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外包銅皮的沉重鐵門被猛地向外拉開，倉庫裏的調查組一行人齊齊轉過頭，循聲望去，看見了挺著啤酒肚站在門口的埃布尼克警長。
    “你最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警長。”一名穿著直筒牛仔褲和棕色皮夾克的男子陰著臉說道：“我說過這裏閑人免進吧？”
    “啊這……”埃布尼克警長頓時偃旗息鼓，先前的氣勢頓時沒了蹤影，方才他隻是一門心思地想著自己要查案子，要調查就要到倉庫去，所以我得去倉庫，我必須得去倉庫，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去倉庫……
    這股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勁在他踏進倉庫門口的瞬間煙消雲散，直到此刻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什麽，埃布尼克警長呆立在門口，倉庫裏眾人目光匯聚在他身上，寧哲仿佛看到了某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虎哥站在沈陽大街上對著來往人群大聲宣布自己是個煞筆。
    “這…線索，對，線索線索。”埃布尼克警長慌忙放下雙手，連聲說道：“我們在馬廄後方的蓄水池裏發現了一些雜亂的黑色腳印，那名闖入者似乎踩到過煤炭，所以……”
    趁著警長複述事情原委的功夫，寧哲目光掃過，快速觀察了一遍現場情況。
    倉庫裏有6個人，4男2女，分別站在一張小木桌的左右兩側，那是一把折疊桌，顯然並非凡妮莎堡原有的家具，而是他們從外界帶進這裏來的。
    折疊桌上似乎擺放著一些什麽東西，但因為倉庫裏環境昏暗，缺乏照明，寧哲難以看清那究竟是什麽，隻好轉而觀察起站在小桌兩側的幾名調查組員。
    四名男性都正值壯年，包括那名穿著棕色皮夾克的男子在內，身材都高大強壯，與之顯得格格不入的則是站在桌子另一側的兩名女性。
    年紀大些的女人穿著筆挺的西褲、修身的白襯衫，外套一件黑色束腰馬甲，腳下蹬著一雙厚跟長筒靴，胸前打了領帶，英氣十足的職業裝束，堪堪齊肩的亞麻色短發，整體氣質顯得十分幹練，像是管家一類的人物。
    女管家手裏也握著一把與警員手裏款式相同的黑色大傘，已經撐開了，漆黑傘蓋之下隻有一名十幾歲模樣的少女亭亭玉立，披散著一頭海藻般的黑色波浪長發，側戴著一枝金色鳶尾。
    裁冰為骨，切玉為膚，這是寧哲頭一回在沒有美顏濾鏡的現實裏見到能用‘冰肌玉骨’這個詞語來形容的人，她的膚色冷白如雪，枝般婀娜的身段上卻隻套一件繡有精致鳶尾紋樣的百褶黑裙，肩上披著寬大的黑色西服外套，似乎是從女管家身上脫下來的。
    一身純黑衣物將那張隻有巴掌大的冷白小臉襯得更加醒目，像是被深秋大火燒燼的森林廢墟裏落下冬天第一抹初雪，白得如此易碎。
    和黑裙少女對上視線的瞬間，寧哲本能地移開視線，某種無法言說的直覺在額角突突直跳，那預示著致命危險。
    看來她就是芙利姆密斯雷特家派到這裏的升格者了。
    寧哲默默打量著倉庫裏的其他幾人，思考著這些人裏會不會有第二名升格者的存在。
    這時，埃布尼克警長解釋完自己強行闖入這裏的原因，接著說道：“我已經讓兩名警員順著排水管道爬進鍾樓了，如果您幾位需要的話，我可以現在接通他們的無線電對講機，或者帶幾位去現場查看情況……”
    “你說什麽？！”
    調查組的人顯然知道凡妮莎堡的內情，神色頓時各異起來，不過寧哲注意到，那名黑裙少女臉上表情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她安安靜靜站在傘下，兩眸微垂，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馬上接通無線電，我要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皮衣男子快步走上前來，埃布尼克警長兩手顫巍巍地接通了無線電對講機，立刻便被一把奪了過去。
    無線電接通時，卡馬克和約翰兩名警員已經進入了凡妮莎堡錯綜複雜的暗道網絡裏，雖然心裏已經怒不可遏，但調查組的皮衣男子並沒有出言責怪這兩名警員，他快速詢問了幾個問題，根據兩人描述的環境特征迅速確定了他們的所在位置，喝令他們立刻出來。
    趁著這段功夫，調查組的6人收起折疊桌，先後離開倉庫，埃布尼克警長陪著笑臉緊跟其後，眾人一起準備離開地下區域。
    寧哲這才有機會看清，之前擺在桌上的是一盒象棋。黑檀木的盒子，盒蓋上刻著楚河漢界。
    白象牙的棋子，刻著黑紅兩色的隸書漢字。
    毫無疑問，這是一幅中國象棋，被那名披著西裝外套的黑裙少女抱在懷裏。
    “一群外國人，窩在倉庫裏下象棋？”寧哲心中疑惑，手裏已有幾分把握，這副象棋或許就是調查組帶來這裏的，某種特殊的授格道具。
    或許是‘範·戴克’的身份不夠完整的緣故，寧哲對與這副象棋類似的授格道具沒有任何印象，具體有什麽作用也無從得知。
    心情忐忑的埃布尼克警長，思情各異的調查組6人，心懷鬼胎的寧哲，一行人一起從通道裏走出，回到城堡一樓。
    在鍾樓的一樓迎賓廳裏，皮衣男子將那張折疊桌重新展開，擺在大廳中央，撐著傘的女管家與抱著棋盒的黑裙少女走到桌旁，重新擺好棋子。
    這時，兩名警員灰頭土臉地出現在了大廳門口，正是剛從暗道裏鑽出來的卡馬克和約翰。
    “止步。”
    剛想進門，便聽得女管家冷冷開口，調查組的4名男性齊刷刷掏出了槍，兩人隻能停在原地，麵麵相覷地站在門口。
    隻見黑裙少女抬手執紅子，將棋盤中央的‘卒’往前推動1格，緊接著，女管家點了點頭：“可以進來了。”
    卡馬克和約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束手束腳地走進門內，皮衣男子用槍口指了指埃布尼克警長和寧哲，說道：“你們，過去脫掉他們兩個的手套檢查。”
    埃布尼克警長心中雖然不解又憤懣，但眼下也隻有照做，寧哲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走到門口，對卡馬克警員微笑道：“麻煩配合調查。”說著，便摘下了卡馬克手上那雙已經沾有不少煤灰的白手套。
    卡馬克雙手皆都完好無損，沒有任何明顯傷痕，隻有手腕部分有淺淺一小點擦傷，應該是爬排水管道時不小心剮蹭到的。
    “警長，到底怎麽回事？”約翰警員一邊配合地脫下手套，一邊有些不解地問道：“調查組的幾位怎麽都上來了，是發現闖入者的線索了嗎？”
    “不該問的少問。”埃布尼克警長隨口敷衍著，摘下了約翰警員的右手手套，也是完好無損，但當警長開始把手伸向約翰的左手時，異變橫生。
    哢嚓——
    約翰警員左臂驟然發力，猛地鎖住警長的咽喉，右手持槍頂在了埃布尼克太陽穴上，大吼道：“都他媽別動！”
    與此同時，調查組的4隻槍口亦齊刷刷指向了他。
    寧哲適時露出震驚與恐懼神色，舉起雙手，後退兩步，大聲勸道：“冷靜點，約翰，別衝動！”
    約翰已經是倀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