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第 1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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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裏如果不是大啟,又會是哪呢?

    謝琅難得陷入了茫然之中。

    ……算了。

    現下天色確實暗了,她亦感到一陣陣的困意上湧,索□□情一時半會兒想不清楚,不如先睡一覺。

    在神思徹底墜入睡夢的大潮之前,她總覺得嗅到一股極其淺淡的櫻花香氣。

    ……等等。

    謝琅霍然睜開眼睛。

    深秋之際,怎會有櫻花開放?

    更別說還是在她的內室當中!

    她睡下前素月換上的是安神香,這種香裏並不含半分花木香,又怎可能讓她嗅到櫻花香味?

    她眼睛適應了一會黑暗,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飄落到自己臉上。

    謝琅:“……”

    憑著臉上的觸感,她能察覺到那似乎是數片尚還沾了水的花瓣。

    ……該死,她的床幔內難道有人?

    她沒有貿然睜眼,反倒是慢慢調整呼吸,讓它逐漸緩下來,再緩下來,更貼近進入睡眠時的狀態。

    同時,也盡力控製眼睛不在眼眶中轉動。

    那股淺淡的櫻花香氣仍在鼻端縈繞,時近時遠,似有似無。

    “啪!”

    這回是一整朵花,落在她額上,敲出一聲輕響。落花聲本該悄無聲息,可在這安靜的床幔之內,卻是響得很了。

    謝琅被砸了這麽一下,氣息起伏卻仍舊如常,絲毫未被這一動靜驚到。

    ——直到一雙柔軟、指腹指根卻都帶有硬繭的手緩慢從她臉上撫過,拂去那些落到她臉上的花瓣。

    這藏身在她幔帳中的不速之客手上也帶著櫻花香氣,謝琅從她身上並未感受到敵意,思量了片刻,還是陡然出手,擒住來人的手腕。

    然而她隻摸到不速之客袍袖上的繡紋,心下訝異的同時,也悍然提了速度,循著流動的風聲劈手握住來人的手臂。

    ……較習武多年的男子要更為細瘦些,是習過武的女子,還是那幫文弱書生?

    不,文弱書生不會夜登國公府躲在她的床幔裏,更不可能有這樣的反應速度。

    謝琅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但在這漆黑的大幕下她也隻能隱約看出人的輪廓,並不能看清來人的麵孔。

    她緊捏著來人的手,質問的句子剛在嘴邊轉過一圈,話還未出口,便已察覺到一陣讓人心底發涼的寒意從右後方劈來!

    還有同夥?

    謝琅心下漫上鬱色,反手抄起擱在裏側的玉枕擋了一擊,又扯住已然被她擒了一隻手的人,施力將人按在床榻上,自己也往人身上伏去。

    玉枕在右後方應聲而碎,謝琅卻一時半會沒打算計較這事,隻是感覺有些不對:

    ……真是見鬼,她的力氣怎麽比以前小了許多?本來是想把這人麵朝下按下去的,現在倒是結結實實要麵貼麵了。

    兩人胸口正好撞在一處,謝琅沉著臉想:很好,果然是個女人。

    她牢牢按住身下人的手,感覺已經閃到床側的人沒了動作,不由冷然道:

    “閣下是使劍還是使刀?”

    床榻旁側的人沒有搭話,謝琅餘光裏卻掃到一隻蒼白得在黑暗裏都能看出些淺淡色澤的手,纏著布帶的劍柄,以及部分紋銀描金的劍鞘。

    “劍乃兵中君子,背後偷襲非君子所為,也非追求劍道所為。”她冷嗤道,“當然,閣下或許是心憂這位姑娘,方才有此一擊。”

    對方那一劍隻劈碎了軟玉,並未再向前來,若非精準收著力道,實難做到。

    “是極,妾之兄長也是擔心妾。”被她壓在身下的女人款款而笑,說大啟官話時的口音卻顯得有幾分僵硬,想來並非大啟人士。

    謝琅凝神細想了會,方問道:“二位可是東瀛人士?”

    她回憶方才摸到的、女人袖袍上的繡紋,分明像是櫻花的圖案。

    大啟尊奉的乃是牡丹,並不尚櫻,倒是一海之隔的東瀛奉櫻為主,女子衣物上最常見的紋案也是櫻花。

    東瀛尊大啟為宗主國,今歲之初便遣使來朝,現下還未離去,在西京出現東瀛人算是正常的事。

    隻是不該出現在她的國公府裏,更別說她的床上!

    被她按在身下的女人動了下手腕,見被她扣得死緊,隻能說是:“妾與兄長確實自東瀛而來。我等對國公並無惡意,隻是有事相商,而且妾還知曉……”

    謝琅聽得她頗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很像是有事要求她,怕求不來,先拿些事情吊一吊她胃口。

    她冷然道:“如若想展示潛入功夫以及劍術來做籌碼以說服我,那現在恐怕不成。”

    “我怎知道你們是否有險惡居心,不若這般,如果你們真有商談正事的誠意,就自縛己身,待我將守在外側的仆役喚來,如何?”

    “嚓”的一聲輕響,是床側那位使劍的“兄長”將劍從劍鞘中挑出半寸。

    謝琅神色未變,隻在黑暗中凝視被她桎梏在身下的女人的麵容。

    “兄長不可。”她聽到女人急匆匆地說道,又聽得劍重入劍鞘中的聲音。

    “國公不信我等實是常事,妾倒欲聽國公之言,自縛己身,但眼下並未有繩索啊。”女人聲音柔婉,剖白道,“此舉確然不妥,可妾還請國公明鑒,妾與兄長醒時,正在國公府庫房裏的一口大木箱內。”

    謝琅:“……你這大啟官話說得倒好。”

    她一時沉默,還在想這是否是謊話,就聽外間傳來數道急匆匆的腳步聲,聲音一熄,她便聽見素月壓低了聲道:

    “娘子已睡下了,你別進去。”

    謝琅沒鬆按住女人的力道,轉頭去聽外間的話。

    ……奇了,這中間隔了不止一道帳幔,而是五道,她卻能清晰聽見外間兩人說話的細碎聲響。

    “我也不欲打擾娘子安寢!”回話的聲音聽著是素心的,語氣很是焦急,“隻是庫房的門大敞著,我親帶人進去清點了一番,發覺有個巨大的木箱大咧咧敞著,裏頭空無一物!”

    謝琅:“……”

    什麽,這東瀛女人說的還是真的?

    哪種人才會被裝著箱子送進她的國公府,莫非是混進來的刺客?

    ……總不能是要送給她的美人吧?

    她和這兩人迂回半天,自也看出他們沒什麽敵意,便低聲問身下女人:“你能聽到外間有人說話嗎。”

    女人沉默一瞬,道:“國公內寢與外間中間隔了好幾重幔帳,妾是聽不得的,或許妾之兄長聽得。”

    謝琅便又轉向一旁:“你呢。”

    立在床邊的男人似乎很少說話,語調也比他妹妹要更怪異:“能,聽,但,不、清。”

    ……這不會是個結巴吧。

    謝琅不免沉默,倒也聽明白了,他隻能察覺到有人說話,至於究竟說了什麽內容,是聽不明白的。

    這也才符合她的基本認知。

    謝琅心下一哂:那自己能這麽清晰地聽到素心素月兩人的對話,也實在是離奇了。

    就像……她能影響風的止息,和朝夜等人的想法一樣。

    她心緒轉過這麽一道彎,聽得素月猶疑道:“那箱子裏是何物?”

    素心語氣更是急迫:“……那是東瀛使臣送來的壽禮,乃是兩尊玉像,一男一女。”

    素月道:“可檢查過?這聽上去箱內可以藏人。”

    “你也不是不知,壽禮都是我與素錦親自點的,那箱子裏就是兩尊玉像。”素心沉沉道,“可如今府庫大開,看鎖損壞的樣子,是從內裏以劍劈開的,李統領也未能找到有人從外闖入的痕跡。”

    謝琅:“……”

    啊?意思是說這兩人實則不是人,而是玉像化作的精怪?

    她聽著這話,心思就很微妙了,不由自主地在東瀛女人光滑的腕子上摩挲了下。

    嗯,溫熱的,有脈搏,不是玉像。

    不過她這幾日遇上的事本就怪異,若是玉像化人……想來也很正常?

    說不準是她夢中哪個念頭要玉像化人呢。

    ……等等,夢?

    謝琅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簾。

    素月和素心顯然還要商量上一會,才能掰扯清楚到底要不要告訴她此事。謝琅趁著這機會低聲道:

    “告訴我你們的名字。”

    女人很配合地回答說:“妾之名用大啟官話來說,是姓上野,名櫻;兄長與妾同姓,名叫櫟生。”

    ……又是兩個給她極其濃厚的熟悉感的名字。

    謝琅又覺得頭痛了,眼前開始一陣接一陣的發花。

    她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好容易平靜下來,才定定問道:“你二人可是玉像化人?”

    上野櫻一時茫然:“國公說笑了,玉像怎會有生命?”

    謝琅:“……”

    好罷,她說得也是。

    她頗有些頭痛,不得不問道:“既然你二人不是玉像,那又怎會到本國公的庫房裏去?”

    上野櫻一時沒能答話,似乎也在思索自己該說些什麽。

    謝琅耐心地等了一會,也沒見她想明白事情,剛要再催一催,卻聽到一連串腳步聲漸近了。

    聽著是素月素心並李安通三人,原來方才安通也在外間?

    不對!

    他們明顯是朝著她床榻的方向過來的!

    謝琅一時警覺,當下便有些想把這兩人藏起來的想法。

    ……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應該藏一藏。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走在最前麵的素心執著燈盞率先拉開幔帳,施禮道:“打擾娘子安寢,但府中府庫被人從內打開,失竊了兩尊……”

    她望見床幔中景象,到了嘴邊的話不由一滯。

    謝琅在他們掀開帳幔前已經鬆開上野櫻坐好,可後者還沒來得及起來,現在和她兄長一臥一站,俱都在她床幔內。

    帳中三人與帳外三人很是沉默了一會,最終由李安通率先打破沉默。

    他端詳著上野兄妹兩人的麵容,聲音裏滿是難以置信:

    “兩位莫非是東瀛使臣報到大理寺與京兆尹……言明失蹤的郡主與世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