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佛門麵前辯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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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已然報名,既然這位施主說了,不打糊塗的仗,那貧僧勞煩施主您,賞下個名姓如何啊?”
濟源的身份應該比被打的那個和尚高上許多,聞言並不急於動手,朝蘇淩淡淡的說道。
“哦那是自然,不過,我這個人,野雞沒名,草鞋沒號這名字說與不說的,都無關緊要想必大師父也不知道”
蘇淩本不想報名,畢竟對方雖然是寺廟的僧人,但是因為他們之間起了衝突,而且出門在外,自己的名字可是很多人都知道,自己也不清楚這寂雪寺和尚們的來曆,但據蘇淩的直觀判斷,覺得這些和尚也都不簡單,所以,未免打草驚蛇,幹脆就不報自己的名字了。
可是一旁的吳率教卻是忍不住了,唬著個大黑臉,咋咋呼呼道:“公子公子如何沒有名字您可是”
蘇淩暗自叫苦,這大爹實在是惹禍的祖宗,他趕緊眉頭一皺,嗔道:“老吳,莫要多嘴”
那吳率教這才意識到似乎蘇淩不報通姓名,應該是另有原因的,趕緊把嘴一捂,翻著眼睛不再說話。
可是,經他這一搞,那濟源和尚對蘇淩卻是更加的好奇起來,又打量了他幾眼,打稽首道:“阿彌陀佛施主,你我之間依然鬧出如此的糾葛出來,想必一個區區的名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貧僧請了,敢問施主尊姓大名啊”
蘇淩沒有辦法,知道不報名字實在是說不過去了,他這才一指林不浪道:“額這位,是我一個小兄弟,人喚平之”
他一時之間,想到了幹脆胡說幾個名字出來,糊弄一下就完了,所以想到了林不浪姓林,幹脆拿現成的,盜用一下辟邪劍譜那位仁兄的名字算了,反正不過一個稱呼。
他的原意是想說完這一句,再加上一句,至於姓嘛,他姓林。
可是這濟源以為蘇淩已經介紹完了林不浪,未等蘇淩說下去,便淡淡的朝林不浪打稽首道:“哦,原來是,平之平施主!”
蘇淩暗道,得,平之就平之,將錯就錯挺好的。
那濟源其實對蘇淩這群人都有些好奇,無論男女,他們中男的有的彪悍,有的健碩,尤其是身穿白色衣衫的兩個年輕人,更是頗有些不凡。
一個就是與他答話之人,另一個就是這個人旁邊的年輕人。
所以,等蘇淩剛說出林不浪喚作平之的時候,那濟源便脫口而出的打了招呼。
林不浪眉頭一皺,覺得平之這個名字,哪裏怪怪的,然而,自己也說不上來,反正就這樣了,那就應下吧。
於是,林不浪依舊沒有說話,隻是淡淡的衝濟源和尚抱了抱拳,算是打過招呼。
蘇淩又一指吳率教和周幺道:“這兩位,黑的喚作大老吳,壯的喚作周三是我的兩位哥哥!”
吳率教的名字,依舊用的是大家平時稱呼他的綽號,蘇淩可不敢再給他另外起一個,萬一吳率教一時記不住,再有人問了,說得跟之前的不一樣,那就漏了馬腳,叫他大老吳,倒不會有這樣的麻煩。
至於周幺,本身就是家中行三,所以周三這個名字,自然是容易記住的。
你把濟源文聞言,略微地打量了一眼吳率教和周幺,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表示認識了。
濟源覺得,這兩個人雖然體格都是萬裏挑一的,但是從氣質上論,比眼前這兩個年輕公子差的不少,於是就下意識的將他們當做了仆從,所以,也就沒多加注意。
蘇淩最後指了指自己道:“我呢姓蘇,名喚大強”
蘇淩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好的名字,幹脆又將自己曾經在渤海用過的假名字給搬出來用了。
“至於蘇某身後的幾位女眷,都是我們的親戚我們一行人,是前往京都龍台,投親去的大師父,這下您明白了吧”蘇淩淡淡的說道。
好在那濟源本是和尚,所以對那些女娘們也不太關注,隻覺得蘇淩身後那三個女娘卻是各個貌美非常。賞心悅目。
然而,礙於自己是個出家的僧人,他自然也就不會打聽女眷們的名姓了。
濟源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竟是到京都龍台投親的朋友啊隻是,此地離著龍台還是很遠的”
蘇淩點了點頭,截過話道:“不錯,就是因為路程太遠,我們貪圖趕路,這才錯過了宿頭,想要借宿寶刹一晚,結果,大和尚,您身邊那個禿額”
蘇淩差點說禿嚕嘴,直接叫出禿驢二字來了,趕緊打了個哈哈道:“額你身邊那位小師父卻無論如何都不讓我們借宿就算我們說了,明日走時,多給香火錢,他都不許,於是這才發生了爭執,情急之下,他這才被打了一拳到底也是個誤會,大和尚,這天寒地凍的,不免有些急躁”
蘇淩見這濟源出現之後,除了最開始的時候氣勢洶洶以外,同自己說話之後,遣詞用語卻是還有些客氣,心中暗想僵局給拉回來。
那濟源點了點頭,忽的淡淡冷笑,口頌佛號道:“聽蘇施主之言,貧僧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隻是,蘇施主方才所言,有個詞,恕貧僧不敢苟同!”
蘇淩聞言,暗道,看見沒,這大和尚似乎並未想就此罷休啊,這是要開始找毛病的節奏了。
想到這裏,蘇淩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意,點點頭道:“敢問大師父,蘇某方才所說那個詞,您覺得不對啊”
“便是誤會二字”那濟源聲音不疾不徐,字正腔圓,中氣十足道。
“哦?大師父覺得不是誤會麽?”蘇淩挑了挑眉毛道。
“施主稍安勿躁,敢問施主,此寂雪寺,是我們這些和尚的居所,還是蘇施主您的居所呢?”
蘇淩不動聲色道:“自然是各位高僧的居所我們乃是過路之人”
濟源點了點頭道:“施主快人快語倒也講理那麽,既然寂雪寺乃是我們的居所,那我們便有看護和管理的權利,對不對”
蘇淩依舊不動聲色道:“這是自然,天經地義!”
“很好!”那濟源使勁的點了點頭,方一字一頓道:“既然寂雪寺是我們管理的佛門清靜之地,我們容留諸位乃是善事,不留諸位,乃是本分況施主身後還跟著這些女眷,更是不方便,所以,我們不留施主等,不算過分吧”
蘇淩心中冷笑,方才覺得這濟源身形胖大,脾氣應該十分火爆,沒成想,竟有如此淩牙厲口。
那濟源接著道:“可是,我們做了我們該做的本分事,但蘇施主卻是出手傷人”
說到這裏,他忽的朝方才被打的那個小和尚道:“廣慧啊方才是不是挨了打了?”
原來,那被打的半大和尚,法號喚作廣惠。
蘇淩心中暗想,這大和尚叫做濟源,被打的叫做廣慧,廣慧又口稱大和尚濟源為師兄,而且看起來態度十分的恭謹。
這些寺院和道觀的和尚和道士,都是按照法號來排輩分的。
大和尚是濟開頭,半大和尚是廣字開頭,兩個人竟然不在同輩之上。
那這個濟源,要比被打的廣慧輩分和身份更高一些。
隻是高多少,蘇淩卻是不太清楚。
畢竟這廣慧叫濟源為師兄,而非其他的稱呼。
因此,蘇淩覺得,濟源的輩分比廣慧高,但是在這個寂雪寺,應該不是最高身份的那幾個僧人,否則那廣慧也不能隻叫他師兄。
且說廣慧見師兄濟慈喚他,趕緊打了稽首道:“彌陀佛,師兄,小僧就是挨了他們的打,直到此時,這胸口還是疼的”
濟源點了點頭,示意他退下,這才又朝蘇淩道:“蘇施主,無論是我這師弟廣慧,還是您,都承認了您打了他的事情這個事情,自然就是實實在在發生的若是口角或者言語上不周,或可勉強算作誤會可是,我師弟乃是寂雪寺僧人,職責所在,不許閑雜人等入寺,你們便因為我們不收留,打了他這怎麽能叫誤會呢?”
蘇淩聞言,心中好一陣冷笑,好一個笑裏藏刀的和尚,三言兩語之下,將他們的問題開脫的一幹二淨,現在若按他說的,隻我們的過錯了。
你們出言不遜,卻是半字不提。那個禿驢廣慧要是會講半句人話,我們也不至於打他!
想到這裏,蘇淩冷笑一聲道:“大和尚,你之前所言,蘇某倒是覺得,頗有些高僧的風範,本就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可是,您越往後說蘇某可是越覺的,不通一點都不通啊!”
濟源聞言,濃眉一挑,似笑非笑的問道:“哦?蘇施主既然如此,願聞高見,貧僧所言,怎就不通了呢?”
蘇淩哈哈大笑,方一指周圍將他們團團圍住,手拿大棍,怒目而視的那些和尚,一字一頓道:“蘇某雖然不入佛門,卻對佛門教化,略知一二,佛門中人,講究的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照燈,慈悲為懷,善念為本退一步講,我們因何動手打了那廣慧,暫且不講,就是我們無緣由的打了他,你們這些修行的和尚,也應該以善念為本,跟我們講清道理,問明緣故,再決定接下來該如何把!可是你們,卻是不問青紅,直接手持凶器,闖將出來,將我們團團圍住,這架勢,似乎要將我們一頓大棍好打一番敢問濟源大師父,佛門教義,是這樣教的你們麽?”
“你”濟源聞言,眉毛一豎,有些惱怒又有些尷尬。
“再有,你說這寂雪寺是你們的居所,你們接納誰借宿不接納誰借宿,是你們的權利,可是,在蘇某看來,這句話,更是大錯特錯了”
濟源聞言,冷笑一聲,似乎有些不解道:“哦?蘇施主,此話怎講啊難不成,寂雪寺的和尚,做不了寂雪寺的主麽?”
蘇淩冷笑道:“當然做不了主!大和尚,你乃高僧,按說應該比蘇某這個俗人更懂佛理,卻似乎修行不怎麽到家啊,既然如此,蘇某就不妨獻醜,跟大和尚你,論一論這佛理!”
“世間佛門,乃是佛祖在人間的具象,用來達成佛祖悲天憫人,普度眾生的大宏之願,以期佛光普照,廣澤蒼生對不對?”蘇淩緩緩道。
“施主慧根,的確如此!”濟源聞言,對這個蘇大強,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既然如此,這俗世寺院,如何是某個,或者某些和尚之產業乎?再有,佛門寺院,乃是籌天下善男信女,向佛終生之香火,而修建而成,為的便是更好的彰佛法,度世人,教慈悲歸根結底,無論是那一座寺院,都是那些善男信女,百姓資之來源乃是百姓眾生,而用於百姓眾生的偏就寂雪寺,不是如此麽?”
“這”濟源被蘇淩這兩問,問的更是啞口無言。
蘇淩又緊追一句道:“還有,若是大和尚,還有你們寂雪寺,拒眾生於門外,不願開方便之門,方便眾生那你們這寺門前的那副對聯,我看可以摘掉了,因為,你們根本就做不到,何必自己標榜自己呢?這不是在向天下人撒謊了,破了佛門之戒律了麽?”
“你此話何意,寂雪寺乃是有晉以來的古刹,更是多次受曆代先皇的封敕,你區區俗人,竟然在佛門淨地麵前口出狂言!”
這下,濟源可是臉麵掛不住了,圓睜二目,怒斥道。
“大和尚,你修行是真的不到家啊,這又犯了嗔戒了不是,你也別慌著急眼”
蘇淩說到這裏,不慌不忙的抬手,朝那寺門處的對聯一指道:“大和尚,這副對聯,你可敢讀否?”
“如何不敢?貧僧早已爛熟於心!”
濟源根本不看那對聯,朗聲吟誦道:“那對聯寫的是,淨地何須掃,空門不用關”
“哈哈哈大和尚,那我且問你,什麽叫淨地何須掃,什麽又叫空門不用關呢?”蘇淩仰天大笑道。
濟源刹那間已經明白了蘇淩的意思,頓時臉色一變,變得十分的難堪和羞愧。
“這”他不由的覺得站立不住,竟不自覺的向後退了數步。
“既然空門不關,就應該廣開善門!而這冰天雪地之中,我等無處安身,借宿一晚,就被你們所拒絕,更是被你們圍住那你說說看,你們這空門到底是開著呢,還是關得嚴絲合縫呢!”
“說得好!”
“公子說得好!”
這一下,林不浪和周幺當先叫起好來。
那吳率教,雖然聽了個糊裏糊塗,見大家都叫好,他也扯開嗓子喊起好來,更是比誰的聲音都大。
溫芳華和軒轅聽荷也是連連點頭。
張芷月雖然沒有什麽動作,卻是臉色粉紅,緊緊的握著拳頭,看來也是被蘇淩這一番話打動了。
那些將蘇淩等人圍著的和尚,聞聽此言,大多數已然失去了方才洶洶的氣勢,有的更是羞愧的滿麵通紅,一個個低著腦袋。
半晌,濟源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可是,他不說話總歸是不行的,畢竟他現在是這些和尚的主心骨,更何況,那廣慧還在一旁呲牙咧嘴呢。
濟源腦筋繃起多高來,隻得腆著臉,一甩僧袖,沉聲道:“罷了貧僧不與你口舌之爭今日之事,也算我們做的有些問題隻是,再如何,我們隻是動口,而蘇施主,你們可是動手打了人的!”
蘇淩聞言,知道這和尚八成是要將之前的理虧抵賴過去,冷笑一聲道:“打人的事情,我認就算不是我動的手,但是他們都是隨著我的意思行事的大和尚,事已至此,總得有個解決的方法大和尚你說吧,怎麽辦!”
濟源點了點頭,打稽首道:“彌陀佛既然施主你這樣說了,那貧僧也就不為難諸位了也卻如蘇施主所言,此時天寒地凍,夜已深沉你們的確不好找投宿的地方,不免心急這也算是人之常情念在我佛慈悲這樣吧,蘇施主既然是話事人,那便由你向我那廣慧師弟,賠禮道歉隻要說句道歉的話,鞠個躬,這件事就算了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們關寺修課,你們盡快上路不知貧僧的提議如何啊?”
說著,濟源不動聲色的看向蘇淩。
蘇淩還未說話,那林不浪、吳率教和周幺已然不幹了,皆急道:“公子,咱們可不能如此跟他們認得什麽錯,鞠的什麽躬!”
軒轅聽荷忍無可忍,忽的按劍而出,“鏘——”的一聲,一劍指向那濟源,冷聲道:“和尚,原本是想講道理的,沒成想你們這些修行不到家的東西,竟然如此無理取鬧!本姑娘的劍,可從來隻會殺人,不會認錯!”
蘇淩見狀,將軒轅聽荷一攔,低聲道:“師姐這裏用不著你,我看那個濟源確實有些本事,但是我對付足以,你護住芷月便是還有,這寂雪寺雪夜拒人於門外,不是佛家所為,我覺得寂雪寺應該不簡單這件事交給我處理!”
軒轅聽荷聞言,這才哼了一聲道:“也罷,先留著他們的禿頭!”
蘇淩這才一臉人畜無害的朝濟源一拱手,笑道:“大和尚這話說的,看起來合情合理啊若是換做旁人或許就答應了可是,我蘇某的名字裏麵,有個大字,那就是說,蘇某向來不願意低頭的要不然這大字,不得成了小字了麽?敢問大和尚,若是蘇某一不認錯,二不鞠躬賠禮,大和尚當如何啊?”
濟源聞言,冷哼一聲,叱道:“既然如此,便休怪貧僧無禮了,那隻有兩條出路了一是公事公辦,二是私了不知蘇施主,想怎麽選?”
“哦?果真是得道高僧,還這樣還能給兩條路讓我選敢問,公事公辦如何,私了又如何呢?”
蘇淩滿是挖苦的說道。
“公事公辦,那就是貧僧報官,讓官府將你們這群攪鬧官家寺院的不法之人都抓了問罪!私了的話麽,便是各憑本事,打贏好說,打輸,就由我們發落了!”那濟源一字一頓道。
“哎呦官家寺院”蘇淩敏感的捕捉到了這個信息。
“敢問是多大的官家寺院呢?三公九卿所捐的廟宇,還是府台州郡所修的佛門呢?”
蘇淩這才明白,怪不得這寂雪寺的和尚都這麽不講理,原來背靠官府好乘涼啊。
得虧是官家寺院,要是皇家寺院,他們不得囂張跋扈到天上去了。
濟源原本不想說是哪個官麵的寺院,可是那廣慧卻是嘴快,想要顯露一番,好讓蘇淩他們害怕,就此屈服了。
於是他脫口而出:“哼哼小子,說出來嚇死你!寂雪寺乃是戶部官家寺院!那可是戶部尚書和戶部侍郎”
他剛說到這裏,那濟源卻是暗罵好一個天殺的蠢貨,偏偏此時多嘴。
他隻得急忙叱道:“廣慧,亂說什麽,多嘴,退下!”
蘇淩可是聽了個清楚明白,心中暗自冷笑。
呦嗬,勞資正愁如何撕開戶部這個龐然大物呢,沒成想送上門來了。
今天這寂雪寺,勞資說什麽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