉儀同現將用兵襄國、趙郡,趙郡鄰魏刀兒部所駐之地,魏刀兒、宋金剛不安,憂我繼攻其地,是以遣使前來謁見與我。”
    “敢問總管,怎麽答複他兩人的?”
    李善道哈哈笑道:“趙郡,我本就不想打的,無奈此郡我之鄉梓地也,我阿兄和族中長輩非請求我打,我是無可奈何,這才用兵襄國、趙郡。趙郡若能得之,當然沒有繼續北進之意。”
    “是,是。總管以英武忠烈之姿,極得魏公信愛,前得拜授平棘縣公,不說趙郡是公鄉梓,隻為魏公所封名副其實,這趙郡也確是該當攻取。”柴孝和順著李善道的話,頷首說道。
    李善道再又瞅了瞅他,笑道:“柴公,這隻是旁雜小事。你我當下最重要的事,是漂亮地把魏公給你我‘用兵西南,奪取陝虢’的命令給完成、辦好了!至遲明天就能到黃河渡口。今晚公若無事,不如請公來我帳中,你我等人再就攻奪陝、虢此戰,做個進一步的計議?”
    “仆正有此意。陝、虢於今的情勢,雖已探查清楚,了然於胸,但潼關附近,唐公所部正在與屈突通部對峙,總管與仆兩軍一過河,入進陝、虢,勢就會驚動到他兩部。他之此兩部,或恐將是我等今番取陝、虢的最大變數。是應當就此再好好地商議一下。”柴孝和以為然。
    當晚宿營。
    柴孝和、郭孝恪等與諸將畢集議事帳,在李善道主持下,做渡河開戰前的詳細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