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理論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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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翔宇是被沙子打醒的,他摸索著抓起軍用水壺想潤潤喉嚨,卻發現壺口早已結了層沙殼。
帳篷外突然響起急促的哨聲,掛在木樁上的鑄鐵哨子還沾著昨天的沙粒。
“緊急集合!
趙翔宇反穿的外套露出手縫的補丁,針腳粗得像是用鐵絲勾出來的。還不到五分鍾,十來個隊員就從各個帳篷魚貫而出,他們逆著狂風弓腰疾走,衣領裏灌進的沙子順著脊背滑下,像條冰冷的蛇鑽進褲腰。
孫專員的目光如槍口般掃過隊員們的臉龐,“同誌們!今天,咱們的業務提升小組正式成立!這可不是普通的小組,咱們是塔河水利工程的尖刀!”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突然迸出精光,“看見對麵的戈壁灘了嗎?咱們的幹渠要從它肚子裏穿過去!要讓塔河水乖乖改道,在這戈壁灘上繡出萬畝良田!”
“從現在起,一切行動聽指揮!嚴守紀律,誰要是不認真,胡亂應付,就給我去炊事班刷三個月大鍋!”王力補充道。
張誌成佝僂著背從人群裏擠出來,軍裝肘部磨得發亮的補丁在風裏忽閃。他懷裏還夾著那本李工送他的《農田水利學》,扉頁上蓋著“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藏書”的藍章,書頁間夾著當卷煙紙用的蘇聯《真理報》碎片。
將書擺在一旁,把圖紙在一張簡易木桌上鋪開,用幾塊戈壁石。他拿起一根磨得光滑的胡楊木棍,“同誌們,先看這張總平麵圖,這就是咱們工程的‘命脈圖’。”他枯瘦的手指突然發力,木棍重重戳在等高線最密集處,“這裏!等高線間距不到半指寬,比炊事班醃菜壇子的紋路還密!”
“張工,要是等高線比醃菜壇子還密實咋辦?”有人扯著嗓子大聲問道。
“問得好哇!”張誌成一聽,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動作麻利地掀開外套,露出腰間捆著的牛皮筆記本。那本子一看就有些年頭了,泛黃的紙頁間還夾著十幾根顏色不一樣的野草,像個藏著寶貝的百寶箱。“瞧見這個紅柳根沒?”他小心翼翼地扯出一根彎彎曲曲、滿是疙瘩的根須,舉得高高的,就像舉著麵紅旗。“上次碰上堰塞湖,那情況多危險呐!咱們就是照著這紅柳根的樣子,七拐八繞,才繞過了那嚇人的斷崖!”
說著,他順手拿起一根木棍,在圖紙上比劃起來,那弧線畫得又快又流暢,就跟他腦子裏早就有了路線似的。“要是遇到山脊,咱就把它當頭發,給它梳個中分頭!左右兩邊各挖五米寬的緩衝帶,坡度就控製在25度,保準比馬隊天天走出來的盤山道還平緩!”
說完,張誌成又伸手拿起一台經緯儀,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認真起來。“這玩意兒,就是經緯儀,咱們要測角度、量距離,全靠它了,可金貴著呢!”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紅布條,仔仔細細地係在目鏡上,那動作就像在給自家孩子係圍脖一樣。
“大夥記好了,瞄準時,就把這紅布角對準標杆的第三道刻痕,就算外麵風沙刮得昏天黑地,也保證偏不了!”他頓了頓,接著講道“用的時候,第一步得找準中心,讓儀器跟測量點在一條直直的垂直線上,就像站軍姿一樣,得站得筆直筆直的。然後再調平,讓儀器上的水準管氣泡穩穩當當地待在正中間,要是沒弄好,那測出來的數據可就差老多了,到時候工程可就全亂套了!”
“讀數的時候,更是得小心再小心,度、分、秒,一個數都不能讀錯,錯一個,可就全錯了!要是發現儀器動了哪怕一點點,必須馬上停下手裏的活兒,重新對中、調平,再把之前測的數據拿出來好好比對校驗。咱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這工程就像蓋房子,基礎打不好,房子遲早得塌,一點點小疏忽,整個工程方向就偏了,那損失可就大得沒法說了!”
大家聽了,都一個勁兒地點頭,眼睛裏滿是佩服和認同。張誌成見了,又接著講起施工操作規範“挖渠的時候,可得嚴格按照設計好的深度和寬度來,一厘米都不能差!渠底得弄得平平展展的,誤差必須控製在正負五厘米以內,就跟拿尺子量頭發絲兒一樣精細。渠壁得砌得筆直筆直的,坡度誤差不能超過設計坡度的正負2%。每幹完一段,都得仔仔細細地測量驗收,合格了才能接著往下幹。”
大劉撓了撓頭,滿臉疑惑地問“張工,要是都挖開了才發現不對勁兒呢!”
“馬上停工,趕緊上報情況!”張誌成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要是隻是局部的土質有問題,咱就把不合格的土挖掉,換上好土,一層一層地使勁夯實,就像夯地基一樣。要是大麵積的土質都不行,那可能就得重新設計基礎處理方案……但不管咋樣,誰都不能自己瞎弄,必須嚴格按照流程來!”
說完,張誌成彎下腰,撿起一根標杆,在沙地上認真地畫出幾個方格,模擬檢測點的分布。“小趙,來,你過來當我的標尺。”張誌成突然點到趙翔宇的名字。趙翔宇一聽,心裏“咯噔”一下,握著標杆的手瞬間就沁出了冷汗。當經緯儀的目鏡對準他的時候,戈壁灘上的風好像一下子變得更猛了,吹得標杆輕輕晃動。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進眼角,火辣辣的刺痛感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別使蠻勁。”不知道什麽時候,張誌成已經來到了他身後,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覆上他顫抖的手背。“你就想象自己手裏托著一碗滿滿的水,腰胯往下沉,腳跟穩穩地紮進沙裏,就像紅柳根一樣,紮得越深越穩當。”張誌成轉過頭,溫和地看著他,眼裏滿是鼓勵“這可比你發電報簡單多了!咱這營地條件不好,多學點兒本事沒壞處,這些技能你可得好好掌握掌握!”
講解完施工操作規範,張誌成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提高了音量說道“現在最頭疼的問題,就是咱們沒有水泥。不過大夥想想,咱這戈壁灘啥最多?石頭啊!還有那漫山遍野的芨芨草、紅柳梭梭,這些可都是寶貝!咱們就用這些材料,想法子做出能代替水泥的東西!”
說著,張誌成貓下腰,從地上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灰石,高高地舉過頭頂,扯著嗓子喊道“大夥都瞧仔細嘍,這石灰石,就是咱眼下的寶貝疙瘩!”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敲打的動作,“首先得把這石頭敲碎,敲得碎碎的,就跟咱老家舂米似的,越碎越好,碎得跟麵粉一樣才帶勁!”
“敲碎之後,把這些碎末跟咱這兒的黃土好好攪和在一起,再加上從山裏費了好大勁兒找來的鐵礦石粉末。這比例可太重要了,就跟做飯放鹽一樣,多一丁點兒,菜就鹹得沒法吃,少一丁點兒,又淡得沒味道,必須拿捏得死死的,一點兒都不能錯!”
“等攪拌得勻勻實實的,就把這些混合物裝進咱們自己動手砌的土窯裏燒製。這土窯的窯頂,得修成拱形,為啥呢?這就跟咱搭帳篷一樣,拱形的帳篷又結實又能多裝東西,土窯的拱形頂能承受更大的壓力,不容易塌。還有啊,得在窯壁上留幾個通風口,這通風口就像咱屋子的窗戶,可重要了,能用來調節火候和通風。火大了,就把通風口開大點兒,火小了,就關小點兒。”
“燒製的時候,大夥可都得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火候。用幹柴一股腦兒地猛燒,把溫度提得高高的,一直燒到這些混合粉末變得黏糊糊、軟趴趴的,就像煮過頭的麵糊,稀裏糊塗的。燒好之後,取出來讓它慢慢冷卻,冷卻完了,再把它碾碎,碾成細細的粉末,比咱吃的白麵還細。這粉末,就是咱們自己做的代水泥啦!雖說比不上正兒八經的水泥,可隻要咱們用心做,拿它來砌渠、抹縫,指定沒啥問題!到時候,咱用這代水泥,也能把渠修得結結實實的,讓塔河水乖乖聽話,流到該去的地方!”
光說不練那是假把式,午飯後,營地裏取消了午休,大夥兒照著張誌成說的代水泥燒製法子,熱火朝天地幹開了。
大劉守在土窯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火苗,汗水順著臉頰不斷淌下,滴在滾燙的沙地上瞬間蒸發。突地,土窯頂上躥出一股濃煙,像條黑龍似的往天上鑽。“不好!”大劉心裏“咯噔”一下,剛要伸手去拿工具,就聽見張誌成扯著嗓子大喊“停火!快停火!”
張誌成甩開膀子,跑得飛快,腳下塵土飛揚。到了土窯跟前,他心急如焚,顧不上找工具,雙手直接就去扒拉。“嘶——”他倒吸一口涼氣,鑽心的疼讓他身子直哆嗦!焦黑的代水泥塊稀裏嘩啦地往下掉,再看張誌成的手掌,已經燙出了好幾個亮晶晶的水泡。
他彎腰撿起焦黑的代水泥塊,指腹摩挲著斷裂麵“鐵礦石多放了,火候該降低點。“大劉抹著臉上的黑灰剛要開口,就被小李的冷笑打斷“燒這麽個土疙瘩還塌窯”接著一踢飛腳邊的焦塊“知識分子就會糟蹋東西!“
“你!“大劉的拳頭攥得咯咯響。
“都住手!“張誌成突然舉起燒焦的石灰石,“當年紅軍過草地,皮帶都能煮三回。咱們這才幾次?“他布滿裂口的食指劃過代水泥碎渣,“看見這些晶粒沒?上次失敗多出三成,這次隻多一成——咱們正在接近成功。“
第二次實驗很快開始。小趙專注地往秤盤裏加石灰石、黃土和鐵礦石粉末。老沈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提醒“小趙,你可得仔細點,這比例可錯不得半點!”小趙頭也不抬,應道“放心吧,沈班長!我肯定穩穩的。”這次,他特意把鐵礦石的用量比第一次減少了&nbp;02%。
大劉依舊守在土窯邊,手裏緊緊握著一根長木棍,時不時伸進窯裏輕輕捅一捅柴火,眼睛始終盯著窯裏的火勢,汗水早已濕透了他的後背。
幾個小時過去,開窯的時間到了。大家一下子圍到土窯邊上,大氣都不敢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窯門。張誌成深吸一口氣,慢慢打開窯門,一股熱浪撲麵而來。等熱氣散了些,大家一看,代水泥雖說沒完全燒焦,可還是軟塌塌的,一捏就變形。
張誌成拿起一塊,仔細查看後說“鐵礦石比例降了些,可火候還是高了,材料沒充分反應,看來還得接著調。”
小張一聽,頓時提高嗓門兒說“我就說吧,這就是白費力氣,根本做不出來!咱們還是早點想別的辦法吧!”
大劉一聽這話,像被點燃的火藥桶“你不想幹就別在這說風涼話!你行你上啊!別光會動嘴皮子!”
王力心裏也正焦躁,大聲嗬斥“都別吵了!遇到點困難就退縮,這可不是咱們的作風!失敗是成功之母,每一次失敗都是在積累經驗!都給我安靜,別影響張工思考!”
就在大家準備進行第三次實驗的時候,帳篷裏走出一個人影,腳步虛浮,正是林悅。今早她就發起了高燒,一直在帳篷裏躺著,沒趕上前麵。剛才聽到外麵的吵鬧聲和質疑聲,她便強撐著披上一件外套出來了。
“張工,我來幫你。”張誌成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狀態不佳,明顯是強打精神。但這會兒時間緊迫,來不及多問。他微微點頭,把秤砣遞給她,說“行,這次鐵礦石比例得再降&nbp;01%,就比第一次少&nbp;03%,咱們再仔細核對下。”
第三次燒製代水泥時,林悅的高燒已讓她的軍裝後背被冷汗濕透。她顫抖的手指捏著秤砣,手抖了一下,張誌成看在眼裏,默默伸手扶了下秤盤。
王力守在通風口,眼睛盯著張誌成和林悅這邊,隨時準備聽指揮。“等會兒火大了,你就把通風口關小一點。”張誌成囑咐道。王力點頭應道“好,你放心吧。”
又是一段漫長的等待,張誌成伸手慢慢打開窯門。眾人的目光緊緊盯著窯門,大氣都不敢出。張誌成伸出龜裂的手掌探進窯膛,滾燙的氣流掀起他花白的鬢角。當那塊青灰色的代水泥被舉起時,邊緣處折射出細碎的晶光!“成了!終於成了!這次鐵礦石比例和火候都對了。”
眾人歡呼雀躍,激動的情緒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張誌成看著手中的代水泥,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這時才感覺到手上的疼痛。
林悅注意到了張誌成的異樣,她走到張誌成身邊,輕聲說道“我幫你處理一下燙傷吧。”張誌成看著自己的手,點了點頭。
來到醫務室的帳篷,林悅從藥盒最上層拿出一個牽著花邊的鐵盒,蓋子上印著旗袍美女,旁邊三個粗紅的繁體大字“獾油膏”。張誌成看著這個盒子,心裏明白這可能是林悅家裏從上海寄來的,看著林悅疲憊的樣子,他沒有開口詢問。
就在這時,孫專員走了進來。他看了看張誌成的手,又看了看林悅手中的獾油,問道“處理得怎麽樣了?”
林悅回答道“重度燙傷,燒到了真皮層。但隻要保持幹燥,傷口不發炎,應該就沒什麽大礙。”
孫專員點了點頭,神色變得嚴肅起來,說“張工,在代水泥研製失敗期間,部分同誌態度不夠堅定。我覺得咱們得加強思想建設。剛才我和王力商量過,都認為有必要組織大家一起學一學**的《實踐論》,你覺得呢?”
張誌成思索片刻,說“孫專員,我覺得您這個想法很好。咱們現在遇到困難很正常,可要是大家思想不統一,那工程可就難推進了。”
孫專員笑了笑,說“好,那就這麽定了。等會兒我就去通知大家,今晚咱們一起學習《實踐論》。你好好休息,手養好了,才能繼續帶著大家幹。”
孫專員走後,林悅又仔細地給張誌成的手纏上紗布,說“這幾天你就別沾水了,有什麽事,讓大家幫忙。”張誌成看著林悅,認真地說“謝謝你,林悅同誌。”
帳篷外,夕陽的餘暉灑在戈壁灘上,整個營地被染成了一片金黃。
孫專員招呼大家圍坐在一起,從背包裏拿出一本邊區印刷的《實踐論》,書脊用繳獲的降落傘繩重新裝訂過。封皮上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裏麵的內容卻因反複翻閱而發皺。“同誌們,咱們在這戈壁灘搞工程,困難一個接著一個,為啥會這樣?又該咋解決?**的《實踐論》裏就有答案。”
孫專員翻開書,開始朗讀“馬克思以前的唯物論,離開人的社會性,離開人的曆史發展,去觀察認識問題,因此不能了解認識對社會實踐的依賴關係……”
朗讀結束,孫專員結合工程實際展開講解“就說咱們用的代水泥,從發現材料、摸索比例到建造土窯燒製,這就是一個從實踐中認識、再實踐再認識的過程。大劉,你燒製代水泥失敗,是因為對火候的認識還不夠深刻,這得在一次次實踐中去總結。”
“還有小李,經緯儀被風吹動,這是客觀困難,但咱們可以通過多次測量、加固儀器來解決。這就像《實踐論》裏說的,認識來源於實踐,又反過來指導實踐。咱們在實踐中遇到問題,就要思考如何改進,讓認識更準確,這樣才能把工程幹好。”
隊員們認真聽著,紛紛點頭。王力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說道“孫專員,各位同誌,我也談談我的想法。咱們一直說要理論結合實際,可怎麽結合呢?就拿等高線測量來說,理論上咱們知道等高線間距和地勢的關係,但在實際操作中,戈壁灘的複雜地形、惡劣天氣,都會影響測量結果。這就要求我們不能死記硬背理論,要根據實際情況靈活運用。就像《實踐論》裏講的,認識過程是‘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的循環往複。我們測量出現誤差,這是實踐中的問題,通過分析誤差原因,改進測量方法,這就是認識的深化。然後再去實踐,看改進後的方法是否可行,這樣不停地來回做,才能讓我們的工作越來越精準!”
“還有咱們做代水泥,一次次失敗不是壞事,每一次失敗都是一次實踐反饋,讓我們對原料比例、火候控製這些因素有更準確的認識。我們不能因為一時的失敗就否定整個方向,而是要把失敗當作完善認識的機會,不斷調整實踐方式。”
孫專員聽後,忍不住笑著打趣道“嘿,沒想到你還能幹政委的工作!這話說得太到位了,就是這個理兒!”
學習會上,大劉想起往事,眼眶泛紅“去年工程大隊在勝利五場那邊遇到塌方,我就因為沒吃透‘實踐-認識’這道理,害得老班長……”他聲音哽咽,抓起一把沙子狠狠搓臉,“現在俺懂了!失敗不是墳頭土,是墊腳石!”
小李滿臉愧疚,撓撓頭說“俺以前常笑話老鄉是‘土法煉鋼’,今天這代水泥研製讓我明白了,知識不結合實際,就是紙上談兵。咱們得把理論實實在在地用在這戈壁灘的建設上!”
此時,遠處的沙丘在月光下勾勒出起伏的輪廓,像是大地沉默的守護者。帳篷裏昏黃的燈光搖曳,映照著隊員們或沉思或激昂的麵龐。張誌成望著大家,心中滿是感慨,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人,和自己一樣懷揣著建設邊疆、改天換地的夢想,在這艱苦的戈壁灘上,正經曆著一場身體與精神的雙重磨礪。
“同誌們,”孫專員站起身,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人,“咱們今天學習《實踐論》,就是要把理論和咱們的工程緊緊綁在一起。往後的日子,困難肯定還不少,但隻要咱們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孫專員的話剛落音,大家都使勁鼓掌。張誌成跟著抬起手,卻被帶著藥香的涼意按住。林悅的指尖正壓在他纏著紗布的虎口,月光透過帳篷縫隙在她睫毛投下細影。“當心傷口。“她聲音輕得像戈壁的夜風。
林悅微微皺眉,輕聲嗔怪道“你忘了自己手燙傷了?”她的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蓋過逐漸平息的掌聲傳入張誌成耳中。這時,旁邊的隊員們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張誌成這才反應過來,臉上瞬間泛起紅暈。林悅也察覺到了周圍的目光,雙手觸電般趕緊鬆開,眼神慌亂地躲閃著,頭也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兩人都陷入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尷尬之中,好在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被接下來關於明天工程任務的討論吸引過去。
夜漸漸深,戈壁灘上的風依舊呼嘯著,帳篷裏的討論聲也逐漸平息,眾人陸續散去。張誌成望著林悅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他的目光竟有些難以移開。
另一邊,林悅躺在自己的床上,同樣輾轉反側。她想著白天自己強撐著去幫忙燒製代水泥,張誌成關切的眼神,以及剛才那不經意間的觸碰,心裏像揣了隻小鹿般怦怦直跳。她翻了個身,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可那一幕卻在腦海中不斷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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