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抓捕謝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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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平可不是剛來時的愣頭青了。
    “照片,誰的?”她笑了笑,卻沒接。
    “你妹妹的?”李涯道。
    “瞎說,我家老餘托人找遍了整個冀北,都沒半點風聲,你能找到啊。”翠平不屑的撇了撇嘴。
    “看看不就知道了?
    “自己妹妹看一眼不打緊吧。
    “假的,你就當玩笑。
    “真的,我又不找你要錢。”
    作為資深特務,李涯業務能力還是很過硬的,說起話來一套接一套,讓翠平根本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真的呀。
    “要是我妹,我給你包紅包。”
    翠平接了過來,一看照片可不正是秋平。
    不過,秋平是在邊保做保密工作。
    這家夥是從哪弄的情報。
    莫非……延城有李涯的內鬼。
    她眼瞼下垂,裝作很認真的辨認照片,避免與李涯眼神接觸,待微微平息情緒,這才抬頭大大咧咧的激動道:
    “這,這不是我嗎?
    “李隊長,我,我咋跑照片裏去了,不對,我沒穿過這種衣服。
    “我看過報紙,這可是紅票的衣服。
    “李涯,你跟我家老餘鬧歸鬧,你特麽別害人啊。”
    還挺能裝……李涯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道:“籲,餘太太,別激動。
    “看清楚點,人家嘴沒你大。
    “找死啊,笑話老娘。”翠平一聽火冒三丈,拿起照片扔向李涯。
    “嗬嗬。
    “這是急了?
    “我就很好奇啊,你啥都往自己身上攬,就不想你妹妹,她現在在幹嘛嗎?
    “還是你本來就知道,心虛掩飾呢?”
    李涯也不惱,撿起照片拍了拍放入衣兜口袋。
    “陳秋平。
    “邊保六科辦事員。
    “你也不叫王翠平,而是叫陳桃花,以前在山裏待過,其他的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他笑了笑,接著說道。
    “隨便搞張破照片,就說是我妹妹。
    “哦,我妹妹這麽多年沒音訊,一到你這就成了紅票。
    “我連姓也跟著改了。
    “瞧你長的人模狗樣,咋這麽不要臉呢。
    “你不就是想取代我家老餘當副站長嗎?
    “少拿屎殼郎糞球當藥丸,跟我在這瞎編亂造啊。
    “信不信老娘削你!”
    翠平指著他,惱火道。
    “聊聊而已。
    “你急什麽啊。”李涯就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
    “我說你是紅票,你能不急啊。
    “這是要掉腦袋的。”
    翠平罵道。
    說完,她轉身就走。
    “陳秋平的通告。
    “急調陳秋平同誌的任務是,趕赴津海,與峨眉峰以夫妻之名,掩護其從事潛伏工作,請務必於9月28日前,到達分局社會部報到。
    “絕密。”
    李涯拿出尚博的手書,朗誦了起來。
    翠平沒敢轉身,心卻如同跌入了冰窖,從頭涼到了腳。
    略微遲滯了一下,她繼續走。
    “走慢點,這還有呢。
    “訃告!
    “邊保六科陳秋平同誌,於民國24年9月26日,在前赴北方分局執行任務途中,不幸以身殉職,終歲二十五歲。
    “陳秋平同誌的追悼會,將於十月三日上午八點,在王範嶺村……”
    李涯又提高了八度。
    “小妹……死……死了。”
    突如其來的噩耗如同驚雷,翠平整個人瞬間懵了,身子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
    “陳桃花。
    “你妹妹死後,津海這邊又催的急,紅票組織考慮到你跟你妹妹長相極似,急調你二十八號來到了津海。
    “也正是因為工作的突然性、山裏和潛伏工作方式的衝突,你們並沒有小別勝新婚,而是經常吵架。
    “還吵的很凶,對嗎?”
    李涯一邊說著,慢慢走到翠平跟前,抖著手裏的材料,單背著手繞著她打轉道:
    “劉科長去接你的時候,你身上疑似藏有手雷。
    “還有。
    “喬三妹、段桂年曾是紅票遊擊隊員。
    “行動隊很多人目睹你們相聊甚歡。
    “你那個趕車的車夫小五子,也不是普通人。
    “正常的人根本扛不住軍統的酷刑。
    “而他到死都沒吐露一個字。
    “試問,除了接受過紅色信仰洗腦的遊擊隊,誰能有這般勇氣和意誌?”
    李涯頓住腳步,盯著她的雙眼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小五子是半道被土匪打劫了。
    “你說的這個什麽妹,跟我都是老鄉,見麵聊幾句咋了?
    “我跟路邊賣大蔥的還聊呢。
    “難不成賣大蔥的也是紅票?”
    翠平冷笑道。
    “你這是狡辯。
    “不過無所謂了,你的眼神和剛剛的表現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李涯笑道。
    “嘴長在你身上,你愛說啥就說啥。
    “不過,像你這種不積口德,恩將仇報的小人……
    “等著吧,有你遭報應的時候。”
    翠平懶的再搭理他,快步要往外走。
    “等等。
    “餘太太,你的包忘拿了。”
    李涯喊道。
    “對啊。
    “我為什麽要走?
    “你留下來看娃嗎?不看就趕緊滾。”
    翠平又折了回來,怒目罵道。
    “行。
    “我滾。”
    李涯笑的燦爛極了。
    “喲,聊的歡著呢。”
    梅秋菊在裏邊聽的差不多了,趕緊出來打圓場。
    “師母,時間不早了,我先回站裏了。”李涯淡淡道。
    “別啊。
    “難得來一趟,留下來吃了午飯再走。”
    梅秋菊笑著挽留道。
    “不了。
    “站裏一堆事,先走了。”李涯道。
    “那行,慢走,有空常來啊。”梅秋菊送到了門口。
    “妹子,你咋跟他吵起來了?”回到屋裏,梅秋菊小聲安慰翠平。
    “姓李的是神經病。
    “非得說我家老餘是紅票,也就是礙著在你家,在外邊我準保削他了。”翠平沒好氣罵道。
    “別搭理他,這種人就是吃飽了撐的。”梅秋菊點頭道。
    “梅姐。
    “他亂七八糟叭叭了一堆,你說這讓大哥知道了,會不會影響我家老餘進步?”翠平擔憂問道。
    “不會。
    “老吳心裏有杆秤,誰輕誰重他有數。
    “就是這個李涯仗著蔣建豐那點關係,有些時候你大哥懶的跟他計較。
    “放心吧。
    “像這種瘋狗,他要真有點啥,早就尾巴翹天上去了。
    “哪用得著跑這來叫。
    “你別往心裏去。”
    梅秋菊道。
    “嗯,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打老餘坐上這副站長位置以來,李涯就一直找他的茬。
    “早知道,當初還不如不當呢。”
    翠平很不滿的說道。
    “哎。
    “你大哥也一樣,當官嘛,哪有個頭的,委座上邊不還有北美鬼子壓著,得看人臉色呢。
    “習慣了就好。”
    梅秋菊笑道。
    ……
    李涯回到了站裏。
    吳敬中正在和洪智有喝茶。
    “李隊長來了。”洪智有打了聲招呼,卻沒有急著離開。
    李涯一來他就走,容易讓李起疑,覺的他知道些什麽似的。
    什麽時候走。
    什麽時候留。
    這都是細節活,跟李涯這種人精打交道,必須得慎重。
    察言觀色,可不僅僅隻是察、觀這麽簡單,得走心啊。
    所以,他不僅不能走。
    還要裝作很有興趣的樣子,證明自己不清楚李涯在查“深海”的事。
    李涯也不好一來就轟人。
    耐著性子閑聊了幾句,他給吳敬中使了個眼神。
    “智有,餘副站長那還有幾份文件沒收上來了,你去催催。”吳敬中開口道。
    “好的。”
    “李隊長,你們聊。”
    洪智有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李涯往外邊看了一眼,帶上了門:
    “老師,有些眉目了。”
    “說。”吳敬中道。
    “我今天在您家試探了餘太太。
    “她很慌,很急。
    “尤其是我亮出陳秋平的絕密文件和訃告時,她身子都抖了起來。
    “所以,這個女人絕對有問題。
    “她就是頂替妹妹陳秋平,來津海跟餘則成執行潛伏任務的。
    “餘則成就是深海。”
    李涯道。
    “這都不是直接證據。
    “餘則成要是紅票,是深海,他為什麽要跟馬奎掐呢?
    “馬奎可是毛局長欽定的紅票諜匪‘峨眉峰’。
    “深海咬峨眉峰。
    “這不合常理啊。”
    吳敬中就拿住馬奎這一點,讓李涯無話可說。
    “老師,有沒有這種可能?
    “馬奎跟餘則成不是一條線上的,彼此都不知道對方身份,算是誤傷了。
    “再者就是劉科長查王翠平。
    “餘則成兜不住了,馬奎為了證明他的清白,這才導演了一出,用死來掩護餘則成。
    “其實真正的峨眉峰是餘則成。
    “馬奎隻是個替死鬼?”
    李涯摸了摸鼻子,皺眉分析道。
    “倒是有這種可能。”吳敬中道。
    “對了,我這還有一張……”李涯剛要說,吳敬中抬手打住了他:
    “我說過,隻要是合理合規的內部監察,我肯定全力支持。
    “證據充分了,你再給我看。
    “零零散散的就算了。
    “別犯馬奎的老毛病,沒有鐵證,成天就知道毛毛躁躁,最後把自己的身份給抖了出來。”
    “老師放心,我可不是紅票。”李涯笑了笑,塞進衣兜的手又拿了回來。
    “馬奎當著毛局長的麵也是這麽說的。
    “毛局長還封了他一個什麽狗屁特派員。
    “結果怎麽樣?
    “峨眉峰!
    “建豐對你也很信任啊,你別回頭也整這一出,步了馬奎的後塵。
    “要知道你是延城回來的。
    “潛伏延城是你的功勳,同樣也是你的短處。
    “那邊紅色宣傳很厲害,容易讓別有用心之人拿捏你的痛點。”
    吳敬中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心向黨國,問心無愧。
    “老師,眼下學生運動平息了,我想正式申請逮捕黨通局的謝若林,還請批準。”
    李涯決定繼續深挖。
    都已經見著曙光了,沒道理不追查下去。
    “嗯,你看著辦吧。”
    “記住。
    “秘密逮捕,秘密審訊。”
    吳敬中點頭道。
    ……
    “嘀嘀,嘀嘀!”
    南開,胡同小巷。
    柴房內,唐大春戴著耳機手腳麻利的發了封電報。
    很快,他放下耳機,藏好電台走了出來。
    “老弟,你往南方發的電報打好了。”唐大春叼著煙槍,來到了院子裏,對正在喝茶的西裝男子說道。
    “多虧了老周介紹,還是你這便宜。
    “要是電報局,就眼下這時節,貴好幾倍不說,還問東問西的。
    “就我這點小買賣,哪能見光不是。”
    西裝男從兜裏掏了銀元,墊在了木桌上。
    “好說。
    “以後有需要的,盡管吱個聲。”唐大春抖了抖披在肩上的外套道。
    “好說。
    “以後圈裏誰要發電報,我都給你攬過來。”
    西裝男客套了幾句,笑著走了出去。
    唐大春拿起銀元掂了掂,不禁得意的笑了起來。
    人嘛,誰不想求個好。
    當初在延城多拿肥皂、火柴如此,現在來到津海,光靠李涯好幾個月都不見得能給一次的小費,他早就餓死了。
    碼頭幹苦活是不可能的。
    多虧在黑市認識了老周。
    老周以前也是延城的,胡宗南大炮一響,那邊很多人都借機跑了出來。
    兩人搭上線,暗地裏做起了這買賣。
    甭說,隨著保密局對收發電報加強了管製和監督,現在民用電報幾乎停擺了。
    唐大春靠這個掙個糊口錢,還是輕輕鬆鬆的。
    當然。
    他很謹慎,不多發。
    一周最多發兩封,而且隻發短電報。
    這樣能最大限度的確保電台和自身安全。
    嘀嘀!
    監控車內。
    技術員放下了耳機,拿著標尺等工具,迅速測量了起來,經過對數次的數據對比,最終確定了一處位置。
    “鎖定了嗎?”陸橋山激動問道。
    “陸處長,基本上可以鎖定,就在這一帶的幾戶人家。”技術員從地圖上圈了一筆道。
    “很好。
    “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聲張。”
    陸橋山叮囑道。
    “明白。”技術員點頭。
    “把車開回警備司令部,以免打草驚蛇。”陸橋山說完,鑽出了監控車。
    回到警備司令部。
    他坐在沙發上,順手從抽屜裏拿了盒洋火,一根根劃了起來。
    他喜歡火焰。
    光芒不大,卻有燃燒一切的可能。
    一根火柴,可以點燃一堆柴火。
    也可能點燃一座城池。
    一朵朵的焰火,能讓他保持清醒的思路,帶給他無窮的自信和力量。
    “山哥,你找我。”
    陸玉喜走了進來,滿臉堆笑,腰彎的跟皮皮蝦一樣,幾近九十度了。
    他是真怕。
    當初陸橋山回來時,沒當回事,甚至還小小譏諷了一把。
    本以為他說要回津海站是兒戲。
    沒想到人家來了個一肩挑,直接頂替白世惟,成為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他是了解陸橋山的。
    睚眥必報。
    這次回來,怕少不了自己的好果子吃。
    “你現在什麽職務?”陸橋山道。
    “稽查大隊副隊長。”陸玉喜道。
    “郝隊長身體不好,這段時間在休假,他是白世惟的人,遲早是要去警察局那邊的。
    “我打算提拔一個新隊長,你覺的誰合適?”
    陸橋山吹滅手上的火柴,翹著二郎腿道。
    “山哥……”
    “稱職務。”
    “陸處長,俗話說打虎還得親兄弟,咱倆是同鄉,我又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那還不是指哪打哪?”陸玉喜卑恭說道。
    “是嗎?
    “大隊長責任山大,可不輕鬆。
    “萬一把你累著了,忙著了。
    “我怕你媳婦又要罰你跪搓衣板,不合適啊。”
    陸橋山可沒忘了陸玉喜那天晚上嘚瑟的狗樣。
    “她敢。
    “婦道人家,我分分鍾收拾她。
    “山哥,隻要您一句話,喜子我肯定赴湯蹈火啊。”
    陸玉喜忙道。
    “你也就隻剩這張嘴等撕了。”陸橋山冷哼。
    “嘿嘿,山哥。
    “不用你撕,我自己來。”
    陸玉喜厚顏無恥的掐了掐嘴角,然後躬身給陸橋山倒茶:
    “山哥,我家玉芝約了嫂子晚上去我家打牌。
    “您放心,包管伺候的嫂子舒服、滿意就是了。”
    陸玉喜眨了眨眼,一副你懂的諂笑。
    “嗯。
    “這還像句人話。
    “我現在任命你暫時代任稽查隊大隊長一職,全權管理稽查隊協助我辦差。
    “去南開把這個點盯好,隨時等候我指示抓人。
    “指不定能撈到一條大魚。
    “到時候我給你請功,讓你把這個位置坐實了。”
    陸橋山吩咐道。
    “明白。
    “山哥,您就是喜子的再生兄長。
    “您放心,以後我就是您槍裏的子彈,您指哪,咱打哪,隻要你一句話,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一樣衝。”
    陸玉喜再次放下“狠話”。
    “是嗎?我這皮鞋有些髒了。”
    陸橋山早聽膩了,腿一翹冷然道。
    陸玉喜看了他一眼,旋即會意,快走幾步蹲在他腳邊單膝一跪,用衣袖擦了起來,擦完了還不忘吹上幾口。
    “山哥,您看看,幹淨不?”他抬頭奴顏婢膝的笑問。
    “嗯。
    “還行。
    “辦差去吧。”
    陸橋山顛了顛皮鞋,蔑然笑道。
    “是,山哥。”
    陸玉喜歡喜而去。
    一出門,他臉上的笑容陰沉了下來,牙關緊咬,兩眼直冒凶光。
    火鍋撈金條。
    擦皮鞋。
    什麽狗屁老鄉。
    姓陸的分明就沒把他當人。
    “陸橋山,你給老子等著。
    “總有一天,我要刨了你十八代祖宗的墳頭。”
    ……
    晚上。
    謝若林夾著公文包來到了津海美術館的回廊。
    今晚月光明亮。
    遠遠,他就看到李涯站在圓石柱後的身影。
    “怎麽約這了?
    “我原本還想請你吃一頓涮羊肉,看來你是沒這口福了。”
    謝若林笑著走了過來。
    “白糖的事沒得商量嗎?”李涯從柱子後走了出來,開門見山道。
    “沒……沒得商量。
    “我說了這玩意現在不好倒,你那點錢玩不起。”
    謝若林笑道。
    “行。
    “不說白糖的事,今天約你來,主要是想聊聊你在尚博那買的情報。
    “到底是誰買走了?
    “還有尚博說的,有沒有原件記載。”
    李涯雙手插兜,聲音冰冷的可怕。
    “我說了,不……不可能告訴你。”謝若林左右看了一眼,意識到不對勁了。
    話音一說,他就要摸槍。
    然而,已經晚了。
    李涯出槍更快,槍口已經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