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懷抱”？

    謝琅登時想起被掩埋在無數白花花幼蟲裏的29-V斯科皮歐，不免有些反胃。

    而柯卡塔……不，蟲母奎特，還在侃侃而談：“你是S級能力者，隻會被聯邦當作一把隨時可棄的尖刀。”

    “但在我這不同。”祂目光幽微，紅色眼瞳在防禦罩淡藍光幕的映照下閃出瑰麗的紫紅色，讓謝琅想起聖人年幼時經常把玩的寶石首飾，“你足夠聰明、又野心勃勃，理應做操盤手，而非被掌握的小卒。”

    “這些聯邦不能給你，而我能。”

    謝琅聽在耳中，唯有冷笑。

    ——祂給的條件看似優越，細究下來卻沒有什麽具體的東西，全是口頭承諾。隻是現在她對祂來說恰好有用，加上祂又忌憚她的能力，才有心思說那麽一長串。

    她思緒難得跑偏一會：蟲母奎特此刻展現出來的水平，到底是祂本身就有的，還是和柯卡塔共生多年後的“耳濡目染”？

    ……有些難說，畢竟在蟲族內部，祂並不需要爭權奪勢。

    祂天生就有掌控億萬萬蟲裔的能力。

    謝琅看著蟲母奎特收回觸肢。祂身後延展出來的蟲翅緩慢擴大，直到能支撐祂所用的這副男性軀體懸停在半空中。

    祂似乎是在等她答複，懸在有了裂紋的防禦罩外，居高臨下地望過來。

    謝琅有些想笑。

    說是“共享權力”，可祂此時的姿態依然如同施舍。

    或許……她腦中靈光一現。

    莫非祂也和她抱著同樣的想法？

    謝琅沉吟著，緩緩地問：“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們到底用放射性翠玉做了什麽實驗。”

    謝鳴玉光腦的備忘錄上有部分實驗記錄，但都以失敗告終，整個項目還被封存，隻是後續又有人重啟了。

    現在想來，那個她無法看見姓名的位置，說的或許是“主席”。

    謝琅聽到防禦罩外傳來的嗡鳴聲，這是翅膀高速振動時才會傳出的聲音。

    蟲母奎特繞著防禦罩飛了一圈，又回到原位，神情微冷。

    祂似乎想到什麽，涼笑著問：“你都知道他之前為我所用，還審過他，難道沒想著問這件事？”

    謝琅沉默不語，心裏卻確定了——

    祂似乎也在等待什麽，才會與她對話拖延時間。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灰白牆壁上的“洞窟”，發覺有一部分黑影的姿態發生了些變化，而且還變大了。

    ……就像是成蟲即將破繭而出。

    她心中警鈴大作：

    這批蟲子一定有不俗的威力，會是相級母蟲還是將級母蟲？

    “他確實曾經為你所用。”謝琅手垂在一側，不動聲色地輕敲了伊洛拉的外殼兩下，隨後開始慢慢寫字。她一麵寫一麵應付蟲母，神情依然無比冷靜，“可給你下毒、想要你命的也是他，我不信任反水的人。”

    “何況這個項目本來由我主導，之後因為危害過大暫停。”她說到這裏，嘴角微勾，露出一個冷笑，“我還想知道，它究竟是怎麽重新啟動的。”

    “——以看它是否能製衡蟲族的名義嗎？”

    蟲母奎特的神情驟然一變，語調卻依然冷靜如初，尾音甚至含笑：“真令人意外，鳴玉。”

    祂親昵地喚著謝琅的表字，但在不知情的人看來，祂隻是在叫謝鳴玉。

    “我沒想到，你將這件事‘記得’如此清楚，真不愧是勾陳看中的‘未來首席’。”

    “記得”和“未來首席”兩個詞被祂刻意加重了，謝琅知道，這是在意外她居然知曉此事，同時也在提醒她，她是一個需要辛苦隱瞞真實身份的異類。

    可惜。

    她的真實身份在她真正看重的人心裏已經不算秘密了。

    來到聯邦對她而言是件好事：再照著既定的軌跡於大啟走下去，她與聖人勢必會走到陌路，繼而刀劍相向。

    ——她的勢力擴得太大了，這從領域內的走向便可以看出。有哪一個帝王能容忍臣子在宮內、邊疆都有布局？甚至她本人還在朝中領宰執之職，位比三公。

    謝琅為削弱蟲母力量而選擇逼宮奪權，已是她在大啟那時、未來既定結局的一種。

    哪怕沒走到那般境地，帝權相權之間的交鋒爭奪，也依然無止無休。

    與謝鳴玉的靈魂互換，反而讓她們各自走向新生。

    腰上被輕敲兩下，是伊洛拉已經照她的要求將信息傳遞了出去。謝琅心下稍稍安定，啟唇笑道：“別答非所問……或許我該稱你為‘陛下’？”

    她端詳著蟲母奎特此刻的神情，慢條斯理地用了敬稱：“您不願意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難道是因為您也不清楚梅拉克究竟做了什麽嗎？”

    蟲母奎特麵色沉鬱下去，眼中閃過慍怒。

    祂不再說話，似乎還在思索。但沒過多久，祂神情便是一厲。堅硬的觸肢再度前探，悍然撞上擋在謝琅身前的防禦罩！

    觸肢頂端尖銳部分在防禦罩上磨起火花，亮白的火星幾乎灼痛謝琅的眼睛。

    哢嚓！

    是防禦罩再度破損的聲響。它的光澤再一次暗下去，變得明滅起來，似乎下一瞬就要消失。

    與此同時，一聲飽含怒意的尖嘯亦從祂口中吐出。

    這一聲震得謝琅本就隱隱作痛的頭部愈發痛了起來，連體內血液都似乎有些鼓噪。

    這就被激怒了？

    謝琅忍著眼前因疼痛而出現的白斑，難免有些詫異。

    但蟲族獸性極重，看祂子裔的情形，祂本身也是喜食聯邦人血肉的。和柯卡塔共生這許多年，恐怕有很多事做不了，想來也積攢了不少怒氣？

    而且……

    這聲尖嘯的威力遠遠比不上聯邦曆史中所記錄的那一次。

    蟲母的實力無疑是被削弱了，但謝琅暫時不清楚，這究竟是祂選擇與柯卡塔共生帶來的後果，還是她在領域裏的那一刀起了作用。

    ……或許都有。

    不久前祂們提過，謝鳴玉這具身體，本是蟲母奎特看中的最好容器。

    防禦罩變薄不少，再離祂這麽近，容易受傷。謝琅稍稍掙開伊洛拉的機械手，讓戰甲形態的“流星”增厚幾分。正向後退的同時，猛地發現看似空無一物的空氣中亮起亮藍的凝實光點。

    謝琅：“……！”

    不行，她讓伊洛拉藏起來，就是不想她在這個時候暴露在蟲母麵前的！

    來不及阻止了，現在開口也會讓伊洛拉的存在暴露。情急之下，謝琅隻能驅使機甲飛速上前，用凝出的尖盾狠狠朝蟲母的觸肢上撞，硬生生將那條雪白的觸肢擋開半寸。

    以她此時的身位，應當恰好擋在蟲母跟前，足以讓伊洛拉放棄攻擊。

    謝琅微微側頭避過蟲母再次刺來的觸肢，餘光瞥見方才看到的藍色光點已然消失。她鬆了口氣，朝伊洛拉的方向做了個“不要妄動”的口型，方又轉過頭，冷笑著質問道：

    “有趣，這就是你答應與我共享權力後給出的誠意？”

    “那未免也太可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