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字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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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太暗也太冷,不見天光。穆頓本以為自己受夠了炎之月的熱浪,此刻卻又不禁懷念起來。在地下室待了一夜,他覺得骨頭縫裏都在冒潮氣。很遺憾這裏沒有烈酒。
隻有香水和除臭劑。
成堆成堆的木瓶靜置在角落,不斷有人取走它們。但等取完卻還需要好一段時間。到那時候,他心想,沒準我已經凍成生鮮了。不曉得神父怎麽在這鬼地方待上一星期的,即便對方身著厚厚的棕色長袍,他也覺得不夠。說到底,輪到我恐怕還早著。
頭一個領走瓶子的是個黑裙女人。幸運的家夥,穆頓不久前見過她。那時對方還是這間店鋪的女主人,專門給神秘生物提供香水——別說冒險者不用這麽奢侈的玩意,起碼穆頓就見某些女性傭兵用它。女人們買不起匕首和皮套箭筒,反而有錢送給香水鋪。但他也不是不能想通。他們這類人需得在雇主麵前一展身手,方能獲得更豐厚的薪酬,而噴香水的婊子隻要在床上張開大腿就夠了。
現在,她改做魔藥買賣了。也許看在誌同道合的份上,我們有談得來的話題。她叫什麽來著?吉娜?吉尼瓦?他決定事情結束後就去找她……
……直到她再回到地下室。
事情不大對頭。穆頓眨眨眼睛,也許是潮氣太重,但她的雙腳像是在石板上飄。吉尼瓦的口袋空了,她的效率顯然令神父很滿意。穆頓眼看著維持秩序的教士帶她脫離隊伍,走到對麵的狹窄石台下。
“你要求洗禮?”主教開口。
此人的口音十分陌生,想必不是當地人。他讓所有教眾稱呼他為“圖恩·路維主教”,並在對十字配飾祈禱時加上“紐厄爾”這個詞。穆頓原本屬於無信者,但他知道蓋亞教會的標誌乃是銀白色十字。為表示區別,主教宣稱聖靈為蓋亞的真身,以黑色十字為憑。
吉尼瓦跪下來。她從胸口掏出一枚吊墜——不用說是什麽形狀——將它緊握在掌心。接著,她用額頭碰觸主教的鞋尖,以示虔誠。“請為我清洗厄運和詛咒,主教大人。我將把身心獻給偉大的聖靈。”
“理所應當。你第一個回來,是聖靈最得力的使徒。”路維主教操著陌生的口音說,“祂將繼續指引你。”他伸出手。
吉尼瓦從口袋裏挑出一支木瓶,急切地雙手遞給他。主教大人甚至無需彎腰。他用兩根手指舉起木瓶,用一根手指彈了彈瓶底,隨後拿牙齒扯開壓蓋。穆頓深吸口氣,感到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了醉人的芬芳。
“你將獲得新生。”他傾斜木瓶。
吉尼瓦早已摘下帽子,用臉孔和雙臂迎接從天而降的神恩。這些金色液體似乎輕如羽毛,在半空慢慢滴落,不時綴連,形成一顆顆油狀液滴。它們均勻地灑在她身上,刹那間滲入肌膚,不見蹤影。
效果立竿見影。穆頓看著吉尼瓦的皮膚變得雪白,仿佛重回了青春歲月。她開香水鋪之前就嫁過人了。她看起來似乎剛剛成年!這怎麽可能呢?他不敢置信。
吉尼瓦捂著臉哭泣,但無疑是喜悅的淚水。神秘生物的香水也沒法令人變年輕,作為賣家,她顯然清楚這點。而在她不清楚的更廣闊的世界中,或許神恩的效果並不出奇,但她永遠也不可能享受。
穆頓吞吞口水。凡人無法感受到神秘,但他能意識到變化。當初入教時是怎麽說的來著?聖靈能實現願望,而且無需拿贖罪券換取禱告的機會。聖靈比蓋亞更慈悲,比露西亞更公平,比希瑟更包容。他記起了所有傳聞。我想要什麽?重返青春或者一夜暴富?還是全都要呢?念頭無窮無盡。
唯一苦惱的是,他得提高效率,好把神恩散播給四葉城的每個無知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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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緊密的人群之中,他卻覺得格格不入。加班的代價就是卡茨現在還穿著偵測站的占星師長袍。聖靈的信徒雖各不理睬,但他隻覺步履艱難、芒刺在背。他考慮過就地脫下外套,但陰暗和潮濕令他躊躇不決。每當有人鑽進屋,涼風掠過臉皮,都教他氣餒。
這全怪主管。卡茨心想。我絕不把神恩傳遞給他。到時候他的神秘度還在原地踏步,而卡茨無疑將不斷升職,直到把主管甚至偵測站都遠遠甩開。傻瓜才會喜歡守著“夜鶯克星”,霜葉堡守門的衛士一天賺得都是他的兩倍,而那隻是一扇笨重的鐵門而已。
他有更好的選擇,比如公爵大人的疾影軍團,亦或者迷信天文星座的勳爵莊園……甚至高塔?克洛伊塔是占星師的聖地,卡茨原本連想也不敢想,但如今聖靈改變了他的命運。
不如就去克洛伊塔。九死一生點燃火種,可不是為了在偏遠小城裏白白糟蹋的。神秘領域統治著諾克斯,七個神秘組織,七個神秘生物創造的秩序支點……其中本該有我的位置。但他生在伊士曼,便隻能靠職業基礎的占星術在偵測站混日子。而蒼穹之塔克洛伊是占星師的聖地,他們監察著整個諾克斯的秩序,是神秘領域的偵測站。他們不要家族姓氏,他們唯才是舉。
卡茨早已打聽到駐守者的住處,但他不被允許前去拜訪對方。等聖靈教派在四葉城紮根,他作為重要的夜鶯,多半會獲得難以想象的便利。高塔也不會拒絕我。連埃茲·海恩斯那樣的德魯伊都能謀職,何況我這種占星師。我門當戶對。還能更妙麽?卡茨打定主意,也要無情地拒絕試圖拜訪他的大批客人。聖靈在上,我有這個權力。
路維主教舉行儀式時,他已排到隊伍最前。所有人都在偷偷觀察儀式,於是卡茨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把附近人的目光又奪了回來。身為神秘生物,他獲得的神恩幾乎沒有限製,自然想喝就喝,想倒就倒。而此地大多數都是凡人,他們頂多算綠葉,難以時常體會神恩的滋味。無論如何,他們的目光令卡茨十分享受。
當他帶著一口袋神恩爬回地麵時,事情發生了變化。那黑裙女人緊跟著他爬出來,一秒鍾也不停留地“飄”向了南方。她的速度堪稱驚人,但卡茨隻注意到了她的目標。這是法夫蘭克大街的方向。要想成為高塔占星師,就暫時不能教駐守者發現神恩的秘密。卡茨緊張起來。
於是他趕快追上那女人,對她發號施令:“你去北邊。”
“但我得往南走。”
卡茨皺眉。他沒料到這幸運的凡人居然敢拒絕。“你是誰的人?叫什麽?”
“吉尼瓦。”黑裙女人這時候倒很順從,“我屬於聖靈。”
他想起這女人來。當初進入教派時,路維主教就告知他集會地點定在赫克裏街道的“吉尼瓦香水鋪”。原來那鬼地方是她的店。可把自家當成教派集會地點?卡茨自問做不到。
“你是路維主教的人?”隻有一個解釋。
吉尼瓦的目光掃過他,好像掃過枝頭的一隻鬆鼠。“主教大人要我去法夫蘭克181號。我得往南走。”她說,“還有問題嗎,大人?”
問題太多了。圖恩·路維要把神恩送到駐守者的住處?他原以為他們不會玩這麽大。卡茨拚命搖頭。“你走罷。”
吉尼瓦一秒鍾也沒停留,她走起路來簡直腳不沾地。卡茨望著她的背影,感到寒意遍布全身。他從衣袋裏掏出了十字墜,但不知該怎麽做。最終,他將吊墜放回原處,又打開一支木瓶,咕嘟咕嘟灌滿喉嚨。他決心找個沒有神秘生物的地方去逛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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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誰?”塞西莉亞問,“她的臉色不太對。”
吉尼瓦像個幽靈一樣立在櫥窗外。隔著麵網也能瞧見,她的臉色和紙一樣蒼白,目光直勾勾盯著他們。想到她方才在外麵等他開門,尤利爾毛骨悚然,在太陽底下打了個寒顫。
『她根本沒走』指環先生無意間促長了恐怖。
尤利爾隻好告訴她清新劑的事。女侍者聞言,也嚇了一跳:“火種魔藥?”
“專業人士說的。”索倫·格森的存在自然也不能隱瞞。說實話,若非這家夥口無遮攔,學徒本沒必要藏著它。“你有辦法趕走她嗎,睿智的格森先生?”
『她又進不來』
“櫥窗有魔法加固。”塞西莉亞也說,“是海恩斯先生的防盜措施。但她站在那裏確實挺……奇怪的。”女侍者不斷推眼鏡,她內心顯然不止“奇怪”這麽一個形容。
“要我說,是太嚇人了。”尤利爾不信任玻璃,哪怕是施加魔法的玻璃。說到底,這女人也不一定是人,沒準就有特別的方法進來。還是別再想下去。
紅發侍者緊張地交叉雙手。“她在看我嗎,尤利爾?”
“我來盯著她。”學徒安撫,“你回臥室裏罷。”
“她在看你!尤利爾!”
“她隻能看著我,幹不了別的。”但他還是抄起一把椅子。隔著一層厚玻璃,吉尼瓦死死地瞪著他。“走開!”凳子腿晃過玻璃,她朝後輕微仰頭。
『你在趕猴子麽』索倫被他晃得不舒服。
“有用就行。”黑裙女人提著一口袋的致命魔藥,漸漸朝後退去。尤利爾精神緊繃,擔心她突然來個衝刺。那樣即便玻璃沒碎,她也會頭破血流。略微想想,簡直是噩夢般的景象。
好在吉尼瓦消失了。“她走了。”學徒隻覺全身的力氣為之一泄。
但下一秒,塞西莉亞的聲音忽然傳來。“尤利爾?我已經把後麵的窗戶都關……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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