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密爾，臨時宅邸。
    伊蒙悶頭處理政務，羽毛筆唰唰作響。
    喬漢娜坐在另一張桌子，整理批閱好的文件。
    出奇順利的拿下密爾，著手處理新製度的革新。
    單單一個解放奴隸後的衣食住行，以及工作薪資安排，便是一個大難題。
    “黛安娜，別在一邊看戲，來幫忙。”
    伊蒙甩甩胳膊，手腕酸的厲害。
    “是，陛下。”
    黛安娜忙應聲，搬來一摞文件單獨處理。
    伊蒙放下筆，用力舒了口氣。
    這個阿斯塔波帶回來的小翻譯，還是很有獨當一麵的潛力。
    喬漢娜升職密爾總管，黛安娜來當輔佐。
    咚咚！
    房門敲響，門外的灰蟲子開口：“陛下，雷妮絲公主來了。”
    “快請進。”
    伊蒙說道。
    灰蟲子打開門，恭敬做出邀請手勢。
    “伊蒙，我有事找你商量。”
    雷妮絲一點不拖泥帶水。
    “我聽說雙城同盟會的事了。”
    伊蒙皺了下鼻子，嘴上語氣嫌棄。
    “你的軍隊完全控製密爾，由奴隸解放的自由人心向你的統治，可以適當抽手。”
    雷妮絲眼神鄭重，身上仍穿著紅色軟甲。
    攻伐密爾，比預想中順利的多。
    趁著時間充足，能做很多事。
    伊蒙無比讚同，起身和姑姑一塊出門。
    早在出兵時，雷妮絲姑姑便把海蛇和戴蒙的陰謀全盤托盤。
    兩人想要奪回石階列島，借此掌控峽海下半部。
    科奧倫親王主動來投，從旁煽風點火。
    總而言之一句話。
    鐵王座不好過，他們就開心。
    “腦子有病。”
    伊蒙無語至極。
    特別是對戴蒙，完全看不透他怎麽想的。
    這一套流程下來，肯定要打著戴蒙的旗號。
    坦格利安的王子，國王的親弟弟。
    幹什麽都有一定法理性。
    一點名聲都不要。
    ……
    來到港口，前方是波光粼粼的密爾灣。
    “陛下，船隊準備好了。”
    符文鐵衛科恩爵士，指引海灣上的數十艘大船。
    伊蒙了然於胸，命其登船。
    他的地盤已經超出常理的大，尤其是坐擁海鷗鎮與密爾兩座城市。
    但是，石階列島依舊不能舍棄。
    他命無垢者、次子團和海鷗鎮海軍留守密爾，分別由灰蟲子、羅柏和萊恩爵士統帥。
    攏共一萬人，足夠鎮壓任何一場意外。
    王家艦隊、王領軍隊和穀地聯軍，則撤出密爾，馳援石階列島。
    若無戰事，後兩支臨時拚湊的軍隊便可遣散回家。
    此時的峽海，更準確來說是“爭議之地”，不會再爆發大規模戰爭。
    三座自由貿易城邦盡皆淪陷，三女國不複存在。
    充其量是三女國餘孽四處騷擾。
    該休養生息，海蛇和戴蒙不會失了智的打仗。
    兩人還是有頭腦的。
    “嘶嘎！”
    梅利亞斯飛掠過修補中的白色城牆，輕飄飄的落在駕馭者身前。
    很快，雷妮拉與蘭娜爾馭龍而來。
    一同返回石階列島。
    伊蒙啞然失笑。
    怕他吃虧嗎？
    叫上銀翼和灰影，六條龍飛出密爾灣。
    ……
    石階列島。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
    伊蒙馭龍先一步回到血石島，遠遠看到一艘大船即將靠岸。
    打著碧色海馬旗幟，海蛇的愛船海蛇號。
    “嘶……嘎……”
    忽然，天邊傳來一道尖銳的嘶鳴，稀薄雲霧中蜿蜒一條猩紅龍影。
    轟——
    科拉克休一頭紮下高空，鞍座上一道熟悉又陌生的銀發身影隨風輕晃。
    島嶼的山嶺上，兩千青壯正在建築防禦工事。
    看到巨龍回歸，紛紛撂下手頭活計。
    “嘶嘎！”
    海蛇乘著小船上岸，頭頂飛過一條淺銀色的年輕巨龍。
    是蘭尼諾駕馭的海煙。
    不多時。
    雙方巨龍紛紛降落，在距離沙灘很近的荒蕪沙土上。
    “嘶嘎！”
    敘拉克斯警告的嘶吼，盯上得罪過它的年輕巨龍。
    海煙不甘示弱，衝著體格相近的敘拉克斯連連低吼。
    就連沃米索爾等巨龍，也與科拉克休互相對峙。
    砰！
    伊蒙跳下龍背，靴子在沙土上踩出一個小坑。
    他很淡定，打量結伴走來的戴蒙三人。
    “表兄。”
    見了蘭尼諾，伊蒙點頭打招呼。
    “表弟。”
    蘭尼諾悻悻一笑，尷尬的直撓頭。
    他覺得他應該站在對麵。
    “科利斯，你的計劃落空了，不要再執迷不悟。”
    雷妮絲瞥過兒子，希望丈夫能見好就收。
    “我們不是為了戰爭而來。”
    科利斯看著對麵六條龍，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我隻想爭取咱們應有的權益。”
    “那就站到一邊去！”
    雷妮絲態度強硬，率先走到一側。
    瓦列利安收獲的夠多，不該再插手其它。
    科利斯滿腹無奈，走到妻子身旁。
    蘭尼諾大喜過望，溜到父親母親中間。
    好耶！不用打仗！
    形勢逆轉，場麵成為戴蒙孤身應對。
    戴蒙冷眼閃爍，無語的瞥過海蛇。
    叛變的真快！
    伊蒙上下打量他一眼，拔出空寂女士，朝著對方走近。
    一肚子的譏諷謾罵，見麵後隻剩。
    我懶得說，你不配聽！
    蘭娜爾與雷妮拉相視一眼，步伐一致的跟上，把伊蒙夾在中間。
    “哧~”
    戴蒙還笑得出來，雙手坦格利安式的搭在身前，饒有興趣的觀察。
    伊蒙沒什麽表情，走到距離對方十步遠，被迫停下腳步。
    “嘶……嘎……”
    科拉克休十分護主，似蛇的修長身軀橫過來，探出龍首擋在駕馭者身前。
    “嘶嘎——”
    沃米索爾銅亮豎瞳陰沉，雙翼撐地爬行一步，發出威懾力十足的怒吼。
    銀翼與灰影驚動飛起，相互追逐的低飛。
    伊蒙正在思考，罵點什麽不牽連祖母和半徑以內親人們的詞語。
    “你看上去很像征服者，兒子。”
    戴蒙歪頭一笑，率先開口。
    “你那麽說過？”
    伊蒙冷漠臉，用質問的口吻。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戴蒙視線偏移，假裝聽不懂。
    “你要稱我為親王，再把曾經的關係拿出來說事，我會把你沉海喂魚。”
    伊蒙忍不住厭惡，出言警告。
    這一聲兒子聽完，他得做三天噩夢。
    戴蒙失去笑容，眼底浮現一抹陰翳。
    “你要搶占石階列島，趁我攻打密爾的時候？”
    伊蒙懶得廢話，戳穿對方的陰謀。
    “我是峽海總督兼石階列島之王，你的人現在住在我的城堡裏。”
    戴蒙語氣不悅，指著龍血堡。
    他可是當了七年石階列島之王！
    “你放棄了這裏，被泰洛西雇傭兵灰溜溜的趕走。”
    伊蒙直戳心窩肺管子。
    戴蒙頓時受刺激，惱火道：“是你竊取了這裏，區區三女國海盜就像一群白癡一樣好殺。”
    “所以，你被一群白癡趕走了？”
    伊蒙譏笑。
    戴蒙咬著後槽牙，別說多氣了。
    “離開這裏，否則我將視為宣戰。”
    伊蒙劍尖戳了個沙洞，不耐煩的攆人。
    缺水板硬的沙土地，仿佛是戴蒙的臭嘴。
    “你要繼承這裏？”
    戴蒙眼神晦暗不明，蹦出這樣一句。
    伊蒙瞬間變臉，大步邁出揮劍就砍。
    鐺！鐺！……金鐵交戈之聲響起。
    戴蒙拔出暗黑姐妹，碰撞招招致命的空寂女士。
    兩柄瓦雷利亞鋼劍一長一短，摩擦濺射出激烈火花。
    “戴蒙，你就是個臭蟲！”
    伊蒙空寂女士倒到左手，右手翻轉取出族劍悲歎。
    雙手持劍，舞的密不透風。
    “石階列島是我的領地，你占據了這裏，就是繼承了我的家業。”
    戴蒙雙手握緊抵擋，言辭犀利：“你什麽時候這麽軟弱，連龍族血緣深厚都不敢承認？”
    他不認為曾經的所作所為有罪。
    隻當伊蒙和哥哥韋賽裏斯一樣，都是想擺脫他，將他驅逐趕走，對他充滿不信任。
    “你把自己想的太高尚，你就是一條毒蛇，享受家族的榮譽，轉頭反噬血親。”
    伊蒙麵若冰霜。
    鐺！鐺！……刺啦一聲劍刃劃破皮肉。
    他的雙手劍術更勝一籌。
    空寂女士格擋住暗黑姐妹，提肩撞入戴蒙中門大開的前胸，悲歎向下劃開其的左腿腿窩。
    戴蒙反應迅速，悶頭撞上伊蒙的腦袋，將其逼退半個身位。
    多虧走位靈活，不然那一劍會挑斷他的腳筋。
    伊蒙乘勝追擊，又劃開對方的手臂和右大腿。
    險之又險，錯失戴蒙的褲襠。
    戴蒙臉色一黑，暗黑姐妹猛然上揚，脊背陣陣發涼。
    “嘶……嘎……”
    感受到駕馭著遇到危險，科拉克休咆哮一聲，甩動龍首逼近。
    伊蒙眼角餘光瞥見，迅速抽身後撤。
    轟！
    灰影低空劃過，吐出一顆龍焰火球砸中科拉克休的龍首。
    一陣硝煙彌漫，科拉克休勃然大怒，張開翅膀便要升空反擊。
    沃米索爾一聲長嘯，虎視眈眈的盯緊這條紅龍。
    “冷靜，科拉克休！”
    戴蒙見事不好，喊住躁動的巨龍。
    以寡敵眾，既是他和科拉克休配合起來戰力不俗，難逃被撕碎的厄運。
    “夠了！”
    關鍵時刻，雷妮絲站了出來，製止道：“別讓龍因為你們而死。”
    科利斯上前，按住戴蒙。
    “表弟，有話好說。”
    蘭尼諾訕笑，擋住態度不明的伊蒙。
    他是個南桐，還是個胸無大誌的南桐。
    可不代表他是蠢人。
    戴蒙非常危險，很可能會死在這。
    他要是死了，王室和瓦列利安的衝突將演變到極致。
    老媽和姐姐還好說，他勉強能混個無罪。
    但父親科利斯，絕對會被處刑。
    黑綠兩黨還沒交鋒，可別把瓦列利安獻祭嘍。
    伊蒙舔了舔嘴唇，壓著起伏的胸膛。
    可惜，沒割了他那活兒。
    “別衝動。”
    蘭娜爾輕按他的肩膀，不露聲色的對雷妮拉使了個眼色。
    雷妮拉正吃驚交戰的激烈，見狀連忙握住伊蒙的手。
    手掌冰涼，指尖輕輕顫抖。
    這個時候砍伊蒙一刀，可能都感覺不到疼。
    伊蒙深吸一口氣，收起兩柄佩劍。
    腦海裏重複一句話，不能弑親和犧牲巨龍。
    這是共識且沒被打破的底線。
    “放輕鬆，我們還有事要辦。”
    蘭娜爾眼神疼惜，摟過伊蒙的腦袋，輕輕貼在白皙細膩的頸間。
    她和母親雷妮絲的想法相同。
    家族絕不能爆發內戰，損失任何任何一名馭龍者或一條龍。
    特別是父子相殘，最為諸神厭棄。
    古往今來，弑親者都沒有好下場。
    “我不是小孩兒了。”
    伊蒙平複心情，不由得好笑。
    蘭娜爾鬆開手，無趣的賞了個白眼。
    還不是穿戴軟甲，某人沒感受到柔軟的溫暖。
    伊蒙撇撇嘴。
    事已至此，海蛇和戴蒙隻能退走。
    石階列島是拿不回來了。
    先穩定城邦，保持獨立權就好。
    “等等。”
    伊蒙叫住他們。
    “還有什麽事？”
    科利斯維持體麵，不想墮了威風。
    “瓦列利安家族還是鐵王座的封臣？”
    伊蒙眼睛一轉，準備挖坑。
    科利斯臉色微秒，看向沒和他走在一塊的妻子。
    雷妮絲死亡凝視。
    “當然了。”
    科利斯肯定回答。
    他是想接近鐵王座，替妻子伸張正義，揭穿韋賽裏斯平庸的本質。
    而不是放棄潮頭島的家業，遷徙到泰洛西自己當老大。
    在場人都很清楚。
    一旦瓦列利安家族脫離鐵王座，立馬會走下坡路。
    往後再想為後代謀取馴龍權，將絕無可能。
    “作為封臣，理應回君臨朝見，等待國王對你的功績予以封賞。”
    伊蒙無視蘭娜爾複雜的眸光，往前走了兩步。
    海蛇和戴蒙想獨立，他比兩人更想。
    兩人受夠了不公正的製度，他比兩人更想做出改變。
    畢竟，大伯那優柔寡斷的性子，隻會把身邊進親之人不斷往外推。
    有時候，連他和雷妮拉都受不了。
    這種越來越糟糕的局麵，必須得到遏製。
    一、團結家族，收攏一切力量。
    二、製定一個“家族共同目標”，不要局限於內鬥。
    第一點，伊蒙盯上海蛇和戴蒙。
    密爾、泰洛西和裏斯，三座城邦作為七國以外的城市，很容易歸類為獨立行政區。
    簡單來講，便是附屬城邦。
    城邦的統治者，地位比肩一境公爵。
    由大伯韋賽裏斯的金口玉言分封，把它們收為鐵王座的治下。
    海蛇和戴蒙，會願意洗白身份。
    隻要名義上效忠鐵王座，就有使喚得動的一天。
    第二點，組建一個獨立於禦前會議外的家族議會。
    亦可稱“龍族議會”。
    不出十年，綠黨的四兄弟姐妹，相繼長大馴龍。
    再有十年，他也會有子嗣。
    家族人丁旺盛，不能光靠君臣之禮和所謂親情約束。
    家族議要賦予他們責任，讓他們有歸屬感。
    鼓勵他們留在君臨任職，或者外出開辟領地。
    把內部矛盾，轉移到外部。
    完善征服者伊耿沒留下的“家族共同目標”，減少“閑著沒事幹，那就內鬥吧”的概率。
    而他將借著機會，獲得更多的獨立自主權。
    有必要的話。
    代替大伯韋賽裏斯，管理/監督家族成員。
    “回君臨，見韋賽裏斯？”
    科利斯微微蹙眉。
    轉念一想，或許是個化解矛盾，將泰洛西洗白的機會。
    科利斯轉頭，看向沉默寡言的戴蒙。
    戴蒙眸光閃爍，讓人看不透想法。
    很久沒見哥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