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登記、檢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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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儉有些好奇,救援部隊解決了他們的食物問題,那麽飲水該怎麽辦呢?
    李儉並不擔心自己和室友的飲水問題,有一個行李箱滿滿當當地裝著這些東西,以現在的腳程,倘若隊伍不會在太陽落山後行進,大概需要三天時間能到錢安市,如果考慮得更寬裕點,就是四天。
    之前在小超市中購買的飲水足以應付這四天的行程。
    但不是每個人都會像自己一樣帶上足夠的飲水再上路,有些人是受限於物質條件,有些人是壓根想不到這一點。
    李儉很希望救援部隊確實帶了飲水,畢竟如果飲水缺乏,他會拐著彎地遭殃。如果幸存者隊伍中有個體缺少飲水,那將會變成連鎖反應。
    運氣好的話,爭執會在小範圍消弭;運氣不好,就將演變成整個撤離隊伍的災難。
    不過救援部隊既然帶了食物,並且早早就分發給幸存者,應該不會想不到飲水才對。
    隨著前麵的隊伍越來越緊湊,離原地休整越來越近,李儉越來越擔心,學生們是否會因為缺乏飲水而嘩變。
    如果真發生了那種情況,自己該怎麽辦呢?
    他張望四周,謹慎地觀察一切,盡可能將自己能聽見看見的信息加以分析,以此考量同學們的整體狀態。
    大家的狀態確實算不上好。早上接受救援時的興奮勁到如今已經衰退得看不出幾分,又餓又渴還在長途跋涉,肉眼可見的,同學們的表情都已經漸漸麻木,行進間的步伐變得沉重無力,隻是拖著行李箱,背著包走著,唯一一點言語交流中透露出的期盼,是對“再過一會就能休整”消息的重複。
    最終,他們坐下了。錢冠希帶來的消息表示,現在隊伍綿延一裏,陣型已經能算得上緊湊了,在外圍忙碌的戰士也要用餐,等到一個小時後,他們就要再次出發。
    “好像飲水,需要我們自己準備器皿。你們有碗和杯子嗎?”錢冠希帶著江智豪,把行李堆在旁邊,和501寢室搭夥。
    沒辦法,兩個寢室一邊少倆人,一邊就隻有倆人,湊一塊才比得上別人一個滿寢。
    “有啊,保溫杯,塑料碗。”李儉進入“軍火展示”模式。
    保溫杯是人人都有的,他還帶了個保溫瓶,其他室友在這方麵也不差事,帶的家夥比他更多。
    幾人對了一下,塑料碗還真不是人人都有,李儉就勻了他們幾個。
    “現在,杯子和碗都有了,咱們先把壓縮餅幹切了,就等飲水,到時候把它泡開。”陳濤坐在地上,手裏捧著空碗,旁邊立著保溫杯,翹首以盼。
    這是學生們現在最常見的姿態。絕大部分人都坐在地上,少有人站著,一個個都努力伸長脖子,抬著頭,張望隊伍前頭,部隊留人的方向。
    但這裏人挨著人,人擠著人,有些行李比坐在地上的人都高,哪是伸長脖子抬著頭就能看見的。
    頂多超過五六十米,能看到的景象就不真切了。
    “這還真是翹首以盼。”李儉也跟著人群張望,他想知道救援部隊會怎麽發放飲水。
    黃承誌打開壓縮餅幹的外包裝,露出其中米色的“磚頭”。
    “果然跟我買到的不一樣,這才是正牌貨啊。”李儉上手摸了兩下。
    幾人對著板磚使勁,又用筷子又用鐵勺,費了半天工夫,才撬開幾塊,放在碗裏等著。
    謎底在不久之後揭曉。
    正休整間,錢冠希按住耳麥,示意大家不要出聲。
    “來消息了,讓我們派代表去取水,把要裝水的容器都帶上。”
    “誰去取水?上哪取水?”黃承誌環視四周。
    錢冠希已經提著倆熱水瓶,站著看他。
    “又是我去?”
    “你是寢室代表啊,代表寢室去取水,這很正常吧?”
    ……
    過了十分鍾,黃承誌帶著四壺水,神色複雜地回來了。
    “你們知道這些水是怎麽來的嗎?”
    “怎麽來的?”
    “他們帶了一個特大號的吸管,一頭放在旁邊的小河裏,一頭對著水箱,人在旁邊攪轉盤,水就從河裏泵上來了。”黃承誌邊說邊比劃。
    “聽你這麽說,那吸管是過濾器?”
    “河水的顏色是黃的,還不透明,你們再看看我們打來的水,無色透明的。”黃承誌抽出熱水壺的塞子,倒了一些出來。
    “超,好猛的黑科技。”胡誌嘉驚為天人。
    “我以前聽說過類似的過濾管,但那東西很小,而且不能大量過濾。現在竟然有能在短時間內給數千人供水的產品……”李儉也覺得稀奇。
    “有的用就用,這下不愁沒水用了。”幾人趕快把壓縮餅幹泡開,對付著結束一頓。
    隊伍再次啟程。
    ……
    有了上午的經驗,下午的行程算不上辛苦,李儉得以觀望周圍的世界。
    他們正走在一段國道上,道路兩旁時有車輛出現,都是廢棄車輛。有些看起來完好無損,有些殘留著明顯的車禍痕跡。
    國道偶爾會穿過建築群,或者說,建築群本就是圍繞著道路修建。會出現在鄉間國道兩邊的建築,大多是前店後廠附帶民居的形式,掛牌都像是“xx汽修廠”“xx五金”之類小微企業輕工業範疇的名字,極少會出現第三產業的標題。
    不過現在,這些建築裏都沒有人。以救援部隊告訴他們的消息,據說要麽是在前兩天不幸身亡,要麽就是已經在撤離的路上。
    當然,聽說也有些人不願意撤離的。不過這些事情,救援部隊沒有與他們細講。
    至於不願意撤離的人會怎麽樣,李儉隻能為他們的選擇哀歎。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為了排解旅程無聊,下午,營部繼續傳遞信息。
    在傳遞的信息中,學生們得知。這場救援活動是全國性的,以各個省份為主要執行單位,大部分省份都將聚居區設定為省會,少部分省份安排了複數聚居區,具體行動則由各省和戰區統籌規劃。
    幾乎是在天地變化、動物變異不久後,規劃便開始了。
    李儉想了想,自己好像在那個時候看到“xxx緊急召開xx會議”的新聞,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吧?
    第一批行動在人造衛星全部墜落之後,救援部隊便已經出發。
    李儉等人所在的吳會省,最後一批救援行動被安排在11月5日,即是在明天晚上時,絕大部分幸存者就會跟隨救援部隊踏上前往聚居區的路途。
    “換句話說,王野他們明天才能受到救援?”陳濤掐指一算,發現這份安排落到另一個室友身上竟然是明天的事情。
    “沒辦法,他家離錢安市太遠了,是這樣的。”
    “我家裏人好像昨天夜裏就被救走了。”黃承誌說得高興,差點把板車上的蛇皮袋撞下來。
    “田神真好命啊,他們家應該是在事發後就能進聚居區吧。”李儉有點羨慕。
    “大概。我們仨的家人好像都是昨天上午獲救的那一批,現在是不是已經到錢安市了?”胡誌嘉點了點陳濤和李儉,他們仨的家雖然不在一處,不過距離錢安市的遠近十分相仿。
    “估計是……嗬。”李儉忍住笑,嘴角翹得老高。
    “哇,獲救就獲救吧,怎麽現在笑成這樣啊。你看我,高興歸高興,要微笑,微笑。”黃承誌稍微往旁邊躲了半步。
    “不是,我是想到,我爸要是到了聚居區,大概會被拉去幹活。他有各種各樣雜七雜八的證,我忘了都有哪些了,但裏頭起碼有一張高級電工。”李儉大樂。
    聚居區裏頭,現在肯定忙成了一鍋粥。為了讓全省的幸存者入住,不論形式如何,從做出決定的那一刻起,整個聚居區就是大工地,像自家老爹那樣的人,肯定會被逮去沒黑沒白地做工,畢竟他就是幹這個的。
    “嘶……到了聚居區還要幹活,原來還有這茬嗎?”黃承誌臉上的微笑僵住了。
    “你這話說的,難道天底下還有不幹活就能吃飯的道理嗎?誒,對了,你不是書記嗎?”
    “副的!”
    “副的書記,那你也是寶貴人才啊。”
    “我靠,我幹什麽活,我學的是教書啊!”
    “你看你這個副書記,平時做的那些工作,像什麽統計人員啊、做筆記啊、報告啊,書麵工作和會議安排不是做得挺好的嗎?”
    “難道我到了聚居區也幹這些?”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大概會被拉去寫清單。”
    “我TM……”
    “誰讓現在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你就不要推辭啦。”李儉特意空出一隻手來,拍拍肩膀,以表鼓勵。
    “我被拉去寫清單了,你們去幹嗎?”
    “他們?嘉哥去教書,濤嘛……濤去搞電子設備,我就去工地做苦力咯。”李儉把自己丟進了工地。
    “工地很苦的,你真要去啊?”
    “我哪知道,到時候再看。據我估計啊,等我們到了聚居區,怕是由不得我們。”李儉翻了個白眼,拉著板車領先半個身位。
    ……
    太陽落山前,營部便吩咐眾人準備紮營,晚上在國道附近休整。
    吃過壓縮餅幹,他們尋了一片旱田。十一月的上旬,也不知道旱田裏能種什麽,但看起來什麽都沒長,雜草也沒來得及冒頭——世界變化是兩天前的事情,就算從那個瞬間開始,農民便不再伺弄田地,雜草也不至於在兩天之內就把旱田給淹沒了。
    有點幸運的是,李儉等人搶到了一塊鋪著透明塑料布的旱田,將被服包打開,鋪上竹席,墊上褥子,再把床單蓋上,被子枕頭往上一扔,就算是有床了。
    但這還不夠,這裏是野外,哪怕是十一月的野外,蟲子還是很多。
    黃承誌試著用床簾將自己和外界隔絕,不過他失敗了,床簾支架的長杆無處安放,如果直接插到土裏,蟲子就能順著支架進入床簾。
    本來床簾也不是做這個的。
    幾人隻能祈禱著蟲子不會找上自己,到處噴灑花露水和風油精,尋求物質和心靈的雙重慰藉。
    布置好晚上的住處,營部通知又來了,讓各寢室按照需要派代表取水,以及指示如廁相關問題。
    501寢室和502寢室都不缺水,但整整一天沒上過廁所,還真對廁所頗有需求。之前上午下午忙著趕路,哪怕有便意也擔心掉隊;中午又隻給了一小時的休整時間,跑去路邊上個小號倒是有,上大號的還真不敢去。現在通知裏提到如廁,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看廁所去了。
    然後他們就發現,自己大意了,沒有閃。
    營部確實給他們規劃了廁所,不過這廁所和大家想象中的廁所大有不同。
    吳會省位於兩條母親河其中之一的下遊,曆來為外人所知的稱號中,都有魚米之鄉一條。
    而既然是魚米之鄉,在地理方麵就少不了另外一條幾乎與其綁定的形容:水網密布。
    營部為幸存者隊伍考量頗多,就在今天晚上紮營的營地附近,便有一條小河。
    聽營部的意思,是希望他們衝著河水解決生理問題。
    ……
    躺在被褥裏,李儉能感覺到身下旱田的形狀,聽見遠處山林中零零散散的槍聲。
    今天是晴天,能看到夜幕中的星星,還有月亮。
    李儉拚盡全力要在睡前,讓這副景象替換掉方才在河流邊看到的畫麵,但他還是控製不住地想到:這樣的夜晚,之後起碼還有兩天。
    ……
    淩晨時分,學生們就已經醒了,用水和壓縮餅幹解決早餐,也有在靠近河邊的地方洗漱的——別誤會,他們沒用河裏的水,用的都是隨身攜帶的飲水。
    經曆了昨天晚上那樣的廁所體驗,大概會有很多人,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內,對河水抱有潔癖般的疏遠。
    好吧,那就是潔癖。
    用餐後,營部發出指令,通知撤離隊伍繼續行程。
    ……
    11月8日,早上。
    李儉覺得哥幾個實在是太硬漢了,從烏女大學出發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們竟然是全程靠自己走過來的。
    其他隊伍裏多多少少有幾個上車輪休的同學,也有在旅途中突發疾病讓軍醫照顧的,但哥幾個愣是沒啥事——除了髒了點臭了點。
    其實,昨天夜裏,他們就已經離聚居區很近了。但有些工作存在疏失,隻能等到今天早上才能步入聚居區。
    據說是因為大量人員匯入聚居區,登記人員不堪重負,在修改和繁複的登記工作中,和原定計劃有了出入。
    不過今天起床後,營部通知烏女大學北宿舍的獲救學生,他們早上就能進入聚居區登記。
    聽聽,登記!
    “怎麽登記啊,不會是拿支筆在紙上寫‘黃承誌,幾幾年生人,籍貫何方,家住何處,從何處進入聚居地,身份證號巴拉巴拉’之類吧。”這幾天一直被室友嘀咕要拉他去做登記工作,黃承誌現在對人員登記之類的事情格外敏感,生怕自己會被輪到什麽莫名其妙又繁瑣程度高到爆炸的任務。
    “那東西也太容易被修改了,起碼還要按手印,保留指紋。”陳濤邊走邊搓手指,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的指紋更清晰。
    “不止,哪有讓人自己報這種信息的,萬一有人謊報呢?部隊都能用上這麽多電子設備,登記人員的時候用上電子設備,很正常吧?說不定還能通過內網查詢我們的個人信息,直接登記呢。”李儉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
    “現在還能查到這種東西嗎?”胡誌嘉有點質疑。
    “誰知道呢,這些係統對我們來說是黑盒子似的。”李儉聳肩。
    “有確實有,現在我不知道,以前都能搜得到每個人的信息,當然,是自願的。”黃承誌為此條件甘作人證。
    “那就隻能祝你被拉去做登記工作的時候,可以用上全自動的登記工具了。”
    ……
    走了一陣,他們終於見到了已經聽聞許久的吳會省聚居區。
    準確地說,是見到了聚居區外圍的,外圍防禦設施的一部分。
    那是一片……柵欄。
    像是光柵一樣的柵欄,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是鋼管還是鐵管,混雜著帶刺鐵絲網。
    來自各地的幸存者隊伍從仿佛高速公路收費口的大門中排隊進入,護送他們前來聚居區的戰士則在旁側的特殊通道進入聚居區。
    很快,就輪到來自烏女大學的各位進入聚居區大門。
    在進入登記環節之前,營部向學生們交代了一些登記環節中的細節,方便學生們盡快通過大門和之後的登記區和檢疫區。
    嗯,在他們通過大門之後,不僅需要登記,而且需要檢疫。
    內容挺多的。
    雖說戰士們可以通過特殊通道進入聚居區,但也隻是進入,會和幸存者隊伍在同一片規定的區域接受檢疫……
    在啟程前和路途中就表現出帶病的幸存者則會送去集中休養,走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特殊通道——他們會在臨時聚居區中生活,直到健康後再進入永久聚居區。
    大家都已經走到這了,隻要接受登記和短時間衛生健康觀察而已,就能看見在聚居區恢複生活的可能性。在足足四天的跋涉之後,學生們再次煥發出與被戰士們援救時同樣的精神,在各個學生代表的指揮下,以樓、樓層、寢室為劃分方式,在大門前排成方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