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
    小洋樓。
    張金海端著一碗麵，手裏拿著筷子攪了攪，將上麵蓋著的一層厚厚肉臊子全都攪散勻開，和麵混合在一起。
    手擀麵。
    紮實彈牙，有嚼勁兒。
    上麵澆了一層濃鬱的醬汁兒，淋了一點醋，一把小蔥花，碗邊還放了兩瓣蒜。
    白白胖胖的，很是喜人。
    張金海趕緊夾了一筷子，吃了一大口，精細糧的香味兒和爽口，叫他一下子滿足得眯起眼。
    “真好吃！”
    他豎起大拇指，扭頭衝著還在忙活的謝恬道：“小妹兒手藝真好！謝了啊！”
    謝恬衝他一笑。
    “張哥，你盡管吃，吃不夠了我再下！”
    謝恬喊道：“你可得好好給我哥寫文章啊！我們錦繡服裝可就靠你了！”
    謝恬笑得又甜又乖巧。
    張金海趕緊點頭，拿起筆，刷刷刷寫下一些問題。
    “你放心！我指定好好寫！”
    謝昭坐在對麵，哭笑不得。
    原本每次謝恬盛麵，自己碗裏頭永遠都是肉臊子最多的那一碗。
    得。
    這次張金海來，謝恬毫不猶豫的給他的料加到最足。
    謝昭心裏頭明白。
    小妹兒這是指望著他好好寫文章，救他和服裝廠呢！
    “謝廠。”
    張金海啃了一口蒜，看著謝昭，遲疑問道：“你剛才是說，要從對方的衣裳入手，是嗎？”
    謝昭點頭。
    “寫文章，想要博人眼球，那就要造勢。”
    謝昭笑了笑，道：“如今這勢，三家製衣廠已經幫我們造好了，接下來，就是咱們收網的時候了。”
    收網？
    張金海放下筷子，拿起筆，在紙張上寫下了這個詞。
    “高浩的文章我看過了，寫得很煽情，很有感染力。”
    張金海冷靜分析，“他著重於抓住江城人民對江城國營製衣廠的感情，打了一波感情牌，成功除掉了之前大家對製衣廠的負麵印象。”
    他說完，頓了一下，看著謝昭。
    “有時候，感情是一種很主觀的東西，不可否認，高浩雖然年輕，但是文章很會抓重點。”
    品牌建立就是這樣。
    從一開始的被產品吸引，慢慢的，聽產品講情懷，講理念，講過程的艱辛等等。
    而後給人以一種參與其中，終於得到成果的自豪感。
    如此。
    哪怕產品有所欠缺和過失，一般來說都不會計較。
    高浩的文章，想來經過了高人指點。
    接連三天的報紙，都在描述著江城國營製衣廠一路走來的種種艱辛，以及這一次設計服裝遇到的各種阻礙等等。
    最後。
    打了一波感情牌。
    叫做——穿咱們江城百姓自己的服裝！做最自豪的江城人！
    不可否認，很成功。
    這些天。
    顧客們幾乎是齊齊調轉了方向，從一開始的聚集在門前小攤位，如今為了支持本土品牌，和江城自己的製衣廠。
    他們全都湧進了百貨大樓，爭先恐後的購買衣裳。
    再瞧謝昭的攤位。
    真是淒淒慘慘戚戚。
    張金海看著謝昭，歎了口氣，將手裏的蒜放下。
    “謝廠，你有什麽更好的法子嗎？這一次的文章側重點，你有沒有意見？”
    文章。
    等於輿論戰。
    謝昭想要贏得這一場輿論戰，絕對要抓住一個完美切入點才行。
    謝昭點頭，眸光閃爍。
    “當然有。”
    他將碗筷放下。
    而後招了招手，不遠處，林暮雨小跑了過來，手裏還拎著幾個紙袋子。
    這幾個紙袋子上麵都是有字的。
    謝恬和張金浩瞬間就認出來了，這居然是一廠二廠三廠用來裝衣裳的包裝袋！
    不是！
    等等！
    謝昭這是什麽意思？
    這包裝袋裏裝著的，難道是對家的衣裳？！
    這是在找法子救自家廠子呢，謝昭買一廠二廠三廠的衣裳幹啥？
    幾人腦袋裏齊齊冒問號。
    而林暮雨這會兒已經走到了桌子旁，伸手將紙袋子放在桌子上，而後小聲道：“衣裳買來了，打開嗎？”
    謝昭點頭。
    林暮雨這才伸出手，將手裏的衣裳抖落開。
    再翻標簽，果然，張金浩露出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
    這一件桃紅色的連衣裙，果然是一廠二廠三廠的衣裳。
    甚至於為保證公平公正。
    這衣裳都是一個廠子裏買一件。
    林暮雨將衣裳整齊小心梳理開，又拿了一個衣架，掛在了一旁屋簷下的晾衣杆上。
    做完這些。
    她起身，又回了屋子，出來的時候手裏仍舊拿了衣裳。
    是三件一模一樣的衣裳。
    隻是是錦繡製衣廠的。
    張金海和謝恬都圍了過來。
    兩人臉上露出了不解。
    “二哥？這是幹啥？”
    整整六件衣裳，一對一對，並排掛著。
    一樣的款式，一樣的尺碼，一樣的麵料，一樣的……
    哎？
    等等。
    兩人眸光忽然一頓。
    一樣？
    不！
    怎麽會一樣！
    單單看，這兩件衣裳的確是一模一樣的。
    款式，材質，拿在手裏的質感，毫無差別。
    可是。
    當衣裳掛在一起的時候，仔細一看，怎麽會一樣？！
    就好比掛在最旁邊的這兩件呢子大衣。
    乍一瞧，的確無二差別。
    但是，湊近了仔細看，差別可大了！
    明明是一樣的尺碼。
    可是，左邊的卻明顯要大不少。
    肩寬更寬，長度也更長一些。
    可是，腰線卻更窄。
    袖口卻更大？
    紐扣也是。
    距離中縫的位置，也完全不同。
    口袋的位置也有偏差。
    怎麽說呢？
    就……
    很奇怪。
    就像是五官錯位的雙胞胎，乍一瞧，是一樣，可仔細一看，另一個怎麽瞧怎麽古怪。
    為了怕兩人看不明白。
    林暮雨甚至拿起衣裳，當著兩人的麵，套在了身上。
    右邊的一款，穿上身，整個人的氣質瞬間拔高了好幾個度。
    挺括有型，優雅淑女，帶著一絲貴氣。
    怎麽看怎麽好看。
    而左邊的呢？
    怪。
    怎麽看怎麽怪。
    衣裳這東西很奇怪，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明明差不多的模樣，可一些數據不對，做出來的衣裳不同，穿上身後，整個人的氣質迥然有別。
    “這，這是一廠二廠三廠的服裝？！”
    張金海和謝恬兩人這會兒就算是在木訥也看出來不同了！
    一樣？！
    什麽一樣！
    這兩件衣裳，分明就是天差地別的區別！
    尤其是穿上身，差別更大，一眼就能看出來！
    謝昭笑道：“東西哪兒有那麽好偷？”
    “他們會打感情牌，咱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