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同飲此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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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慈聞言,長歎一聲道:“貧道隻告訴他了一句話,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君子藏器於身?有點意思”浮沉子吧嗒吧嗒嘴,琢磨著這句話的意思,似乎有些體悟,卻嘿嘿笑道:“這話說得不怎麽合適”
    策慈有些訝然道:“不怎麽合適?師弟,你為何覺得不怎麽合適啊?”
    “很顯然啊,君子可以如此,但你跟那呂鄺都不是什麽君子你是個老道,他嘛,是個割據勢力的守將”浮沉子譏笑道。
    策慈也不反駁,繼續說道:“貧道說了此言之後,他似乎有所明白貧道之意,隻是具體的他依舊不知道該如何行事,於是長跪於地,淚流不止,向貧道請教該如何行事”
    “所以你跟他就定了下了陰謀?”浮沉子眼神一冷,盯著策慈道。
    “師弟,話不能說得那麽難聽,如今天下大亂,豪強割據,若是沒有一些非常人之手段,如何立足?偏就沈濟舟、蕭元徹、錢仲謀之輩可以為了達到目的而用一些手段,咱們兩仙塢堂堂江南道門,就不能如此行事了麽?這不是厚此薄彼了麽?”策慈顯然對陰謀這個詞不太中意,覺得頗有些刺耳。
    浮沉子胡亂地擺了擺手,似乎不想因為這個詞跟他繼續糾纏。
    策慈又道:“其實,當時貧道也並未想太多,隻是覺得當留著他的有用之身,徐徐圖之,若是放任他以卵擊石,豈不可惜了”
    浮沉子冷笑了一聲,相信了多少策慈的話,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
    “貧道便告訴他,畢竟他體內的噬心蠱,隻是依靠貧道的一些手段暫時壓製住了,若想徹底將噬心蠱祛除出體外,還需要最少三個月到半年的光景,所以,在此期間,他最好回到守將府,一則貧道助他一臂之力,為他祛除噬心蠱,隻有將這個東西徹底的祛除之後,他才能不受製於蒙肇”策慈緩緩道。
    “你為何幫他?怕是沒有這好心吧?”浮沉子冷笑道。
    “不管師弟信不信,當時,我對那呂鄺並無私心,真的也是不忍他受噬心蠱的折磨,這才鼎力相助的至於後來麽,局勢非貧道可控,貧道也隻好順應天意,順勢而為了”策慈緩緩說道。
    “道爺不聽你這些繼續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政策道爺熟悉”浮沉子擺擺手,催促道。
    “貧道告訴他二則,便是要他裝作已經被蒙肇蠱惑,被噬心蠱逐漸控製心智的樣子,隻有完全讓蒙肇相信,他已經完全控製了呂鄺,蒙肇才會對呂鄺完全掉以輕心,不再防備了而呂鄺進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退可以韜光養晦,以待時機”策慈又道。
    “不對啊一旦你將他體內的噬心蠱完全祛除之後,那蒙肇自然會發覺噬心蠱已經湮滅了,豈不定然知道呂鄺在欺瞞他麽?”浮沉子疑惑道。
    “嗬嗬師弟,蘇淩體內的噬心蠱是如何被祛除的?他元化可以將噬心蠱母蟲活體取出,加以保留,貧道好歹也是無上大宗師,便做不到了麽?”策慈淡淡笑道。
    “行你們都牛x行了吧隻是道爺不明白,祛除噬心蠱就祛除噬心蠱唄,那什麽呂鄺為何興師動眾,勞民傷財地建什麽勞什子的丹房呢?”浮沉子又疑惑地問道。
    “這也是貧道與呂鄺商量的結果而且,也是呂鄺的主動提議”策慈看了一眼浮沉子道。
    看浮沉子的樣子,似乎他對策慈的話還是不相信。
    “不管師弟信不信,這修建丹房的提議的確是他呂鄺想出來的一則,祛除噬心蠱,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需要絕對的安全和安靜的環境,期間是不能有任何人打擾的,一旦被人打擾,那噬心蠱的母蟲就會受到驚擾,出於防禦,便會向蠱蟲的主人發出求救的信號,因此就會被蒙肇感應到,那事情就敗露了;二則,這母蟲最後被取出之後,也要放在一個如此的秘密之地,不能見光,不能被聲音驚擾,要盡量的保持一種仍在寄主體內的狀態,所以,為了方便祛除噬心蠱和保存母蟲,這丹房必須要修建”
    策慈頓了頓又道:“至於為何丹房修建得那麽顯眼,這卻是呂鄺有意而為之,為的就是要徹底迷惑蒙肇,讓他相信呂鄺已經徹底為噬心蠱所控了”策慈道。
    “好一個做戲做全套啊那蒙肇也是真夠飯桶的,自以為得計,野心勃勃,結果到頭來還是被人耍得團團轉”浮沉子一臉譏笑道。
    “於是那呂鄺與貧道在山洞之中定計之後,便返回了守將府,幾天之後,便開始按照計劃變得反常起來,更是大力搜刮銀錢,征發工匠,在三日內,那守將府便平地起了如一座塔一般的丹房”策慈緩緩道。
    “丹房修建之後,貧道便定時前往其中,幫助呂鄺祛除他體內的噬心蠱恍惚間,四個多月過去,終於大功告成,母蟲被取出,放在丹房的密室之中,呂鄺自此算是徹底了擺脫了噬心蠱的禍害”策慈歎息道。
    “嗬嗬,我說你曾經離開兩仙塢,音信全無了快半年的光景,道爺當時還以為你要退二線了呢?原來是幹這事去了”浮沉子一邊回憶一邊嘟嘟囔囔道。
    “退二線?這是你那個時空的詞兒吧”策慈並未覺得奇怪,淡笑道。
    “廢話,策慈,你可是個老妖怪,我們那個時空的事和詞,你應該經常聽罷你這能力,算破碎虛空嗎?”浮沉子看了一眼策慈道。
    策慈擺擺手道:“破碎虛空?嗬嗬貧道雖名為二仙之一,卻並不是真正的仙人,如何會什麽破碎虛空之術呢?貧道之所以對師弟那個時空有所了解,也不過是憑借星辰斷而已”
    浮沉子聞言,似隨口問道:“哎,師兄,道爺也是好奇,那星辰斷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有什麽樣的神秘力量啊?真的可以扭轉時空?”
    策慈聞言,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浮沉子,似乎對此事諱莫如深,淡淡道:“星辰閣與星辰斷裏的奧秘實在是深奧至極,便是師兄我也隻是領悟了極少的東西,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師弟若是有興趣,待回了兩仙塢,自己好好領悟便是相信師弟會找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切,老道,你真特麽的小氣,當初忽悠道爺入兩仙塢,就是這些說辭,能不能換點,有新意的呢?”浮沉子一擺手道。
    策慈顯然不想多談此事,歎了口氣又繼續方才的話題道:“貧道祛除了呂鄺體內的噬心蠱之後,他對貧道感激涕零,想要我長留天門關,助他複仇然而,貧道始終乃是三清弟子,人間繁華恩怨,貧道自然不會多管,便執意告辭”
    “嗬嗬,三清弟子師兄,你這個詞用得跟真事兒一樣啊”浮沉子依舊挖苦道。
    策慈也不辯解,繼續道:“那呂鄺見留貧道不住,便未曾強留,隻說貧道幫了他如此的大忙,他要如何才能報答貧道呢?還是那句話,師弟,當時貧道的確並未想到什麽報答或者利用他的事情,亦無此計劃,貧道便順口言道,這人情他記在心中便好或許有朝一日,貧道需要他的相助,倒是再還了這人情便是於是,貧道便離開了天門關,返回了兩仙塢中”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一次他呂鄺可是還你了一個好大的人情啊!”浮沉子一字一頓的說道。
    “唉,這個也是臨時起意而已師弟,你知道的,咱們兩仙塢就在江南,如今之世,霸道興,而道門衰,莫說兩仙塢,放眼天下,任何一個道門,也不可能不依附權勢,而遺世獨立啊所以,咱們兩仙塢要長久下去,就要依附控製了大半個江南的錢侯爺這也是無奈之舉啊!”策慈有些落寞的說道。
    “不盡然吧,離憂山軒轅閣,似乎就不依附任一權勢,遺世獨立吧?”浮沉子冷笑反駁道。
    “那是個特例?師弟,你以為貧道不想那樣麽?貧道比兩仙塢任何一個門人都想!可是,貧道這個無上大宗師,比不了軒轅鬼穀,更比不了劍聖鏡無極,否則讓任是哪一方勢力,也休想”
    不知為何,浮沉子的話,似乎戳中了策慈的痛處,原本一臉恬淡的策慈,忽地暴怒起來,朝浮沉子低吼道。
    “你這架勢是想咬道爺兩口啊?你跟道爺說不著,道爺這二仙之一的名頭也是掛個名,吃個空餉而已,道爺不操這個心”浮沉子絲毫不以為意,嘁了一聲道。
    “唉罷了,跟師弟說這些,也沒有什麽意義,總之,現在天下局勢不明,兩仙塢隻能依靠與我們最近的錢侯爺,他們荊南跟咱們兩仙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策慈說罷,又歎了口氣,聲音又恢複淡然道:“師弟,接下來的事情,你是知道的無論是錢侯爺,還是貧道,或者天下有才學之人,都可以看得出來,蕭沈之戰,沈濟舟已然死局難破了,一旦沈濟舟覆亡,那蕭元徹必然不會隻滿足在大晉北方作壁上觀,定然會對荊江以南的江南州郡虎視眈眈下一個目標就是揚州和荊南”
    “嗯,這個道爺自然清楚”浮沉子隨口道。
    “所以,錢侯爺自然要早些布局謀劃,最好可以在蕭元徹還未來得及對江南用兵之時,暗中出手,重創與他就算重創不了他,能削弱他的力量,也是好的”策慈道。
    “便在這時,那陰陽教的蒙肇也看出了沈濟舟必亡,雖然他表麵之上依附沈濟舟,但暗中依靠的勢力是蕭元徹,隻是蒙肇的陰陽教日益壯大,蕭元徹頗為忌憚,早有除了他的心思,隻是因為蕭沈之戰還未結束,一時無暇顧及所以,蒙肇依附的勢力,無論明麵還是暗裏的,他都無法再維係下去了,他倒也真有些翻江倒海的本事,便想到了錢侯爺的頭上於是,他派了他手下的右護法丁白,攜了他的親筆書信,潛入荊南,見到了錢侯爺當時貧道亦在”
    策慈回憶道。
    “所以你們三方就暗中聯手了?”浮沉子冷笑道。
    “雖然蒙肇的野心,侯爺和貧道也都明白,但眼下,在蕭元徹的勢力中,找出一個能夠暗中捅他一刀的強大對象,也隻有那蒙肇可選了接下來的事情,師弟,你應該都知道了”策慈看了浮沉子一眼道。
    “於是你兩仙塢就派了道爺做代表,錢傑瑞就派了穆顏卿,先行到陰陽教接觸蒙肇,一麵商量聯手之事,一麵讓道爺和穆顏卿暗中觀察那蒙肇是否是一個可以選擇的聯手對象嘍?”浮沉子挑挑眉毛道。
    “不錯這件事,師弟在動身之時,貧道也跟師弟交代得很清楚了”策慈點點頭道。
    “那既然選擇了蒙肇,為何”浮沉子不等策慈說完,急問出口道。
    “很簡單,無論是師弟傳回兩仙塢的消息也好,還是穆影主傳回侯爺那裏的情報也罷,都印證了那蒙肇絕非真正可以聯手的對象,不僅如此,蒙肇野心甚大,一旦聯手,怕是還會養虎為患,傷及自身所以,侯爺和貧道便暗中給師弟和穆影主發了消息,要你們順勢而為,聯合蘇淩,徹底除掉蒙肇”策慈道。
    “反正,蘇淩被蕭元徹派入陰陽教的目的,也是為了徹底鏟除陰陽教,你和穆影主都跟他之間有交情,你們以幫他為名,互相借力,除掉那蒙肇,蘇淩自然也不會懷疑的”說著,策慈淡笑著看了浮沉子一眼。
    “好算計啊真是好算計!”浮沉子冷笑道。
    驀地,他的神情為之一變,看著策慈的神情冷若冰霜,一字一頓道:“策慈,道爺不管這些,無論是你也罷,還是錢仲謀也罷,你們要道爺除了蒙肇,道爺做了,你們要陰陽教徹底完蛋,道爺也做了!這些難道還不夠麽?為何要算計呂秋妍?為什麽要她賠上性命?!你今日要給道爺說個清楚明白,否則,無論你是什麽掌教,還是他錢仲謀是什麽侯爺,道爺眼裏,都是凶手,都沒有任何區別!”
    策慈聞言,先是一怔,半晌,方歎口氣道:“師弟,何必執著於此呢?人死不能複生,這是命!”
    “呸!去特麽的命!呂秋妍的命就是該死麽?策慈!你這是什麽混賬道理!那現在道爺說,你策慈的命也該死了,你死不死!”浮沉子牙關緊咬,破口大罵道。
    策慈一陣默然,長歎一聲,半晌方道:“師弟關於呂秋妍的事情貧道也是無可奈何,身不由己啊”
    “那就跟道爺說清楚,你特麽的怎麽無可奈何了,怎麽身不由己了!”浮沉子接連追問道。
    “師弟原本侯爺和貧道選定的聯手之人,是蒙肇若是蒙肇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循規蹈矩地跟咱們聯手,或許後麵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可是,蒙肇卻沒有反而自取滅亡這樣一來,暗中掣肘蕭元徹的計劃便全部落空了錢侯爺每每思之,夜不能寐,一日間傳召貧道十數次,與貧道商議對策那架勢,是不致蕭元徹於死地,絕不甘心”
    “果真是傑瑞啊!做的事情都是見不得人,背後捅刀的行徑!”浮沉子恨聲罵道。
    “你知道的,兩仙塢不可能單獨存在,想要借錢侯爺之力,就要替他想出一個孤注一擲的辦法直到這時,貧道也已然走投無路了,便想到了呂鄺的頭上”策慈緩緩說道,一臉的無奈。
    浮沉子對策慈表現出的無奈根本不屑一顧,他也不想知道策慈所表現出的無奈到底有幾分是真的。
    浮沉子眼珠轉動,驀地想通了所有的關節。
    “道爺明白了道爺終於明白了!策慈,你閉嘴吧,接下來的事情,道爺替你說!”浮沉子冷聲道。
    “嗬嗬貧道一直都說師弟聰慧,果真如此啊既如此,道爺樂得清閑,師弟貧道洗耳恭聽了”策慈聞言,風輕雲淡地一笑,似乎置身事外一般。
    “你想到了呂鄺之後,就跟錢仲謀定計,要策反那呂鄺,為你們所用,而這件事,需要你策慈親自到天門關走一趟,所以你便動身從兩仙塢潛入了天門關”浮沉子一字一頓道。
    策慈淡淡點頭,表示認同。
    “江南兩仙塢離著渤海甚遠,若是旁人,怕是最少半月光景,但是策慈你這個老妖精用不著,道爺猜,憑你的身法,最多五日所以,你在陰陽教還沒覆滅之前,便來到了天門關,見到了呂鄺,對不對?”浮沉子篤定地說道。
    “嗬嗬嗬錯了一點,時辰上貧道隻用了三日而已”策慈似乎在糾正浮沉子的錯誤一般道。
    “你!”浮沉子一陣無語,擺擺手道:“愛幾日幾日!你比火箭快都行,道爺沒這個興趣計算速度隻是,有一點,道爺還是不清楚的,從道爺掌握的信息上看,那呂鄺在沒有按你說的那樣裝相之前,可是對沈濟舟忠心耿耿,一心為渤海的人,就算你救了他的命,恩情也算天大了,但是要想說動他背叛他的主子,出賣天門和渤海,你那點恩情還是不夠瞧的可是,事實上,那呂鄺真就心甘情願地替你做事了,甚至最後不惜搭上自己的命!”
    浮沉子說到這裏,盯著策慈,一字一頓的質問道:“策慈,你用了什麽三寸不爛之舌,還是什麽妖道邪術,蠱惑了呂鄺,讓他心甘情願地為你做事了呢?你敢不敢跟道爺說說,讓道爺也知道知道,你不但能做掌教,還是一個厲害說客啊?!”
    策慈聞言,卻並不著急回答,隻是又拿起茶壺,倒了一卮茶道:“說了這許久,口舌幹渴師弟,與師兄再同飲一卮如何?”
    浮沉子原本是不想喝的,但真就覺得有些渴了,這才哼了一聲,抓起茶壺,就要倒茶。
    策慈卻一把攔住,奪過他手中的茶壺,和顏悅色地笑道:“不敢不敢勞煩師弟,怎麽說,許多事情,師兄我也瞞著師弟呢這卮茶,師兄來給師弟倒”
    浮沉子斜睨了他一眼,嘁了一聲。
    策慈拿了茶壺,給浮沉子倒了一卮茶,當先舉起茶卮,朗聲道:“師弟,同飲此卮,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