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銀行逼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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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枝辭了爬橋村黨支部書記職務還脫不了身,銀行的主任要還貸款要到雙棚餐館裏來了,他拿著借據,讓葉青枝看了,是葉青枝本人簽的字,時間是1994年10月2號。本金十萬元,利息:一萬二千零六十元,合計:十一萬二千零六十元。葉青枝看了一會,想起來了,說:“這是前年在鄉裏開經濟結賬會,辦貸款完成了經濟任務的,這個欠款該村裏還哩。”銀行主任說:“我不找村裏。割肉隻找提卯的,我隻找簽字的!”葉青枝說:“這明明是村裏貸款完成了經濟任務的,你怎麽能隻找我呢?”銀行主任說:“是你簽字辦的貸款,我不找你找哪一個呢?”葉青枝急得臉發紅,但是找不出一個辯白的理由。她想,前年華傑在時,銀行裏都曉得他在北京開著大公司,是發財老板,有葉青枝簽字,不擔心到時候還不了本金和利息,所以,銀行主任對她是一臉的恭敬,百分之百地相信,點著要她簽字,隻要她大筆一揮,十萬元錢就到了手裏,她把錢順手交給了財政所,但是,這隻是她現在的想法,這些想法隻是想法而已,現在她還不好說出來。為什麽呢?人,是這樣子的,你有權時,有錢時,人們都是要巴結你的,他們看著你的權勢和錢勢,是要趨炎附勢的;現在,你的書記職務辭了,華傑死了,你的蓬勃發展之勢轉成了徹底失敗之勢,他不趕緊來逼債怎麽辦呢?他擔心到時候你拿不出錢來呢!他們擔心村裏不認賬呢!銀行的十一萬二千多元錢找哪一個要呢?葉青枝紅著臉,說:“主任,我跟你一路去找鍾書記,要他負責由村裏還給你們。”銀行主任起身和葉青枝一塊來到鍾鳴書記家裏,肖冬英一眼看見葉青枝來了,把雞子趕出門,鎖了大門,葉青枝已經來到了她家的大門口,說:“冬英姐,這個忙法,我們想來坐一下呢。”肖冬英頭不抬,眼不睜,說::“看我的有一個麽坐頭,我到田裏去的,我還有蠻多的事情。”銀行主任說:“鍾書記呢?我們想找他商量一個事呢?”肖冬英說:“他到沙洋勞改農場去了。”肖冬英氣衝衝地走了,葉青枝站了一回,跟銀行主任說:“隻有麻煩你以後再來一趟啊!”銀行主任叮囑道:“小葉啊,這是你個人借款的事啊,你要看著辦呢!要不然,我們催款隻能找你;到時候向法院起訴,也隻能起訴你!”葉青枝一聽,心裏火燒火燎,但是,燒又有什麽用呢?她目送銀行主任走了,回到家裏,房子在轉,床在轉,她自己也在轉,倒在床上,抓住床沿,還是天旋地轉,這真是人在屋裏坐,禍從天上來啊!
第二天,銀行主任又來了,葉青枝和他一塊又找到鍾鳴書記家裏,沒有找著人,這樣連著找了三天,還是沒有找著鍾鳴書記,肖冬英問:“你們找他有麽事啊?”銀行主任把催貸款的事說了,肖冬英說:“是這個事啊,他回來時,我跟他說一聲。”葉青枝謝了,回到雙棚餐館裏,李世美說,今天的生意特別好,來了三桌客,還是何滿香嫂子和吳三英嫂子來幫忙,才把客人招待出去了葉青枝抹了一把麵前的劉海,喝了一口涼水,說,真的好感謝她們
鍾鳴書記回了,他的妻子肖冬英說了葉青枝找他的事情,他沒有說什麽,進房裏躺下了,點上一支煙,美美地吸了一口,又吐出幾個煙圈,再噴出一支煙氣,煙氣像箭一樣從煙圈中射出,整個煙圈就亂轉起來了,他沉思了一會,還貸款,就是前年她經手辦理的貸款。銀行的主任也是一幫勢利眼,明明是鄉裏逼著村裏辦理貸款交給鄉裏完成公糧水費、提留款任務,他卻不要村裏辦理貸款手續,美其名說,以前貸給單位的,絕大部分都經營垮了,貸款成了呆賬、死賬,因此,銀行有規定,一律不對單位辦理貸款;村裏要貸款完成公糧水費任務,隻能貸給個人,由個人簽字;按理說,我當時是村主任,是管財的,但是,銀行的主任就是瞧不起我這個窮村主任,他們擔心我簽了字不能算數,到時候還不起他的貸款;葉青枝的男人開公司,有錢有勢,他們硬是要葉青枝簽字才能算數!哼,現在還是要找我鍾鳴了哇?我鍾鳴又不是鋸匠的——由你們擺的呢?找不到,我老子找不到,哪一個簽的字,你去找哪一個要,古來就有一句老俗話,割肉隻找提卯的!還貸隻找簽字的!
這一天,銀行的主任又來了,他先是逼著葉青枝,一同來到鍾鳴書記的家裏,總算找到了鍾鳴書記,葉青枝麵帶喜色,說:鍾書記,您好忙啊!銀行主任拿著借據遞上前,說:我們來找您好幾趟了。鍾鳴接過借據,說:我有一點事,外出了幾天的,他拿著借款單據,左看右看,正看反看,嗦了一口氣,說:“你這是麽意思啊?”銀行主任說:“還貸款呢。”鍾鳴書記說:“還貸款,你找我做麽事呢?”葉青枝的臉色由紅變白了,解釋說:“是這樣的,前年鄉裏逼我們辦貸款完成了村裏的經濟任務的。”鍾鳴說:“我像找不到呢。”葉青枝更加急了,說,“辦貸款時,您當時在場呢,當時把錢拿到手以後,轉手就交給了鄉裏,完成了公糧水費和提留款,那一天鄉裏還辦了酒我們喝了的呢。”鍾鳴搖著頭,說:“找不到。”葉青枝傻了眼,說:“完成了公糧水費、提留款,鄉裏開了收據的,可以看村裏的賬。”他們一行三人來到村辦公室裏,叫來會計鍾鼎勝,他是4月份剛接手村財務工作的,隻有一個新賬本和今年的幾張單據;要找前年的賬,隻有找王二苟,王二苟來了,他說,“交接手續辦了,我經手的賬和單據都交給了村裏,我也沒有管了,而且,當時我是連辦公室和辦公桌以及櫃子的鑰匙一起交給了村裏的,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進村辦公室的門了。”鍾鼎勝用椅子踮腳,把櫃子頂上的紙箱子搬下來,裏麵是舊報紙包的賬簿和單據,幾隻老鼠躥了出來,扒開舊報紙,內麵有一窩剛出生的老鼠兒,翻尋單據時,都被老鼠咬亂做了窩,連賬的屍首都找不全了,人們傻了眼,一個個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隻有葉青枝哭喪著臉,頭上的白孝巾顫抖著,她說,“鍾書記,這隻有求您明天和我們一路到鄉裏去一趟啊,照說,鄉裏的財務上是有據可查的。求您了,鍾書記!”鍾鳴說,也隻有這一條路了啊!
第二天,鍾鳴、葉青枝早早地來到了鄉裏,銀行的主任也來了,找到二樓東頭的鄉長辦公室,說明了來意,鄉長喝了一口茶,嚴肅地說:“小葉啊,如今雖然說你不是黨支部書記了,但是,最起碼來說,你還是一名嘛!咹——,你說是不是?說話要注意維護黨的形象嘛!個人要服從組織嘛!這是最基本的黨員素質嘛!我問你,你說我當鄉長的逼著你辦貸款完成公糧水費、提留攤派款,這成了何體統呢?這有損黨的形象啊!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事呢?”鄉長揮了揮手,他們隻有退出,門外還有人擺著隊要找鄉長呢。
葉青枝窩著火,回到了爬橋村,把別墅賣了!連配套費、建築費、裝修費包括太陽能熱水器,一共十二萬元,把銀行的貸款還清了。別墅很快被鍾鼎武買走了。葉青枝把結婚的床和櫃子抬回被火燒毀了的牆角裏,坐在床上抹著眼淚,兒子華楝楝不知道媽媽的心裏有多苦,他吸了一回奶水,沒有吸的,哇地一聲痛哭起來!哭得四水汗流,額頭上暴出了青筋,今年的三伏天也是熱得不同往年,天氣預報說的是40度,其實,地麵溫度少說也有50度,加上葉青枝的床現在安在發了火的屋角落裏,上麵沒有蓋的,毒日頭火辣辣地烤著,土壁子四麵圍著,風也轉不動,這裏簡直成了火洞,葉青枝在外跑了幾天,愁著十二萬元的債,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哪裏有奶水呢?兒子沒有奶吃,在懷裏亂哭亂蹬,越哭越熱,越熱越哭,葉青枝用扇子不停地為兒子煽風,哭著哄兒子,說:兒啊,別人有錢的用空調,我們沒錢的,隻能用命調呢!她抱起兒子,搬了一把椅子來到石榴樹下坐著,為兒子搖著蒲扇,揪了一把鼻涕和眼淚在褲子上擦了,越想越傷心! 老天閉著眼睛奪走了我的丈夫,他們睜著眼睛逼走了我的屋啊!李世美忙完了活,搬了把椅子來挨著葉青枝坐下,把兒子接過來,煽著風,說:青枝,你去吃點飯,要不然,你會垮的你不吃飯,哪兒來奶水喂伢呢?葉青枝抹了一把眼淚,起身吃飯,開餐館,飯還是有吃的,她隻是想不通,鍾鳴怎麽是這樣的一個人呢?明明是一塊去辦的貸款,明明是為村裏交了公糧水費提留攤派款任務的,他現在居然說找不到!硬是冤枉我,逼著我賣了別墅!這熱的天,我娘兒倆沒有房子住,不熱死也會被蚊子咬死,他們惡啊!我的兒啊!葉青枝流著眼淚扒了一碗飯,拿小桶舀了一瓢水,把兒子放進小桶裏,兒子坐不穩,斜靠在桶上,小手拍著水,喜得眼睛閉的閉的,葉青枝和李世美把床抬到石榴樹下,在床的四隻腳上綁上竹篙子,把蚊帳掛好了,看來,這個熱天,她們娘倆隻能在露天裏睡覺了!
第二天,葉大山和葉鬆山兩位老人割回了蒲草,他們上水利工程多,棚子也搭得多,會搭棚子,並著山牆3米5遠,挖了5個洞,栽上木棍,用木棍橫著紮緊,斜著紮緊,這樣就成了列架,在上麵擱上燒糊了的檁子,檁子安得密,也沒有釘椽皮,把紮成了小捆的蒲草直接蓋上去,保證雨水不淋後牆,在蒲草上麵壓上棍子,用鐵絲鎖緊,在列架上麵掛了幾條蘆席,在下麵夾了一排蒲草,在前麵留了一個洞口,其它的地方也用蒲草夾了,他們找來一條蘆席,算是一個門, 這樣,一潑水的半邊蓋的屋就搭成了,葉青枝鑽進蒲草蓋的屋裏,有一股蒲草清甜的味道,你莫說,草棚子裏麵還涼快些!看了一下前麵,雙棚餐館,石榴樹下的床,加上這個草棚子,是四個棚子呢!翻了一番呢!她得意地笑起來了如何不著急,著急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