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老爹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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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上,在婁英啟的話音落下之後。
    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當中。
    任為之麵色極為難看。
    他眯著眼睛的盯著麵前恨不得蹦起來罵自己的婁英啟。
    婁英啟同樣不甘示弱的瞪著眼睛盯著他。
    二人目光交匯,仿佛冒出一絲電花。
    ……
    反倒是身在罵戰中心的老爹此時陷入了沉思。
    曾仕林看了一眼婁英啟。
    眉頭輕皺。
    對於婁英啟,他雖有些印象,但不多。
    年輕的時候在國子監,婁英啟儒道天賦極為平庸。
    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邊緣人物。
    莫說對其有何關注,甚至若不仔細想,壓根就不知道有這麽個人在。
    婁英啟能坐上侍郎一職都比較出乎他的意料。
    他如此公然與頂頭上司交戰……
    怎麽看都像是在自掘墳墓?
    他莫非有意投老夫門下?
    老爹的麵容閃過一抹古怪。
    朝堂之上的三品大員。
    投至自己一個初來乍到的人門下?
    這……
    有古怪。
    老爹在官場沉浮了半生,自然知道如今朝堂之上派係駁雜。
    首先,李禎身為首輔近二十載,以他為利益團體之人多不勝數。
    在朝堂之上也是根深蒂固。
    所以陛下才扶持司忠孝,有意製衡李黨。
    但這裏也暴露了一個問題。
    閹黨與李黨之間的爭鬥讓本來平穩的朝堂變的有些混亂。
    其中更是衍生了太子黨,四皇子黨,以及公主黨。
    但這些黨係各有各的想法,很難讓他們凝在一起與李黨閹黨相互製衡。
    而自己此番入京,兩有個選擇。
    一,對李禎,或者司忠孝其中一人投遞表彰,便能迅速在朝堂之中站穩腳跟。
    二,自己去團結水督書院出身的官員,形成自己的黨係。
    曾黨?太難聽了。
    水督書院出身的官員多來自江南,江南黨?
    太土……
    扯遠了。
    想在朝堂之上立穩腳步,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也要有足夠的手腕與名聲。
    才能獲取別的官員的信服。
    但這需要時間一點點的積累。
    “莫非……”
    老爹的眸子微微閃爍一番。
    他看向朝堂之上立在那裏的白子青。
    目光之中帶著若有所思。
    想到這裏,準備要開口罵回任為之的想法便收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麵前的場景。
    …………
    當然,這個氣氛也吸引到了別人。
    首先便是朝堂上的閹黨與李黨之人,全都若有所思的看向婁英啟。
    他們皆是京官,所以對婁英啟的印象更深刻一些。
    對他的印象比較刻板。
    說好聽點,是做事一絲不苟。
    說不好聽點,婁英啟此人不知變通,故而才會在上次京察官員評考之後,被任為之鑽了空子,將尚書一職攬入懷中。
    …………
    建宏帝自然也將朝堂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他對此番爭吵不置可否。
    “行了,朝堂之上,如此之爭,成何體統?!”
    他淡淡的打斷臣子的爭吵。
    隨後麵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將目光放在白子青的身上:
    “白愛卿。”
    白子青身子一躬:“臣在。”
    “本次破獲妖族青腹蛇一案,你功勞不小。”
    “皇城司北提督一職便由你暫代吧。”
    別人聽到之後,麵上皆是一急。
    還想再說什麽。
    便聽得婁英啟對著建宏深深行禮:
    “陛下聖明!千古明君!!”
    他的聲音甚至透著一抹哽咽。
    “嗯,退朝!”
    建宏不給任何人再說話的機會,直接站起身,朝著後方而行。
    白子青隻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這突如其來的封賞,導致都忘了謝聖恩。
    ……
    婁英啟緩緩起身,目光不經意的瞥了一眼任為之,那堅毅的麵上露出一抹笑意,緩緩來到尚書任為之麵前,聲音很緩:
    “任尚書,以後在朝堂之上,可莫要再胡言亂語了。”
    說完便冷笑一聲,朝著殿外邁去。
    任為之隻是冷冷的注視著婁英啟的背影。
    目光之中閃爍出一抹淡淡的殺意。
    “哼!”
    良久之後,一抹冷哼方從他鼻中噴出。
    …………
    白子青出了宮之後,麵上還是閃爍著一抹恍惚。
    他極不真實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眸中甚至透著一抹茫然。
    “破案這麽容易?”
    “升官,也這麽容易?”
    他的聲音喃喃而出。
    ……
    馬車之中。
    曾仕林緩緩看向窗外。
    他眯著眼睛,閃過沉思之色。
    直到出了宮之中,他那混亂的思路此時方才一點點捋清。
    主要是在殿上,婁英啟猛然的出現,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坐在馬車上細細思索了一番之後,才緩緩想的明白。
    婁英啟,雖是三品大員,但在朝堂之上,不屬李黨。
    也不入閹黨。
    雖不知道是何人指派那青蝮蛇入他府中謀害他的獨子。
    但能猜出來的便是,定然是他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
    而他雖是一個孤立無援的狀態。
    但畢竟身為侍郎,腦子絕對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經曆過此劫之後,他也想的明白,獨自前行自然是沒有抱團取暖在朝堂之中更安全。
    隻是沒想到,他並未投在李禎門下。
    也沒有成為閹黨走狗。
    “老爺,到了。”
    馬夫的聲音恭敬響起。
    “嗯。”
    老爹緩緩下車,準備朝著家門口的方向而行。
    隻是走到門口,他便停了下來。
    麵前,一道堅毅的身影正在門口站著。
    “婁侍郎?”
    此人正是剛離開大殿不久的婁英啟。
    老爹皺眉看著麵前的婁英啟。
    此時婁英啟一麵露笑意,抬頭朝著曾仕林看了過來,聲音柔和道:
    “曾尚書府第著實難尋,可是累壞了我車前老馬,不過好在老馬雖年邁了些,卻也有些腳程。”
    老爹若有所思的聽著他言中之意,隨後露出一抹笑容問道:
    “雖入春月,天尚微冷,不若進府取暖?”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
    二人一路步至尚書府正廳之中。
    行至一半,便看到院中曾安民正懶洋洋的曬暖色。
    曾安民目光投來,恰好看到老爹與婁英啟二人同行的畫麵。
    他的嘴角緩緩浮現出一抹笑意。
    “爹,你回來了?”
    他站起身,朝著二人迎去。
    “嗯。”此時的老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麵容之上沒有絲毫表情。
    “那個,婁叔父??”
    曾安民眨了眨眼,看向了婁英啟。
    叔父??
    什麽時候這小子跟婁英啟關係如此密切了?
    這話說出,老爹前行的身子輕輕一頓。
    他默不作聲的看向婁英啟。
    又將目光掃向大好兒。
    “嗬嗬,曾賢侄今日沒去國子監讀書?”
    婁英啟麵上的笑容極為燦爛,看曾安民的目光帶著一抹寵溺之色。
    “沒呢,今天國子監休沐,偷得浮生半日閑。”
    曾安民咧嘴笑了笑,他迎上了老爹那似詢問的目光問道:
    “不若同行?”
    “嗯。”
    老爹察覺出好大兒與婁英啟之間的貓膩,他也想知道這其中到底是什麽情況。
    便點頭同意。
    一行三人,不多時便來到正廳坐好。
    方一坐好。
    “上些好茶。”
    老爹看向奴仆,麵無表情的吩咐。
    “是。”
    隨著奴仆前腳走出正廳。
    便看見婁英啟麵色之中的笑容全部消失。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淒慘之樣。
    他緩緩站起身,對著老爹深深一禮,聲音之中帶著一抹顫抖:
    “還請曾公救我性命!!”
    老爹:???
    他一時間有些懵然。
    將目光放在了曾安民身上。
    曾安民隻是咧嘴笑著,並未開口。
    “婁侍郎何故至此?許是發生何事?”
    老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選擇站起身,將婁英啟扶起,麵色肅然,認真的看著婁英啟。
    婁英啟隻是苦笑一聲:“曾尚書既是都知道,又何故再問?”
    你兒子昨天都告訴我了,你還在這裝。
    ?
    我知道什麽?
    老爹越聽越迷糊。
    “昨日在侍郎府中,已得曾少君提醒。”
    婁英啟看著老爹茫然的樣子,也感覺出不對來,他朝著曾安民看了過來。
    曾安民拍了拍腦袋,笑嗬嗬的站起來道:
    “此事還未與家父說過。”
    “到底發生何事了?”
    此時的老爹眉頭深皺。
    “是這樣的……前些日子白子青不是去岐王府抄家嘛?就叫我一起去了,我就在岐王府中發現了一些密信。”
    曾安民裝模作樣的將手伸入自己的懷中,隨後意念一動。
    備戰空間裏的幾封密信便被他拿在手中。
    朝著老爹遞了過去。
    “密信?”
    老爹神色淡然的接在手中,目光朝著密信上看去。
    隨後他的麵色便陰沉無比。
    當他把所有密信全都看完之後。
    整個人便坐在椅上靜靜的思考。
    婁英啟此時的身子有些緊張。
    甚至有些拘謹。
    在曾安民看來,他現在就像是在被看簡曆的求職者一般。
    “噠,噠,噠~”
    老爹的手指極有韻律的敲擊著桌麵,麵沉似水。
    看不出一絲情緒。
    良久之後,他緩緩抬頭,先是瞪了一眼曾安民。
    曾安民抿嘴一笑。
    看到這個目光,他便知道,老爹這是允了。
    “這任為之身後站著的居然是長公主。”
    老爹的眸子眯在一起,麵上露出一抹冷意。
    嗯?
    曾安民茫然的看向老爹。
    你憑什麽光看信就猜出信件的主人是長公主了?
    “唉。”
    婁英啟深深的歎了口氣:
    “下官當初也不曾想到,原本隻以為任為之此人是在為李禎辦事,直到後來發現這其中還有良友商會的影子……”
    說到這裏,他語氣又歎:
    “而且岐王也在其中,這其中水深似淵。”
    “嗯。”老爹眸中不變,他接過奴仆遞來的茶水,輕輕呷了一口,隨後緩緩舒了口氣。
    目光首次以接納的眼神看向婁英啟:
    “在戶部這些年,你能堅持操守,不與其勾結,這一點做的很好。”
    婁英啟苦笑一聲:
    “也正是這般性格,才導致我兒受此災禍。”
    “嗬!”
    老爹眸中閃過一抹冷芒,他緩緩的抬頭,朝著遠方看去:
    “那是本官沒有入京。”
    “此番既已入京,這京中的渾水…也該清清了。”
    說此話時。
    老爹的麵容之中透著一抹毋庸置疑。
    身上那股極具壓迫感的大儒之氣也朝著正廳之中而散!
    他這是在給婁英啟下定心丸!
    身為三品抱薪境的老爹,自是有這個底氣!
    我爹牛逼!
    曾安民深深的被老爹氣魄打動。
    婁英啟也猛的抬頭朝著老爹看了過去,良久之後,他深吸一口氣道:
    “但那般汙垢之角,在京中根深蒂固,清理又豈是一日之功?”
    老爹並沒有回答他,輕笑一聲:
    “那便不用急於一時。”
    他將目光放在桌上的茶杯之上:
    “茶,自然是泡的越久,越香。”
    ……
    曾安民拿起桌上的茶也跟著喝了一口。
    嗯。
    品紅酒的話,他還能品出一絲味道來。
    但你要是說這茶……
    說不上來。
    “眼下,應該要做的便是先將長公主與任為之二人投鼠忌器吧?”
    曾安民提了一嘴,他朝著婁英啟看去,咧最笑道:
    “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婁英啟對著曾安民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
    隨後小心翼翼的朝著老爹的身上看去。
    “嗯。”
    曾仕林並沒有讓婁英啟失望,麵上露出一抹淡然之色,朝著婁英啟看了過來,問道:
    “這些年你搜集的罪證可還在手中?”
    婁英啟麵色嚴肅他直接便從袖子裏掏出一堆文書,恭敬的對著老爹遞了過來:
    “戶部與良友商會的每一筆帳皆在於此,還請過目。”
    老爹卻是連看都沒看,嗤笑了一聲:
    “帳目?這能說明什麽?”
    “隻有戶部的帳,沒有良友商會的帳做比,能有什麽公信力?”
    “此帳目最多也就給任為之造成些影響,長公主身為皇室,代表的便是皇家的顏麵,就算是將此證送至聖上案前……”
    “最多也不過是小懲大戒,長公主將賬麵補齊便無事了。”
    “這帳目甚至還不如老夫手中這幾張密信可信度高。”
    “呃。”
    婁英啟隨著老爹的話,臉色有些漲紅。
    “不過,雖然用處不大,但在某些時候也足以成為壓死人的稻草。”
    老爹淡淡的伸手,將那些帳目揣進懷中。
    “呼~”婁英啟鬆了口氣,但心中隨即又犯了難。
    這不還是得防賊嗎?誰能天天提防得住任為之與長公主的各種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