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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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默直奔沈元聲樹下的小石台,拎起酒壺道:“沈侍郎好興致啊。”
    “梅花露釀的杏子酒,請你喝。”
    楚默放下,揚起下巴,“不喝。”
    “噢,不是來找我喝酒那就是有事相求。”沈元聲語調輕佻,揮了揮衣袖,“來問我關於靜王的事?”
    “不是。”楚默回道,“是讓你看好許沁之,你堂而皇之地得罪靜王就不怕他對人痛下殺手?”
    沈元聲沒繼續和楚默打趣,順勢接下楚默的話茬,“那現在去?”
    楚默其實也嫌裝得累,兩人分明什麽都知道了,還要演戲配合對方。
    譬如,兩人明明知道對方的身份。
    又譬如,沈元聲明知自己今晚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引他去煙花樓。
    楚默輕輕“嗯”了一聲。
    “今天沈侍郎和靜王聊過了,如何?”
    “他什麽都沒說,不過有人應該會離開京城了。”沈元聲回道。
    “雲相?”
    他和靜王關係最為密切,離開京城不僅是明哲保身。
    楚默道:“靜王也真夠雞賊的,應該不會讓他順利離開,他還需要背鍋的呢。”
    兩人一左一右同時轉身,楚默問:“你既然要逼雲相離開京城是不是和靜王攤牌太早了?”
    雞賊?
    沈元聲咀嚼了下這兩個字。
    他回道:“靜王會讓他走的,帶著那些髒東西一起走。”
    “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楚默道。
    現下他們收集的人證和物證根本算不得什麽,人空長了一張嘴,但有時別人讓說什麽就說什麽,人說的話就跟放屁一樣,做不得數。
    雲相帶走的那些證據才是沈元聲的籌碼。
    逼走雲相後沈元聲必然會火力全開攻擊靜王,而那時靜王放鬆警惕且自顧不暇,剛好給自己空出了時間對付雲相。
    沈元聲從一開始進入小飯館拉攏自己時就想到這一招了?
    他早說過他辦案別有目的,原是看好了自己給他打工呢!
    楚默倒也不氣,隻是問了一句,“你怎麽就那麽肯定我會幫你?”
    沈元聲停了一瞬,回道:“因為,你愛管閑事。”
    雲泠的事她要管,柳絮的事她要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沈元聲確定她不會丟下這些冤死的女子。
    沈元聲說得不錯,楚默也不覺得沈元聲是在損她。
    其實,被人信任的感覺還不錯。
    兩人又同時轉身在月光下趕路,楚默問:“世人考取功名求加官進爵,多少馬屁來不及拍,多少狗腿瞻前顧後地跑,沈侍郎怎麽願意為了這些不相幹的人得罪靜王?”
    世間好物不牢靠,彩雲易散琉璃脆,榮華富貴亦是如此。
    沈元聲他做事不講道理,所做之事既不為權貴,也不為生民,隻為自己的心,他想做就做,無需理由。
    他甩開折扇,低頭看楚默,依舊那般輕浮,“因為,我也愛管閑事。”
    “切。”
    楚默覺著自己也被沈元聲帶過去了,他分明那麽欠揍輕浮的表情卻不會讓人覺得半分不舒服。
    盛滿了星光的眼睛還盯著她,每次星星一眨,沈元聲就清潤兩分。
    楚默別過頭,繼續低頭趕路。
    快到鬼市時,楚默問沈元聲,“沈元聲,這次攻擊靜王你有多少把握?”
    “五成總是有的。”
    楚默勾唇,“那我再送你一個秘密武器。”
    “嗯?”
    楚默抱胸直奔煙花樓,讓風給沈元聲帶了句話,“等著吧~”
    兩人和老鴇已經是熟悉得很了,楚默憑著記憶帶沈元聲去那個地下空間。
    沈元聲抓住楚默的袖子,撒嬌,“好黑,我怕。”
    楚默:“要不你把這兒點了吧,起火了光就大。”
    “你帶我來此處做甚?不是說去看望許沁之嗎?”被楚默嗆的沈元聲不知收斂,依舊拉住她。
    “帶沈侍郎見一個有趣的人,沈侍郎待會兒注意了。”
    楚默撚起他手腕上的衣服將他的手提溜下去。
    不知為何,沈元聲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總算走到木門前,楚默攔住沈元聲開門的手,不急不緩地抬頭看他,“沈侍郎,小心哦。”
    說罷,她做出“請”的手勢。
    就在木門打開的當口,一雙白到發紫的爪子直衝沈元聲而去。
    沈元聲眼皮掀起,向後退一步的同時側身躲過,月白色的常服被抓出幾根流蘇。
    頗為時尚,楚默腹誹,而且她從沒見過沈元聲眼睛睜得那麽大。
    沈元聲反應過來後說了一句,“楚老板,衣服弄壞了算誰的?”
    老婆子指尖滲出白氣,白氣相接凝成圓圈直衝沈元聲而去。
    沈元聲一手負在背後,在對付那團白氣前看了楚默一眼,胸腔擠出一聲悶哼。
    他的眼球逐漸被白氣占據,發絲被氣流吹起,他直接用另一隻手在空中一劃——
    白氣爆裂消散。
    氣流衝起人的衣物,白色的氣團從半透明到透明,直到完全不見。
    那老婆子原以為沈元聲和以前的無常水平相似,可從衝出木門對上沈元聲的那一刻老婆子就知道,她的計劃泡湯了——
    再吃掉一隻無常短時間內提高能力用以對付楚默。
    沈元聲打架話不似平常一般多,在老婆子第二次出手完畢後他開始捏訣,玉佩穗子變為螢火飛了滿屋。
    螢火得到指令包裹住老婆子,但和楚默銅錢的鈴鐺不同,螢火的包裹更為緊密,從頭到腳圍了個嚴嚴實實。
    螢火越收越緊,以老婆子的血液為食,綠光將地下的土壤照得幾近透明。
    “等一下。”楚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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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留著她問點問題。”
    螢火像是能聽懂楚默話似的,自己跑到返回變為穗子,而上方的玉似乎又瑩潤了些。
    沈元聲冷笑,“這就是楚老板送我的禮物?”
    “沈侍郎瞞了我這麽久似乎也不太好吧?”
    “我瞞你什麽了?”
    “你也是本地無常的事。你分明早就看出來我也是無常了。你每天跟我裝著不累啊,還是覺得看我一個人抓鬼作秀很好玩?”
    ……
    兩人旁若無人地吵起了架。
    沈元聲道:“你不也發現我是無常了麽?還用我的命試探我。”
    楚默:“誒,注意措辭,你和我都是沒命的人。”
    沈元聲被氣得發笑,“那你豈不是更可惡?用我魂飛魄散來試探我?”
    “我怎麽舍得你死?我是確定我能對付她之後才讓你來的。”
    舍不得他死?
    沈元聲皺巴巴的心突然舒展開些,他維持著生氣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揚了一點,“那你幼稚。做這種事稍有不慎你我二人都會消失,還有,你這樣拆穿我能得到什麽?”
    “隻是看著狐狸撒謊被發現的樣子我開心。”
    楚默用金線捆了老婆子,聽沈元聲問道:“你什麽時候發現我是無常的?”
    “笨。”楚默幹脆道。
    上次沈元聲說他傻這次可算是還回來了。
    “你演技太拙劣,我都忘了我什麽時候發現的。”
    大概是沈元聲突然盯著她的散魂鈴後對她說“不怕別人發現啊?”
    又大概是沈元聲在吃果子時說“忘了不該問你這話。”
    ……
    跡象挺多,但往往藏在讓人容易忽略的細節中。
    楚默把老婆子踢進房子裏,問沈元聲,“這老婆子說上一任無常被她吃了,我是有散魂鈴才躲過一劫,為何你也能打過她?”
    楚默目光探向沈元聲的腰,“你這玉佩是誰給的?”
    沈元聲表情突然像便秘般,那幾個字堆在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我……不記得了。”
    “嗯?”
    沈元聲指著自己的腦袋,“你真沒說錯,我腦子有點問題。我的記憶斷層了,隻記得來人間之後的事,別的,我隻知道我是無常。”
    “那或許是和鬼王做了交易罷。”
    沈元聲不解,“交易?”
    “我做鬼差將五感和七情六欲都出賣給了後土娘娘,那你或許是把記憶交給他們了。”
    鬼也是人變的,隻要是人就會有惻隱之心,所以地府選鬼差要削弱他們的感情來保證執法的公平。
    給情欲也好,給記憶也罷,都是把自己最在乎的東西割舍了。
    楚默突然有點心疼沈元聲——
    他怎麽對自己那麽狠?
    交出記憶不就等同於把自己的魂魄交出去了嗎?來自於記憶裏的情愛、過往通通都消失,大概和投胎轉世也沒什麽區別了。
    楚默道:“記憶太貴重,所以地府給了你這玉佩。”
    “或許是吧。”
    沈元聲從楚默的眼睛裏看到了憐憫,他笑著問楚默,“怎麽我現在說的東西你都信?”
    “從動物學的角度說,一隻狡猾的狐狸剛被拆穿是不會立即撒第二次謊的。”
    撒謊的意義在於讓別人相信,謊撒多了透支信用那以後撒謊也就沒意義了。
    沈元聲不禁道:“你的心有多大,怎麽能長那麽多隻眼睛?”
    楚默伸出手,“那我和沈侍郎現在算同僚了。”
    兩人今夜的會晤達成高度統一。
    “接下來做什麽?”
    “解了這黃泉禁錮術,雖然我不會,但我已經通知地府的人了。再過兩天就到。”
    “兩天?”沈元聲質疑。
    這地府辦事的效率未免太低了。
    “我試試。”
    “你會?”
    “你提起之後解禁錮術的方法莫名的出現在我的腦子裏。”
    沈元聲解下玉佩,對楚默道:“把你鈴鐺拿出來。”
    “不行!”
    楚默還沒說話,老婆子突然大喊。
    楚默乖乖解下鈴鐺,道:“你說不行就不行?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無須人力操作,鈴鐺和玉佩自己在空中交纏,螢火穿過銅錢,綠色和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
    老婆子被吸走一半血,憔悴不堪,卻還要掙紮著幹涉楚默。
    木已成舟,禁錮術留下的五角痕跡浮現在空中,然後破裂崩潰。
    另一邊的遊魂們失去了禁錮術的限製,怨氣急劇增長。
    “鈴鐺還有這功效?”
    禁錮術破後楚默感歎了一句。
    而後,鈴鐺和玉佩在空中瘋狂震動,叮叮當當地脆響急促紊亂。
    “你有沒有覺得這裏怨氣變重了?”
    散魂鈴吸食怨氣,楚默明顯感到有一大股怨氣在向她們靠攏。
    她和沈元聲對視,異口同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