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的流星暴雨燃燒著赤紅的星光，從天上墜落。
    這無疑是一場影響整個西半球的可怖天災。
    其實一般的隕石碎片並不危險，它們中的大多數都會因為和大氣層的劇烈摩擦而減損大量體積，然而此時此刻的隕落碎片，本質上是神器級別的寶具碎片，蘊含著和自身體積嚴重不相符的高濃度魔力和神性。
    這樣的事物墜落下來，無疑可以硬抗著大氣阻力，將裹挾而來的能量盡情傾瀉進無辜的土壤或者水體裏。這對地球，對人類史都是一場史無前例、無可避免的超級災難。
    燃燒的赤紅魔光，先是有一小部分墜落在海水裏，形成高溫爆炸蒸發無數水分並激起了高達十幾公裏的蒸汽與水花，大西洋中心更是卷起狂暴的海嘯，形成數百米高的水牆分別湧向葡萄牙愛爾蘭冰島等多個孤島半島地帶。
    另外相當多的一部分，則是越過了歐洲，宛若宏大的火焰暴雨，墜入了廣袤的西伯利亞，製造了超過通古斯卡大爆炸數百倍的浩蕩聲勢，刺眼的火光通天徹地照耀夜空，將空曠北境荒野化為茫茫白晝。
    理所當然的，這一幕被許多幸存之人目擊了。即便是相隔遙遠的距離，也有大量的東正教徒麵目狂熱的跪下祈禱，並開始在俄國瘋了似的策劃傳播世界末日降臨的流言。
    剩下的一部分碎片飛向了中西亞和美洲，造成了帖木兒帝國、奧斯曼帝國、馬穆魯克王朝還有阿茲特克、瑪雅等多國境內多達上百個城市或者部落的毀滅。
    該國境內的目擊者無不瑟瑟發抖，顫抖下跪以當地信仰的方式誠心誠意祈禱，而幸運躲過一劫的鄰國則是幸災樂禍，興奮的認為這是本國神明庇佑自家才使得他們免受災難、甚至認為自己有了天命加身，應該趁機興兵討伐那些受災的國家。
    事實上，他們應該感謝衛宮和迦勒底。
    因為能夠僅有少量國家受災，就已經是衛宮努力削減分散米迦勒火紅十字劍威力，之後再由迦勒底派遣的Shadow Border在空中開炮攔截的結果了。
    若非他及時想到了投入全部剩餘力量製作朗基努斯之槍反殺的辦法，卡爾大帝造成的破壞隻會更加嚴重。
    米迦勒那一劍令地上萬國臣服的威力可不是說笑的。衛宮毫不懷疑那完整的幾十公裏長的超級十字劍落下去，會造成史上第六次生物大滅絕。
    “哎呀呀，好可怕好可怕。”
    西歐某處，頭戴心形寬氈帽身穿歐式貴婦裝的高揚斯卡婭全程目睹了劃破天際的流光，從高天飛向四麵八方並在落地之後激發衝天火光，感覺到了發自內心的驚顫。努力收攏隱藏的耳朵和尾巴都要炸毛了。
    “這年頭跑商這行當還真是有錢沒命花啊，現在連取個貨都要壓上送命的風險。要是那位弑神者大人手抖一下，漏了一樣東西砸下來，我這小命都要沒了呀。”
    粉色的狐狸小姐微微歎氣，深感行商不易。
    為了完成異星神雇主的單子，她不得不選取恰當的時機，跑來接取卡爾大帝的遺留物，同時盡可能避免被迦勒底發覺。
    “唔唔，生命安危的問題且不論，貧僧倒是好奇你為何每次出場，都能頻繁的更換服裝？……若是貧僧沒看走眼的話，你身上的是類似英靈著裝的，那種‘靈衣’吧？”
    角落的陰影裏走出一人，穿著像是平安時代帶發修行的僧人卻又有些放蕩和邪性。正是蘆屋道滿。
    他口中的靈衣，自然是指從者自帶的外表著裝。
    比如一般發生在現代社會的聖杯戰爭期間，非戰鬥時間的白天，從者如果要進入人類社會逛街遊玩的時候，通常穿著都是沒什麽額外性能的日用常服，而遭遇戰鬥的時候才會變身，變為自帶的靈衣狀態。
    靈衣這個東西，在FGO遊戲裏麵也算是另類的“皮膚”。
    &nbo閣下的開場白每次都令人不敢恭維呢。能把‘生命安危’說成‘且不論’的人，全天下都找不出幾個吧？還是說從上次東京事件之後，妖術師閣下終於下決心已經把自己變成一團扭曲的紙人生命了？”
    高揚斯卡婭毫不掩飾對蘆屋道滿的厭惡，盡管她給雇主異星神打工，和蘆屋道滿現在算是名義上的同事，在東京特異點甚至有過短暫的接觸。
    但是稍微發覺到這個深陷邪道不可自拔的從者本質後，她就開始從生理上感覺到不適了。所以高揚斯卡婭拒絕和這家夥討論自己的服裝美學。
    “唔唔嗬嗬嗬嗬，高揚斯卡婭閣下的反應每次都很犀利呢，包括在上次麵對那位弑神者的劍光的時候也是如此。”
    蘆屋道滿麵露假笑、不鹹不淡的回敬了一句。
    &nbo先生去聖都亞琛的位置，是想看看卡爾大帝的‘天聲同化’術式？看樣子來得不及時……撲了個空啊。”
    高揚斯卡婭麵帶譏諷回望遠處。
    空蕩蕩的超級陷坑呈現在那邊。
    那是理所當然的。亞琛城市整個被卡爾大帝轉換為機動聖都之後，就作為寶具直接原地飛走了，她想象了下蘆屋道滿在巨坑裏麵滿身泥土徒勞摸索的場景，不禁笑出了聲。
    “哎呀，那就不勞煩高揚斯卡婭閣下擔心了。”
    蘆屋道滿皮笑肉不笑，“事實上貧僧也是正好挑準了時間過來搜索的。雖說那‘天聲’之術確實是貧僧所求，但在亞琛沒飛走之前，貧僧可不敢過來這裏，一不小心被那位大帝‘同化’就糟糕了。”
    “謔，那你明知道此地已經一無所有了還在這兒探索，這可真是比猴子撈月還要愚昧的故事呢。”
    “嗬嗬嗬嗬嗬，高揚斯卡婭小姐，您以為貧僧會對那位大帝操縱人心的核心術式感興趣嗎？不不不，那位大帝真正有價值的，應該是他操縱龐大疆域的一整個巨係統啊！”
    蘆屋道滿的眼神裏麵閃過一絲狂熱，“那種浩繁的係統，即便有聖杯的襄助，省去了一大批繁瑣工程和術式，其係統本身也會以回路的形式在地下遺留痕跡，若是能夠將這種強悍的中樞合理利用研究起來，嗬嗬，嗬嗬嗬嗬……”
    興許是想到了方才外層空間上毀天滅地般的威能，蘆屋道滿發出陰冷的笑。
    “yue……”高揚斯卡婭轉了個頭，作嘔吐狀。
    “哎呀哎呀，高揚斯卡婭閣下，貧僧的考究工作已經完成了哦，您似乎也被我主（異星神）交代了任務對吧？最好不要消極怠慢為妙呢。”
    “嗬，不用你這個劣跡斑斑的商戶來提醒。”高揚斯卡婭沒好氣的說，“不就是收集‘機動聖都’的真體殘骸嗎？之前已經收集裝運了一大半了。”
    ————
    輸了。
    當最強的使者也從正麵，被迦勒底的弑神者擊破之後，卡爾大帝就知道了這一戰的敗亡無可避免。
    對方手握弑神之槍，自己派遣更多的神性天使，也不過是繼續送菜罷了。
    壯麗輝煌的天國真容終於在此刻完全敞開。
    衛宮和阿福並未放鬆警惕，依舊保持著神靈威裝·須佐能乎的狀態審視周圍。
    躲在幕後操縱“天國軍勢”的卡爾大帝，反倒是一反常態，大大方方、明晃晃的走了出來。
    衛宮驚訝的發現，號稱要晉升為人類愛的這位大帝，如今的模樣狀態並不算好，甚至比先前魁梧金甲的從者狀態更差——他整個身體變得瘦弱，發須枯敗，金黃色的重裝鎧甲黯淡無光，盡管他身上依舊纏繞著整個法蘭克境內的大半信仰之力，身體的魔力反應卻不可逆轉的衰落下去。
    這是……未能在一定時間內晉升成功所伴有的失敗反噬？卡爾大帝作為普通從者的靈基到極限了？
    衛宮心中連續做著猜測，卻未曾想到卡爾大帝主動開口道明了原因：
    “你贏了，朗基努斯之槍，穿刺了似神者的胸膛，這證明了朕的失敗。”
    “嗯？”
    “你我的鬥爭，本質上終究是地上萬民之間的意誌鬥爭。”
    卡爾大帝指了指衛宮手中的鮮紅聖槍，當然還有阿福懷抱的咎瓦尤斯，查理曼贈送的這柄聖劍依舊纏繞著從卡爾大帝那邊奪走的信仰，但仔細審視會發現這些信仰意誌似乎比卡爾大帝那邊的更加活躍。
    “你奪走了小半，同時有弑神之能傍身，而朕這邊有一大半，本應該力量對等，但你凝聚的朗基努斯卻碾壓了代行神權的似神者。這說明盡管僅有一部分，但萬民的精神確確實實回應了你抵抗神的意誌……看來那家夥（查理曼）這一步走對了，並非所有人甘願匍匐俯身成為神的羔羊。”
    卡爾大帝的說法讓衛宮愣了一下。
    但很快反應過來了，他自己本身就是弑神者，不管是在力量性質上，還是在攻擊米迦勒的戰鬥意誌上，都象征了“弑神”的精神。
    所以朗基努斯，並不是單純他個人投影鍛造然後用萬民精神信仰加持的偽物。
    而是真真正正以幾百萬十字教精神信仰為底料，從而鍛造出來的，與神話無異的弑神之槍？
    想到這裏，衛宮臉色更是奇怪了。
    和聖騎士們打，自己得了一堆聖劍。然後是查理曼，直接白給了他一把咎瓦尤斯。
    再和卡爾大帝打，這又是附贈了聖槍。
    你們法蘭克擱這集體送裝備呢？
    衛宮要不是看現在場合有些不合時宜，他都要忍不住吐槽一句“哇，爆率真的很高！”
    卡爾大帝繼續說：
    “朕失敗了，所以，朕放棄了繼續鬥爭。若地上萬民注定無法投入天主的懷抱，那麽朕不如放他們回歸地麵，回歸日常生活。”
    這次衛宮皺了皺眉，雖然說這是失敗服輸了的姿態，但再看看此刻地球受災環境就會發現，特異點的影響不僅沒有局限在歐洲範圍內，還擴張到了半個地球，米迦勒的十字劍碎片墜落的地方無一不是生靈塗炭。
    就這樣，還說讓萬民回歸什麽日常生活，未免有些地獄笑話。
    “卡爾大帝，你的說法如果僅限於嘴皮子上的話，就算了吧。”
    “不，朕說的實話，言出自當必行。”
    卡爾大帝揮了揮手，在衛宮的緊張注視下，將身後的天國景象崩碎了。
    輝煌和睦的世界消散了，重新變為藍色的粒子。
    “臣民啊，回家吧。”
    藍色的粒子浩浩蕩蕩宛如星間銀河，重新從九天之上墜落而下，甚至咎瓦尤斯身邊的小半部分精神信仰也大批大批的飛出，在阿福的驚呼聲中加入了歸家的行列中。
    衛宮按住了阿斯托爾福試圖召回的動作，忽然一頓，“BB，地球發生什麽了嗎？”
    他感覺到了緊急聯係。
    【前輩！從幾分鍾前開始，地麵上受災的地區陸陸續續的消失了！】
    “消失……是什麽意思？”
    衛宮第一個反應過來是卡爾大帝的動作。
    【……具體說起來很複雜啦，直觀表現就是原本被砸出來的隕石坑，砰的一下不見了！變成了被砸之前的模樣！還有海嘯、洪水、火山噴發等等全球各種直接災害和次級災害全都消失了……就好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從沒發生過……
    衛宮瞠目結舌的看向卡爾大帝，這已經是涉及到大範圍的因果、命運乃至事象操作了？你該不會已經晉升人類愛了吧？
    “咳咳……”
    卡爾大帝的身影已經開始消散。
    “朕確實在和你戰鬥的時候，差點完成那最後一步，隻可惜，功虧一簣。若能完成……地上皆為朕的天國，朕的夢想將和星球的現實完全交融，不分彼此。”
    “不過雖然沒能完成，方才的朕，也相當於未能成長為完全體的人類愛‘幼生’姿態了，消耗本源操縱大權，將你我戰鬥造成的這場災害消弭，變成一場夢，也是未嚐不能做到的。”
    “朕既然認輸，自然會承擔這一切，哪怕朕的人類愛之夢，也一同化為流光泡影。”
    卡爾大帝說完，歎息一聲，“說到底，為何萬民，不願意繼續沉溺在神恩浩蕩的美夢中呢？”
    衛宮搖頭，“因為夢終究是夢，我們總要從沉睡中醒來。”
    阿福則對舊主子果斷自我犧牲的行為麵露感動。
    原來到了最後，您還是守護了世界嗎？國王陛下，您真溫柔。
    （溫柔梗參考文獻《刃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