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幕·四·一位很不黑暗靈族的黑暗靈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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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需要召喚阿克斯(AXE)小隊的類型外,任何直接接觸未結束檢疫並處於隔離期的其他智能生物、畜、物與相關衍生物的工作人員都應當在隔離樓宇內穿好防護服並保持全部內循環直到完成消毒——從Ⅱ型到ⅩⅡ型的所有阿斯塔特動力甲在保證其動力與密封性的情況下開啟內循環後均可視為符合要求的防護服裝之一……”
    “……附加補充條例一:假如一位在‘純白名單’上的阿斯塔特在上述各種工作情況下沒有佩戴頭盔,暴露出易於識別的麵部並顯然沒有因此產生對工作的阻礙或負麵影響,則其這種行為不應被視為違反工作條例。”
    ————節選自《卡洛西尼王朝版漫遊港海關工作守則第十版V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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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可以用烹飪水平與傳承菜式來征服帝國的話,我就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窩在邊陲鄉下了,早就帶領大夥如燎原之勢將那太陽星域包圍,鐵……天命鋼鐵號的食堂在麵對帝國的烹飪時是具備絕對壓倒性力量的,對此事我極有信心。什麽?你問為什麽這麽有信心?帝國都從阿爾比恩發跡了!它還不是英國菜是什麽?!英國菜不是我說,那不是連我們軍官食堂的免費湯都比不上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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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的晚餐在漫遊港的午夜到來之前才結束。
    期間這位俘虜女士通過好一番餐桌上快速刀叉格鬥而不情不願地認識到,那口可疑湯鍋裏的草根可能沒有煮過頭,而且它有個用靈族詞匯不好發音但用他們的語言形容的名字叫白蘿卜。
    ——話說她為什麽會懂一些這些猴子的語言?難道她從前的工作需要和這些低等種族打交道?假如是這樣,她就會調整自己的心態和選擇,她會是一個更加即時性的生物,調整自己,適應當前的戰鬥。
    按照這個蠻猴士兵的說法,白蘿卜這種膨大的草根就是要燉得入口即化才會吸夠湯汁,而那些她以為是樹葉的綠色植物也不是樹葉,是某種草本植物的去根嫩株,是為了按照那本寶典的要求為晚餐增添足夠的特定營養成分。
    最後,湯裏雖然放了帶骨煮熟的肉塊,卻不知為什麽既沒有影響食欲的浮沫殘渣,也沒有香料掩蓋下的腥味,卻又不會如平常的飲食那般太過無趣,它顯出漂亮的乳白色,口感既輕盈鮮美又前所未有的複雜,即使是挑剔如她的味蕾,也不能不承認這隻打扮得過於華麗的猴子在做湯方麵很有一手。
    而她打從一開始就聞到的那種類似巫術草藥、烙刑與火刑的味道其實是焦化的肉排表麵與煎烤時候使用的原始香料——似乎對方認為巫術草藥與調味料兩者之間並不矛盾,但她還是很謹慎地決定隻吃一口——直到她小心翼翼地咬開美拉德反應形成的褐色焦化層。
    恰到好處的火候烹飪下被保留在脆殼內部柔軟肉層的、飽含肌紅素的溫暖肉汁在她的口腔中像是盛大的爆炸般迸開,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饑腸轆轆的腸胃到底有多麽的空虛、多麽的饑餓。
    這些食物足夠原始,但其中蘊含的古老智慧與全身心投入的技藝情感又足夠精彩而厚重,這些豔麗而濃鬱的情感塞滿了她冰冷幹癟的胃袋,她一邊吃一邊用力眨著眼睛,盡管這種情緒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能被稱為什麽,對麵坐著的蠻猴士兵把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放在她的臉下麵。
    “想要換換口味?或許你可以嚐嚐用你自己的眼淚調出的味道。”
    她一邊惡狠狠地詛咒著將手邊最後一把水果叉朝對方的眼睛投擲過去,一邊在肉湯中嚐到了苦澀而鮮活的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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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你痊愈的速度確實像他說的一樣快。”
    收拾餐桌的時候,這個在他們同族中算是相當賞心悅目的戰士咕噥著,隨後她帶著一種從沒有過的充實感坐在座位上,一邊因為他無禮地把她視作某種平等甚至更缺乏自己照顧自己能力的低等種族的態度而惱怒,一邊卻因為被滿足的欲望與它們帶來的流過四肢百骸的暖流而顯得有些懶洋洋地犯迷糊。
    在這個漂亮的雄性基因改造人從廚房返回,並點燃了模仿著毫無燃燒效率的原始木柴劈啪作響的鉕素火爐後,這種困意就更加明顯了。
    她在用鋼製骨架、軟布和其他柔軟填充物製成的從未見過的家具座椅上蜷縮起自己,寬大的藍白色衣褲掩蓋了她身體大部分的曲線,就像是一隻長毛貓的毛一樣,旁人隻能看到她在沙發上收起矯健有力的長腿,將自己的身軀奇跡般地柔軟蜷縮成一團。
    聽到這句話,她下意識地從鼻子裏哼出一個模糊的鼻音作為詢問,就像她過去朝著手下的……誰……?再一次地,像是白磷般燃燒的尖塔、鮮血潑灑的沙地、屍體堆砌成的道路、以及醜角們若有似無的哼唱……記憶的盡頭等待她的依然是維克特那深不可測的眼睛。劇烈的頭痛如閃電般襲來,她捂住頭,直到對方站在她麵前,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很有意思,我的伺服顱骨已經把你的剛剛說的那些異形語言的內容錄製完畢並發送出去了。”
    “誰?我隻是……我隻是想問誰提到過有關我的痊愈速度。那位拙劣的醫生縫針再深一點兒就足夠將我謀殺,科摩羅的血伶人都要對他的殺人醫療技藝自歎弗如。”
    她轉動著眼珠試圖再找出些挖苦的詞匯,對麵那隻可惡的猴子仿佛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伺服顱骨已經離開這裏,而你,不能離開我的監護範圍。另外,如果你對把你縫起來和上藥的人有意見的話,那是我們的藥劑師百忙之中抽空來為你做的治療,他上一次來的時候說過你很快就會醒,所以我才在廚房按照菜譜煮東西。而你把菜譜踩了。”
    他舉起手裏的一本冊子,有些眼熟,這時候她才注意到這本手抄本的確是她踏入廚房的時候踩到的。
    但這怎麽會是她的錯?
    “我可沒見過誰把菜譜丟在地麵上做菜的。”她理直氣壯地說。
    “那你現在見到了。而一個你這樣的角鬥士或者巫靈居然對這麽大的東西視而不見,因此……”
    他高傲地走到她麵前,她忽然意識到他到底有多麽高大卻為何看來比其他猴子都要順眼協調——即使穿著動力甲,他也比她尚未想起的記憶中所見過的所有這種類型的基因調製人類都要更加修長而且比例更接近……靈族。
    “……接下來就是臥室裏麵床鋪的分配問題,很顯然。”
    黑暗靈族少女突然很想飛起一腳把這張英俊的臉蛋從它主人的頸椎上踢飛出去。
    當這個可惡的蠻猴戰士提出因為她踩到了他的菜譜而決定臥室中唯一一張正經床鋪的歸屬必須被交還時,黑暗靈族少女感受到了不明所以但極大的冒犯,而這個自戀的家夥還在自顧自地說下去。
    “或許你曾經是一位公主、一位女爵或者一位女執政官,親愛的,但在這兒我已經讓你睡了我的床幾個晚上了,睡沙發讓我不得不花更多時間糾正我開始出現0.00001度形變的關節與劍尖!現在,我要拿回我的床,而你,去睡沙發,那對於你這種體型來說要合適多了。”
    “那你怎麽不去睡地鋪?你們這群基因調製奴隸還需要床鋪和睡眠?那我會很樂意剝奪它們,然後欣賞你的痛苦與憤怒!”
    當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貓一般的身體已經衝到了盧修斯的身前,在她舉手投足中自然流露的天賦謀殺技藝不可謂不爐火純青,而她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方才用餐的餐刀,這銀色鈍頭的金屬小物件在普通人手裏甚至無法破開星際戰士的皮膚,但在她的手中卻輕而易舉地劃過盧修斯打磨光亮的動力甲琺琅塗層,頭部甚至在纖細肢體肌肉蘊含的怪力下破開了一點他關節處的塑膠軟襯。
    前帝皇之子沒有如她所預料的那樣用腐爛屍體的愚昧信仰口號、無趣乏味的戰鬥怒吼或者對她的怒罵來做出回應,相反地,他發出了感興趣的嘶嘶聲,一個喜悅的微笑浮現在他的臉孔上。
    “這種程度符合更加嚴厲地反擊條件……”
    接著他用一種他這樣的大塊頭幾乎不可能做到的柔軟與迅捷避開了她試圖癱瘓他一條胳膊的行動,接著他拔出了自己劍帶下方的小刀,開始與她在這間不算很大的起居室中幾乎是麵對麵地貼身格鬥起來。
    並且,很顯然,此刻引起他興趣的是她的武藝天賦,而他也沒有絲毫想要憐香惜玉的意思,他的攻擊老道、狠辣、帶著同樣令她驚喜不已的殺戮者的天分,顯示著對方假若落在另一種境地中會是一個多麽惡毒的以破壞美麗之物而成就自身藝術的冠軍。
    之前那種無微不至而彬彬有禮的照顧更像是某種細密的規則之網,用來約束他體內那些澎湃的激情,現在她能從逸散到空氣中的細微粒子中嚐到它們,在每一口湯汁、每一份菜肴中,其中蘊含著製作者的激情,而這些就像是從一整塊香料母體上銼下的少許激情碎屑正是來自於麵前的這隻可惡的猴子本身。
    他們從沙發邊上一直打鬥到餐具櫃前,野百合的花瓣被直直地切割並散落在地,散發出更加馥鬱的幽暗清香,他們雙方的眼睛都如燃燒般閃閃發亮,而對彼此每一次肌肉鼓動或是伺服馬達充能的微弱關注占據了他們在這場遊走於殺戮與對抗之間的貼麵舞進行中的每一分心神,以至於他們沒有人注意到鏡子中映出的他們自己的身形周圍那些模糊而盤旋的駭人色彩與濕漉漉的利齒、鉗爪或尖尾。
    最終,因為她的負傷,一次更加明顯的傷口崩裂讓她短暫地失去了重心。
    當他們停下舞蹈的時候,阿斯塔特手中握著一柄代替武器的野百合枝條,它在黑暗靈族女性的脖頸上的監視項圈下劃出一道嗜血者才會喜歡的放血線條。
    “好了,碧池女士,我要保持我的睡眠時間,這會讓我的狀態在安格隆大人回來之前一直保持完美。”
    她用最惡毒下流的毒語詛咒他,但這隻猴子在走進臥室前告訴她,這些話他並不覺得冒犯,因為“嗨你知道嗎?我有一位兄弟,我們一百年,或者可能一萬年沒有見麵了,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們告訴我,他曾經把最下流的詩歌全都刻在他的動力甲表麵——這給了我靈感,我把我為安格隆大人撰寫的頌歌全都刻在了我的肩甲上。”
    “啐!”
    她怒氣衝衝地把自己砸進墊子中,頭痛讓她再次昏沉,不知何時沉入夢境。
    ……又或者他本來就該是屬於你的。
    嬉高奇的醜角歌喉婉轉,她的聲音在黑暗靈族耳畔浮現。
    原本已經得到平息的不安感重新浮起,在幽暗的水麵下它長開了饑渴的利齒,暗示她一種獲得宇宙之中真正矚目力量的可能。
    “你這是什麽意思?”她的皮膚因為某種可能性的未來而浮起了陣陣細小的顫栗。
    她還想要追問,但笑神的寵兒已經伴隨著一聲消散的歡笑與華麗的回旋消失了。
    她霍然醒來。空氣中的氣味變了。
    “剛剛誰來過了?”
    一個警覺的聲音伴隨腳步在她背後響起,但呼吸柵格擴音器中傳出的聲線不是她此刻想聽到的那個。
    也好。
    “沒什麽,我想在這兒吹吹風。”她長長的頭發被空氣調節器中流出的風吹散,飄過她尖尖的耳朵。“沒有理由,猴子。——他在哪兒?”
    “誰?你這異形。”看來對方完全沒有想要容忍她口頭攻擊的意思。
    “我的監護人。”她高傲地昂起頭,露出修長潔白的頸項,絲毫不懼地抬頭仰視著比她高出許多的阿斯塔特。
    “你說盧修斯?”對麵那個戴著頭盔的猴子反問道。“他馬上就會回來,在那之前你最好不要搗什麽鬼。”
    很好,她想,現在是她先知道那隻英俊的猴子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