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為菜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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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路幾難呐。我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去給人打工。”
戴明痛苦自語。站在一家名叫“這是一家好酒店”的酒店門口。
門口立牌貼有一張A4白紙,白紙上用某筆寫有潦草藍字:“招周末兼職服務員,110/天,日結。”
早晨八點的天空已亮的晃眼。把大地上的一切都晃的赤裸裸。
喧囂車鳴。
一輛公交車裏人聲鼎沸。
吹來的風夾著三十七度的溫暖。
戴明光著腳丫在酒店門口跺來跺去。他忽然停住,低頭望了望自己身上的粉色背心,心裏已是有些絕望。
王工早已注意了門口那個一臉愁容的年輕人。見他垂頭喪氣要走,他反而要去留。
“這位老弟,是要兼職嗎?”王工追出去,張嘴喊。
戴明怔然回首,隻見一個禿發中年人挺著大肚子朝自己溫柔的笑。
……
兩人用腳走去店裏。
大肚子男人隨手拉出圓桌旁一把紅色靠背椅,示意戴明用屁股去坐。
見到戴明果然用屁股去坐了,才又給自己拉了一把同樣的椅子把自己肥大的屁股放上去。
然後笑眯眯的看著戴明,張嘴說話:“老弟怎麽稱呼?”
“戴明。戴著光明活下去的戴明。老哥,你呢?”
戴明還未從NPC修士墮入虛假世界底層打工人的痛苦感覺中覺醒,所以臉上隻憂愁。
“王工。三橫一豎的‘王’,兩橫一豎的‘工’。你叫我老工就好了。小明,你可是遇到什麽困難了?怎麽連走路用的鞋子也不要了?”
王工肥臉上的笑眯眯仍然,溫柔張嘴問。
戴明聽到那句“老工”,便覺有些不對。看到對方笑眯眯從來的肥臉,更覺不對。便打算不再扯廢話,直指彼此的需求——
“我沒有鞋。”
“不要緊,光腳並不妨礙走路。”
“穿粉色背心會妨礙幹服務員嗎?”
“怎麽會?人們的角色不是衣服決定的。不然我套件總統的馬甲,豈能是總統?”
“你說話我覺得和我說話一樣有道理。但我們還是要事先把事情說清楚。一、110/天,日結,今天晚上我得還人煙錢,因為我承諾了他。二、110/天,日結,明天晚上我得還人家水煮錢,因為我也承諾了他。我隻做兩天。”
兩人意見很快達成一致。
王工把戴明丟到了後廚打雜。
後廚已有人在收拾食材。
有人跟戴明說話:“會殺魚麽?”
“先說好。雖然我是來做兼職的。但我也有自己的原則。一、我不會殺魚。二、我也不會殺別的雞鴨鵝等一切原本活著的生命。因為我不敢。”
戴明光著腳嚴肅的看著眼前比自己還要小幾歲的男人張嘴說話。
那人一怔,倒笑了。看了看戴明腳上的光溜溜,笑的更歡了。隨手丟了一桶芹菜讓戴明去摘掉葉子。然後說話:“兩個小時,我要看到所有的芹菜不再穿著衣服。”
戴明擇了個角落,把屁股隨便放在地上。開始了被勒令時限摘芹菜的痛苦工作。
剛給一根芹菜脫掉衣服,又有一個人來了,坐到了自己身邊,還拿著一桶藜蒿。
戴明轉眼去看,大抵是個在世上活了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滿頭綠發,滿麵普通且憂愁。
“兄弟,你也是來兼職的?”戴明好奇湊臉去問。
“……不然呢?誰會沒事跑來一個酒店的廚房坐在角落摘藜蒿葉?”綠發男人憂愁的張嘴,也不看戴明。
“哎呀,沒想到我也會說廢話。是我不好。”
戴明意識到自己打工後,連智商都變低了,更是有些憂愁。一邊給芹菜脫衣服,一邊唉聲歎氣。
綠發男人被戴明的哀歎聲吸引了好奇,轉頭看著戴明,張嘴問:“兄弟也活的不開心?”
“……不然呢?誰會沒事跑來一個酒店的廚房坐在角落摘芹菜葉尋開心?”戴明唉聲歎氣的張嘴。
綠發男人被這句話逗笑了。同病相憐是能讓人覺出慰藉的味道的——世上不止自己一個人痛苦多好啊。尤其另一個痛苦人就在自己身邊。
他還想更開心,便上下打量戴明——粉色不知幾久未洗的背心、頭上不知幾久沒錢剪的中長發、都包漿了的牛仔褲、鞋子都買不起的可憐光腳腳。
綠發男已經笑的歡了,他還想更歡,便張嘴問:“兄弟經曆了些什麽不快樂的事情要來這裏兼職的?”
“我欠人錢。我以前不欠人錢的。我是昨天開始欠人錢的。我來這裏是為了打工還錢。誒……人生好難啊。”戴明又把一根芹菜給脫了衣,唉聲歎氣的看著眼前光溜溜的芹菜,生不出一絲欲想。
“哈……呃,怎麽欠的?欠多少?”綠發男人想笑,覺不好,憋笑而張嘴問。
“10779塊。一開始,我向一個男人借了91塊錢買了七包煙。後來我又向他借了59塊錢請他吃水煮。後來,因為我和水煮店老板的女兒說了點話,導致她造成了一些惡果。畢竟是我的因,自然也要是我的果。誒……”戴明唉聲歎氣,快速給兩根芹菜給脫了衣。
綠發男人沒有問什麽因,什麽果。他也不笑了。因為他想起自己造的因受的惡果。
想到傷心處,隻能發泄於嘴裏:“人生就是王八蛋!”
聽得旁邊人也受苦於人生,戴明來了興趣,張嘴問:“兄弟說此話的根據是什麽?能否說上一說,好讓我曉得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也是王八蛋?”
有人願意聽,且提出想聽的需求,綠發男人當然會講。他便一邊給藜蒿脫衣服,一邊張嘴:“知道為什麽我的頭發是綠色的嗎?”
戴明想了想,張嘴:“你跟理發師說了這個需求,還承諾給他錢,然後理發師給你染的?”
“錯!你說的隻是表麵。我為什麽會有這個需求?你知道嗎?”
綠發男人快速給藜蒿脫衣服,快速的張嘴說。兩個小時要給整整一桶藜蒿脫光衣服,不然就結不到今天的工資了。沒有工資他就不能晚上去買花給被舔的美麗的她,接受自己作一個備胎的請求了。
戴明這次認真的想了十多秒才張嘴:“因為你喜歡看綠草和一切綠色的植物,所以想讓自己和那些喜歡的事物變得有點像?”
綠發男人悲痛不已,帶著哭腔張嘴:“不是的啊。那不是我自己主動的選擇啊。我愛一個女人美麗。他卻愛另一個男人英俊。我覺得我自己被綠了,才去承諾給理發師錢,給我染的這頭綠發啊。”
戴明驚奇不已,有些悟了。開始回想自己這一生愛多少女人美麗。
但怎麽回想也想不起那些自己愛過其美麗的女人的臉——那個三年前在自己眼裏呆過四五秒之久的女人臉到底生得如何美麗的?
地鐵上、公交上、路上、來上網的顧客,太多了……
原來自己其實也被綠的一塌糊塗麽?
戴明越想越難過,越難過就要從眼裏傾斜眼淚。
綠發男人悲痛的看著麵前淚流滿麵的男人,嗚咽而問:“我說自己這麽慘,你哭什麽?”
“你的慘讓我想起我的更慘了啊。嗚嗚嗚……”戴明給芹菜脫衣服的速度愈來愈快,簡直快出了殘影。
綠發男人在世上活了整整二十年,就從來沒有看過誰的手能把芹菜葉摘的這麽快的!
他的眼愈來愈亮。突然張嘴說話:“大兄弟,看你這麽難過。等晚上下班我帶你去找點樂子快樂一下吧。好不好?”
“什麽樂子?我對樂子的要求很高的。一般的樂子早已經不入我的眼了。”說著,戴明滿麵淚痕的把一桶芹菜全給脫了衣服。
綠發男人的眼已經看的直了,急急張嘴:“你知道的,曾經偉大的先賢孔子曾經說過:快樂的方式不止一種,但跳舞絕對是其中的一種!”
戴明已然信了八分,因為他平常也會在自己的房間裏跳舞,確實和快樂有些關係。還有兩分對舞種的懷疑。
見到戴明意動。綠發男人趕緊把手邊裝著藜蒿的桶子往戴明那邊移了移,又張嘴說話:“你知道的,咱做個兼職也不容易。摘個菜葉還要規定時間,這不是壓榨人麽?前些天我因為救一隻被小狗叼在嘴裏的小老鼠而手上受了些傷。你看,咱一起把這桶藜蒿葉給摘掉,晚上我帶你去樂樂?好不好?”
戴明低頭看見桶裏的藜蒿還有大半穿著衣服,隻覺不美。也不說什麽,伸手就給它們寬衣。
……
臨了中午,酒店已吸引了許多來治療餓疾的顧客。戴明二人被指使去客廳為客人端菜盤子。
有客人見兩人奇異裝束發色,好奇的問在吧台忙著收取治療餓疾費用的王工老板:“王老板,你們店裏怎麽老是有這種有特色的服務員呐?是主打一個與眾不同麽?”
王工臉上的肥肉笑的顫動起來,張嘴:“人活世上,天天看一樣的人事物怎麽也會生出煩膩來。你們作為我的衣食父母,我怎能不去為你們操心看點不一樣的東西呢?”
那客人盯著戴明髒兮兮的光腳快速在各個客桌穿梭,大笑豎起大拇指:“王老板說話從來有道理!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